麻草的身材原本就不高,在加上段简又是骑着一丈高的战马,麻草说话之时,却要仰着头,如果是别人的话,如此态势总有一种低人一头的感觉,从气势上有些天然的弱势,这种情况却在麻草身上并无发生,仿佛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的麻草,就像是沙漠上的千年胡杨树一样,坚毅,挺拔。仅仅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让段简对他心生好感。
“阁下就是麻草,俗语说,原本某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麻壮士,才让某觉得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见面之地距离建州城有百十丈,一方面麻草正在不远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万一城头上的叛军,有人发神经的话,手指一松,一支利箭射来,段简岂不是死得过于冤枉,他大胆并不代表他不惜命。
“破家之民正是麻草,敢问将军如何称呼,说起来你我现在虽是敌军,可将军几次三番为我等考虑,可见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比起那些贪官污吏要好得多,麻草心中对将军也是敬服的。”麻草向段简行礼道,一边行礼,麻草心中却还是有几分疑惑,他不知道段简为何看起来对建州城或他自己如此熟悉。
麻草的这个礼,施的是心甘情愿,无论今日之后他们两方如何战斗,仅仅凭借段简几次三番发出招降书,就能够看出来,段简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建功立业而无视一切的将来,麻草不是葛大那种混祸,可以看出来,无论是先前的招降书还是这次的见面,段简都是真心的,而不是什么计谋,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孤身一人单独出城的原因所在。
“麻壮士过誉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职责,某还是知道的,至于某,并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个小县令而已,姓段,名简。”段简笑道。
“什么......您不是将军,还是一个县令,只是........”听到段简的话,麻草心中更是疑惑,甚至于怀疑自己上当了,这就是唐军的阴谋,想要诱骗自己出城,从而斩杀或者拿住自己的毒计,要不然的话,为何唐军的主帅没有出现,之来了这么一个小县令。
“哈哈哈,麻壮士多虑了,某只是说某先前是县令,这次蒙陛下恩典,钦命某为岭南都督,主管建州一切事务。”麻草的话还没说完,段简就大笑着说道。
“呼”
麻草轻轻松口气,曾经作为边军精锐的他,虽然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会放着那么多精兵强将不用,反倒让一个小县令领兵前来对付他们,可这也证明,唐军或者说这个段都督没有欺骗自己。
“原来段都督不仅文武双全,也深的陛下器重,假以时日这朝堂之中,相信总会有都督的一席之地,只是不知都督今日相招于某,可有什么要事。”麻草说道。
“麻壮士是一个痛快人,某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也不是那种磨叽之人,一句话,今日某约见麻壮士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希望麻壮士和城中的人放下武器,投降朝廷,本将军可以保证,一定会在朝廷和陛下面前,力保你们,替你们求情的,不知道麻壮士觉得如何。”段简此次并没有多费口舌,而是非常痛快的将条件提了出来,原因就在于,他看出来,这麻草并不像一般的莽夫一样,而是非常有智慧之人,那种拐弯抹角的话,不仅不会让他就范,反倒会引起他的反感。
“这.............”
段简这种爽快的态度,让麻草有些惊讶,随即却也有了认同的感觉,毕竟军人出身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明快的处世态度。
虽然心中对段简有些认同,可麻草还是摇头说道“非常抱歉,希望段都督见谅,您的这个要求某不能答应。”
“混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家郎君几次三番招降你等,并不是怕了你们,是真的想要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要不然的话,我数千精锐一起发动,凭借你们城中那千余乌合之众,恐怕不到一时三刻,这建州城就将易手,一番好心,居然被你们当成了驴肝肺,实在是不识时务。”
麻草的拒绝,段简还没有反应,乐不平却忍不住开口怒斥道。
乐不平并不是朝廷中人,他从小生活在江湖中,更加贴近的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因此,对于民间疾苦那是非常了解的,如果是别的叛军的话,无论段简是剿灭还是斩杀,他都不会有意见。
可从权望的口中得到了麻草等人造反的原因之后,他对于麻草等人的态度就从原本的厌恶变成了同情,后来更是知道那畲族居然敢如此残杀,迫害汉人妇孺,更是激怒了乐不平,要不是跟着段简这么长时间,这性格已经有所改变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单人独剑的去寻找那些残杀妇孺的畲人部落了。
正是如此,现在看到麻草居然还敢拒绝段简的好意,这原本压抑在心中的怒气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好了,不平,事到如今,不可强求。”转头劝说了暴怒的乐不平后,段简又转头看向了麻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压抑着语气道“麻草,某之所以邀你出来商谈,就是知道你们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逼不得已而为,如果你们现在主动投降的话,在加上某的求情,朝廷赦免你们的机会很大,到时候,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会吃点苦头,却也不会死去,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安稳的过日子的,如果你们拒绝了某的招降,最后会是何等下场,你可要想好了,那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无数无辜之人导致血泊中,你就愿意看着这样的场面出现不成。”
“这.........”
