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冰湖一望无际,漫天的大雪中,数万人在浴血厮杀,黑红的血盖住了洁白的雪。立窝尼亚骑士团和他们的仆从军已经溃败,两翼的步兵已经被分割包围,俄军正在大肆屠戮他们。高贵勇敢的骑士们伤亡惨重,进退不能,在强大的火力急袭中至少3千人马倒在了战场上,大部分是重甲骑兵。残部被压缩在方圆不到2公里的区域内,没有任何遮蔽,就这么暴露在弹雨中,大部分虔诚的信仰战士心中的地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格罗宁根大团长和他的分团长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对面的敌人拥有大炮和步枪,有子弹和火药,异教徒的箭雨他们见的多了,他们不认为子弹和弓箭有什么区别,也不认为这会对他们的钢铁战士造成多大的麻烦。
谁也想不到实战中竟然是这个样子,一颗小小的子弹就要了最高贵勇敢的骑士的性命。这远远超越了这些十字军领袖们的认知,还没有冲到敌人面前,就倒下3千战士,敌人毫发无损。接着就是敌人铺天盖地的冲锋,分割、包围、围攻和屠戮。
敌人不仅拥有强大的火力,在近战之中他们同样非常英勇。面对猛烈冲锋的重甲骑兵,即使没有机枪掩护,那些俄罗斯人也三五个聚在一起,嚎叫着用长矛大刀迎着骑兵上,乱砍乱刺。身边的战友被撞飞或被骑兵长矛扯碎,也没有人退缩,即使他们的眼中都是恐惧。这不是他们印象中的俄罗斯人,那些衣衫褴褛的农奴们什么时候这么悍不畏死了?!
乌恩司令官终于下达了总攻命令。随着司号员吹响声音尖利的铜号,联军阵线中央的3千蒙军呐喊着冲出大车组成的阵列,挺着刺刀向狼狈不堪斗志全无的十字军骑士发起了最后的进攻。这些真正的蒙古人嚎叫着,虽然在光滑坚硬的冰面上有些步履蹒跚,但是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却依然震人心魄。那巨大的人浪如同无坚不摧的雷霆,碾压一切可能的抵抗,十字军骑士几乎一触即溃,被碾成血肉。
格罗宁根大团长终于精神崩溃了,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的翅膀。他大睁着双眼,用受惊的兔子一样的嗓音尖叫着:“撤退!撤退!全部撤到塔尔图去!”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过,他尖叫着落马。四周乱成一团,不知道谁把他拖到一匹战马上,才没有被乱军踩死。
乱哄哄的重骑兵们心中都想起了几年前可怕的苏勒战役,这是立窝尼亚骑士团永远的痛。不过那一仗他们输的并不服气,那是因为沼泽地形限制了他们的骑兵机动,立陶宛人和拉脱维亚人仗着地形熟悉最终拖垮了勇敢的十字军战士。
但是这次不同,白雪覆盖下的冰面对任何一方都是公平的,这是一场面对面硬碰硬的对决,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他们心里很清楚,即使没有那2万俄军,那3千蒙军凭借强大的火力,一样能把他们击败。不是他们不勇敢,而是敌人的装备太厉害了,从一开始十字军就没有胜利的可能,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他们就不该来这里送死。
他们应该守在维尔扬迪或者塔尔图,依靠城墙和箭塔挡住蒙古人的弹雨,在城头上与蒙古人近距离厮杀,让他们的枪械无法发挥作用。现在,他们应该正围着烧的红彤彤的壁炉,搂着妓女,喝着意大利的红葡萄酒,地上趴着一条德意志大狗,这才是她们应该过的日子。上帝抛弃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愚蠢的总团长,又一次把他们带上了死路。可笑的是,这个蠢货还是他们自己选的。
当他们听到里加被蛮族攻占,阿尔伯特主教大人被杀害的时候,没有谁真信这个消息。不过现在看来,如果有蒙古人的支持,那些蛮族完成这些奇迹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最紧要的问题是逃命。部队已经丧失了指挥,大家四散奔逃,最聪明的一群人选择了向西面逃窜。两个俄军师虽然已经合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但是毕竟在一点上兵力薄弱,仓促之间火力也不可能猛烈。数千重骑兵集中于一点冲出包围是可能的,一个分团长大喊着号召大家跟着他的旗帜逃命。
这次亡命冲锋确实冲开了俄军的拦阻,虽然无数的人在冲撞中摔倒,滑向四面八方。骑兵群遭到了侧翼的攻击,手榴弹和子弹,还有大剑长矛的袭击。大部分十字军骑士人仰马翻,被一窝蜂围上来的俄罗斯步兵乱刺乱砍,其中就有倒霉的格罗宁根大团长。但是毕竟有数百骑冲出了包围,向湖西岸的拉赫佩尔纳村逃命。
