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制香炉里细烟袅袅而升,清远香清凉悠远,青花瓷果盘里鲜果喜人,林碧凝指尖捏着一颗白子在棋盘上划来划去,心浮气躁。
下棋本不是她所擅长,她虽极具耐性,但任谁被困在此地五六天,天天只能下棋打发时间,怕是同样要烦躁不安,更别提卫含烟日日找尽借口寻白逸谈天说地,明明是她的心上人却被人如此觊觎,偏她此刻还不能言明,一口酸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真叫人憋闷。
她微嘟着嘴,把白子丢回棋筒里,淡淡道:“不玩了,每次都赢不过你。”
白逸无奈地收着棋,林碧凝聪慧,他以为对方于棋艺上也有造诣,第一次对局便没有相让,谁知她真如自个儿说的是个臭棋篓子,还不许他让子,虽说他每每都会不动声色地相让,奈何她依旧赢不了,他便实在无能为力了。
“我五月要赶到云龙城,如今已是十六了,若那卫姑娘再不放行,我可就自个儿启程了,左右她要留下的人是你。”林碧凝不相信这个山庄能困住白逸,但他一直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真打算在此长住,叫人不由气恼。
白逸四下望了一番,笑道:“莫气莫气,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你是不是在调查卫姑娘?”她咬了咬唇道。
“卫含烟一介女流,能做此生意,想必身后有人支持。我本想顺藤摸瓜,找出那人来,可惜她行事周密,我在她书房里并未查到有用线索,再找下去怕是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还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好。”
“你可有了脱身之法?”林碧凝心中一阵后怕,还好白逸未曾被人发现,这种危险地方,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当下有两个法子,一个就是我们强行离庄,我养了这些天,带你出去不成问题,不过会引起卫含烟的怀疑,到时候定然追兵不断。”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她追问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他勾起嘴角,笑得高深莫测:“第二种办法就是让她自己赶我们走,不过需要凝儿你的配合。”
她眨巴眨巴眼睛,轻咦一声道:“需要我如何配合?”卫含烟看他的眼神就像饿狼看到兔肉,她不信对方会如此轻易放他离开。
他叮嘱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事先声明一点,你必须全力配合,不能出声反对。”
她点头嗯一声,为何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微摇着头把这感觉驱散,不管白逸用什么法子,能离开这里就好。
午间时候,卫含烟一如往常派人邀请白逸一同用饭,白逸带着林碧凝一起去。跟着丫鬟七拐八弯,走到花园深处的八角亭里,周围繁花似锦,卫含烟衣裙飘飘立于亭里,灵蛇髻高高梳起,青丝垂于面颊两侧,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竟比娇艳的花儿还艳丽。
眼见林碧凝也跟着来,细眉微拧,不知为何,她每见此人总觉不舒服,她也知自己应该讨好对方以期获得那人更多的好感,却拉不下身段。
罢了,等她拿下那人,再打发掉这少年也就是了。
一双美目柔情似水地望向白逸,红唇微启:“两位公子请坐,今日这桌菜是含烟亲自下厨做的,中间这道酥炸小黄花是含烟的拿手菜,公子尝尝看,好不好吃?”
白逸笑着夹了一口,品尝后道:“酥脆可口,卫姑娘好手艺。”
听得夸奖,卫含烟脸上笑意更深:“公子现在吃的是小黄鱼,是着人特意从小东海里现捕后快马加鞭送来的,入锅前都还活蹦乱跳的呢。此地的大黄鱼也甚是肥美,特别是端阳节前后的大黄鱼,到时候含烟再为公子做黄鱼蒸豆腐,保证公子鲜得恨不能吞下舌头。”
林碧凝垂下头,不去看对方灿烂的笑颜,眼不见为净,直把嘴里的小黄鱼咬得稀巴烂,暗道她忍耐的功夫果然又渐长了。
白逸停下箸,手伸过桌子去捉着她的左手,安抚地捏了捏,一边把玩着她的指节,一边对着卫含烟歉然道:“卫姑娘的好意云闲心领了,只是我二人在贵庄已叨扰过久,已决定不日启程离开了。”
他的手温温暖暖,一会儿弯一弯她的食指,一会儿摩挲着她的手背,林碧凝挣了几下挣脱不开,脸却不争气地红了,那一小点的气郁早随着面上热度蒸发掉。她也不动筷,只拿筷子在碗里戳着小洞,耳朵高高竖起,听白逸如何拒绝卫含烟。
卫含烟闻言哀怨地看向对面男子俊美的面庞,双眸含水,好似再听一句拒绝的话就要滚下泪来:“含烟对公子的心意,公子应当能感受到。山庄虽大,含烟一人在此总是寂寞,公子既已离家,又无处可处,何不就此留在山庄,与含烟为伴,岂非快活?”
林碧凝暗自咋舌,这真要是个无家可归的男子定然要心动,白白得一美人不说,还能得一个山庄,实在是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惜在她眼前的是白逸,她的一番举动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果然,只听白逸依旧语气温和道:“卫姑娘青春貌美,相信日后定能寻到如意郎君,云闲实非姑娘良配。”
眼前人面目含笑,声音温润,吐出的话语却冷情如斯,卫含烟自负貌美,多少人对她殷勤献意,她都未曾看上眼,如今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男子,本想施展自身魅力让他自愿留下,可对方既然不领情,就别怪她强行留人,反正是个落魄子弟,庄里都是她的人,量他插翅也难逃。
心中想法已定,卫含烟收起娇柔的表情,换上平日御下时的神情,气场猛地凌厉起来,眯着眼冷下声道:“含烟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过手,劝公子还是留下的好。”
随侍在侧的两个丫鬟也往前一步,只要主子一声令下,立马就能将人抓起来。
林碧凝瞪大杏眸,咬唇压下惊呼,这女人不愧是私盐贩子,居然还打算强抢民男!此等事情她只在林长儒收藏的话本里见过,没想到还真有奇事,果然江湖女子比较大胆,变脸的功夫比赵氏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