这一次,麻草犹豫了,说起来,麻草此人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儿,锦衣回家却不招摇,破家为乡邻,最后为了数千百姓的活命,又不惜生命做出攻打城池这种犯下大罪的事情,如果真的对他做出评价的话,一个大侠的称呼他是当之无愧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麻草可以用自身的行动说明了这一切。
看着麻草犹豫不决的样子,段简对身后挥了挥手,等到周兴领命而去后,他又开口说道“麻草,你先不要忙着做决定,你先见一个人之后,在做决定也不迟。”
段简的话,让麻草有些疑惑,他不知道段简让自己见什么,也明白这个时候,还有何人能够说服自己。
只是,当他看到那不远处随着周兴越走越近的那道身影之时,原本平淡的神情,里面变换起来,先是惊讶,而后疑惑,最后满是怒容。
看着麻草双眼圆瞪,满脸峥嵘,像是想要马上扑上来,将段简给生吞活剥一样的态度,连乐不平也下意识的将手盖到了剑柄上,做出了防御的举动,生怕麻草会对段简不利。
“大郎,大郎,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
周兴带着那道身影来到段简身边后,麻草终于确定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只剩下一只胳膊的权望。
权望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麻草后,两句话没有说完,再也忍不住的悲戚了起来,说起来,他虽然十多岁了,可毕竟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在后世这个时候正是叛逆期的时候,可他却已经经历了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经历的事情,在加上看到许多灾民营地的乡亲们被畲人残忍是杀害,侮辱,沉重的心理压力让他终日难以安定,这一切的一切,在见到麻草的一瞬间,都彻底爆发了。
“段都督,枉费某先前还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你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阴险狡诈,口是心非,一方面想要劝说我等投降,现在却又对我们的人动手,简直无耻至极,某发誓,只要我等乡亲有一人不死,就绝对不会放过你。”麻草暴怒的吼道。
“啊.....不,不,不,大郎,你.....你搞错了,不是段都督将我给抓来的,我是自己跑来的,说起来还要多谢段都督,要不是有他们的帮助,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大郎,也不能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了呀!”看着暴怒的麻草,权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却知道,大郎和段都督之间肯定有了什么误会,因此,他急忙跑到麻草身边,急声解释道。
“嗯.......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点给我说清楚,还有,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乡亲们怎么了,你快说。”虽然对权望替官军说话有些奇怪,可听到权望话中那只言片语的恐怖之言,麻草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着权望吼道。
在麻草的追问下,权望一边哭泣着,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一开始麻草脸上是疑惑好焦急,而后渐渐变得铁青,最后又恢复了平静,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他的这种平静就像是没有爆发的火山一样,如果爆发的话,那将会是无法估量的大恐怖。
“啊.........”
“轰隆.”
在权望说完之后,麻草再也忍不住的仰天一声大吼,接着一拳狠狠的砸向了地上,随即就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坑洞,这一幕看着乐不平和周兴眼中,让他们都多了几分忌惮之情。
要知道,这里的地面虽然是泥土地,可这却是进出建州城的官道,那地上每日车走人行的,又是风刮雨淋,已经变得彷如石头一样了,现在麻草居然能够将这种坚硬的地面给打了这么一个坑洞,可见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都怪我,都怪我呀,如果不是我的话,乡亲们也不用死,大家也不会有结果,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呀!”麻草满脸懊悔的吼道。
声音之凄惨,让人听着伤心,闻着流泪。
“麻壮士还请节哀,逝者已经死去,最重要的是那些还活着的妇孺,找到他们将他们给解救出来,才算当务之急,至于那些杀害我汉人百姓的畲人,某绝对不会放过一人,不知麻壮士可愿和某一起替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杀尽那些畜生。”段简劝慰道。
听到段简的话,状若疯狂的麻草终于停歇了下来,站在段简的马前,用那通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段简看来半晌后,才轻轻点头道“好,只要段都督能替那些死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就算要将某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某也认了。”
看到麻草终于答应了下来,段简也满脸坚定的答道“麻壮士尽管放心,如果不能将那些畜生全部斩杀,某愿受天打雷劈之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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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圪老弟,喝酒,喝酒,今天一定要好好的痛饮一番,没想到这一次的收获如此巨大,别的不说,仅仅是那粮食,就足以让我黑牛部落吃喝三个月的了,至于其他的丝绸,珠宝,钱财等东西,更是数之不尽,这一次如果不是你的话,也不会有如此丰厚的收获,你等着,只要和唐军谈好了价格,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钱财,粮食,甚至是山岭,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一定会让你满意而归的。”
囚龙山,牛头岭的黑牛部落中,牛千斤丝毫不知道,即将有大灾难降临在他的身上,反倒为了这次在灾民大营的丰厚收获而得意非凡。
和牛千斤一样,都是得意非凡,只是圪球的得意却是因为目标即将达成的得意,和牛千斤的得意完全不同。
“哈哈哈,这次事情虽然是小弟的主意,却都是大哥和整个黑牛部落的功劳,小弟岂敢贪功,只是小弟有些不认同大哥刚才说的话,还请大哥恕罪。”圪球说道。
“哦,老弟不认同我的话,不知道是那些话,莫非老弟嫌弃大哥的好处给少了不成。”牛千斤喝的正兴奋,也没有因为圪球这番话而恼怒,反倒满脸笑容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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