蒙古人最擅长追击中歼灭敌人。乌恩司令官从小就被巴根台额宾灌输,在正面的对抗中伤亡总是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但是一旦失去有组织的抵抗,那就是被屠戮的开始。真正的大规模杀戮,是在追击中产生的。
乌恩长官没有用蒙古人最擅长的轻骑兵追击,他命令二线的特战旅旅部直属部队,用滑雪板发起追击。他认为在雪地上,这简单器械要比马匹更有效,虽然滑雪板影响射击速度,但是马拉雪橇的机枪车伴随攻击,兜着屁股打那些破了胆的十字军足够了。
乌恩亲率数百蒙军士兵衔尾追击败逃的敌军,统帅大旗高高飘扬,在这胜利的大军之中,他是多么自豪啊。这是他作为一个独立的战略集团统帅打的第一个胜仗,虽然是泰山压顶一般的胜利,和拖雷大诺颜、巴根台伯父那些以弱胜强的伟大战役不能比,但是毕竟是胜利,而且是决定性的胜利。此战过后,波罗的海东岸的局势将彻底倒向蒙古,这是多么巨大的功勋,而今年他只有25岁!即使是兀良哈台阿哈,在这个年龄也没有取得过这样的成就吧。
楚德湖上已经一片大乱,聚在一起的战阵早已散开,十字军四散逃命,联军疯狂追打,以战场为中心的20公里范围内,到处都是惨呼厮杀的人群。冲出重围的十字军重骑兵幸存者不断被子弹击中,逃到对岸的十字军骑士们只剩下数十人。
这些丧胆的战士丢盔弃甲,逃到拉赫佩尔纳,关闭寨门躲了起来。那木栅和壕沟组成的防御体系在蒙古人眼里简直如同儿戏一般,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巷战伤亡,乌恩还是下令停止进攻,等待后续部队携带重武器和专业攻坚设备。更重要的是,鏖战数个小时,部队已经疲惫了,他要收拢部队,救治伤患,处理俘虏,统计双方伤亡和战利品。战事已经告一段落,这个小渔村的几十个十字军是瓮中之鳖,消灭他们现在倒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乌恩下令部队封锁进出村庄的几条道路,布置警戒哨,其余部队就地休息,可以吃些野战食品恢复体力,但是要保持战备状态。传令兵四出,命令各部队追击结束之后到拉赫佩尔纳集结。
“长官,要不要把这破村子轰烂,我讨厌我们的军营中间有肮脏的十字军。”旅属炮兵营长巴彦凑上来,满不在乎的说道,冻的通红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乌恩摇摇头,说道:“不,我们的建制已经乱了,攻击的时候步炮协同不会很好,这会增加无谓的伤亡。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消灭他们不急在一时。”
巴彦笑道:“把任务交给我们炮兵营吧,楚德湖之战我们啥力也没出,心里憋屈。我一个营的野战炮,还要啥步兵啊,半个小时的时间足以把这里轰成渣!”
乌恩把眼一瞪,厉声喝道:“服从命令!你知道那些炮弹是多少工人兄弟的血汗制造出来的么?你知道那些炮弹运到这里动用了蒙古多少力量么?!仅仅在冰天雪地和沼泽泥泞里修建沿河公路,就死了上千人!每一发炮弹,都是宝贵的,必须用在最需要的地方,谁允许你在这里毫无意义的开火了?滚出去!”
“是!长官!”巴彦营长立正,大声答道。心里却暗暗腹诽,这位年轻的乌恩长官和乌其恩长官真的不一样。乌其恩旅长才不管什么人力啊,成本啊,这种情况下考虑都不考虑,先来一顿炮弹再说。能用炮弹解决的问题,就绝不用人命来解决。炮弹不足怎么办?跳着脚骂娘啊!当年巴根台巴特尔盛怒之下打断了他的腿,他要真发起火来,打断军需官的腿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当晚,巴彦营长就改变了看法。乌恩司令长官派他的心腹参谋玻列尔连夜进入拉赫佩尔纳,说服了残余的不到百名十字军骑士投降,没有浪费一颗炮弹,也没有丢掉一条人命。
他困惑不解的是,乌恩长官没有像对待俘虏一样对待他们,不仅没有捆绑虐待,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收缴,更没有勒索赎金。当晚,乌恩长官用肥美的烤全羊招待这些俘虏,称他们是长生天眷顾的人。第二天,就把这些人放了,并且保证其余俘虏的生命安全。
当晚的酒宴上,巴彦营长趁醉凑到乌恩面前,悄声问道:“长官,这些降虏是懦夫,他们配享受全羊宴么?这是勇士的荣耀啊。”
乌恩轻声笑道:“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懦夫。但是懦夫也有懦夫的作用,他们就是我埋在十字军里的病毒,早晚会发作的。”
“病毒?那是什么东西?”巴彦疑惑的看着长官。
年轻的乌恩司令长官哈哈大笑道:“病毒就是让你生病,让你从内部彻底溃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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