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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虚惊一场(1 / 1)

“阴险?”五爷道:“人家都要你的命了,你再手软就是窝囊。俺这是洗手了,要不非把他家祖坟刨了不可。”祖孙俩说着话往回走。来回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快黑了。

五爷让程灵慧把野鸡、野兔带回去。虎皮暂时留下,并且叮咛她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一整张品相完好的虎皮可是值不少钱。该防备的时候还是要防备些。

经过被暗算这一回,程灵慧心里也后怕的很。把原本还想回家去吹牛的心思彻底歇了。回到家只字没提猎到老虎的事。

家里人看见她回来十分高兴。程灵慧连去带回三四天,只在五爷那里吃了口热乎饭。其余时候都是啃口干粮,喝口凉水。实在冷了就喝口老酒暖暖身子。此刻回到家里,虽然还是粗茶淡饭,可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让四妹烧了水,把几只野鸡都洗剥干净。挂在屋外的房檐下,第二天好炒。那十来只野兔却舍不得吃,准备明天拿去转水城卖钱。

第二天,程灵慧还没有起来已经闻到煮鸡肉的香味儿。心知一定是四妹摸黑起来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四妹和五妹两个半大孩子已经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

程灵慧翻个身,看着起来梳头的秀雯说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瘦成这样身子受得了吗?”秀雯不像农家的姑娘,从小做活做惯了的。她是山长的独女,长得又纤细柔弱。加上因为怀孕,忧思沉重,身体更加怯懦。

秀雯道:“比我小的四妹和五妹都起来了,我这个当嫂子的怎么还能睡得着?”

程灵慧笑答:“说得跟真的一样,让俺都以为自己真有一个哥。你就是俺真的嫂子。”

秀雯头也不回:“我可不做你嫂子。我是你‘媳妇儿’。”

程灵慧忍不住就笑起来:“等下辈子吧。俺怕苏同吃了俺。”

秀雯回身就拧她:“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她身上有孕,程灵慧不敢还手。只能一边往被子里躲,一边求饶:“好姐姐,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人正闹作一团。忽听’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院子里喊道:“谁是程三慧?出来。”

秀雯脸色一白:“怕是官兵来抓我了。”

程灵慧道:“不怕。俺去看看。”急忙穿起衣服,一边儿提鞋一边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院子里站满官兵。一个千总模样的将官趾高气扬的站在当院。爷爷也出来了,打着千儿问道:“军爷,咋的了?”

那将官道:“有人举报,你们家窝藏朝廷钦犯。”

爷爷道:“这可冤枉死了。俺们老程家可世代都是老实人。军爷可不敢乱说。”

那将官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爷爷,不耐烦道:“叫程三慧出来。”

程灵慧疾步上前扶住爷爷,说道:“俺就是。”

那将官也斜着眼睛打量程灵慧:“小子,还长得人模狗样的。跟爷爷走一遭吧?”

程灵慧道:“俺做什么了就要抓俺?”

那将官道:“有人举报,你窝藏钦犯。抓你都是轻的。”

程灵慧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俺也不是怕死的人。可死也要死个明白吧。既然有人举报俺窝藏钦犯,那钦犯呢?”

那将官道:“你还别嘴硬。钦犯就是你那小媳妇和丈母娘。打量军爷不知道,她们是姑苏书院那个书呆的老婆、闺女。你不提我还忘了。”说着手一挥,那些士兵就要往屋里闯。

“慢着。”一声厉喝。只见师娘从东屋走出来,挺身拦在官兵面前。

那将官望着师娘:“你是谁?”

师娘不慌不忙向那将官敛衽一礼,说道:“将军,可否听民妇一言?”

那将官不耐烦道:“有话快说……”目光触到师娘不亢不卑的神色时,生生把后半句咽下。

师娘道:“就算身为书院山长的妻女有罪,可自古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为三从。那山长的女儿早就许了程家为媳,三媒六证无不齐全。就算他父亲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古来也没有祸及别人家媳妇的道理。”

那将官道:“你这妇人,到底是谁?竟敢来教训于我?”

师娘道:“将军抬举民妇了。民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将军有半点儿不敬。民妇只是说出实情,以免将军被小人蒙蔽。至于我……”师娘语气一转,似有满腹幽怨:“民妇的前夫正是姑苏书院的山长。”

“前夫?”那将官冷笑:“原来你就是那书呆的老婆。”

师娘凄然一笑:“要真是就好了。自古女子从一而终。如果他不是执意休我,就算是让民妇立刻去死也是甘愿。”

那将官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大爷是被骗大的?”

师娘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递上前去:“现有休书在此,请将军过目。”

那将官将信将疑,从师娘手中拿过休书。像模像样的看了一会儿,说道:“还真是休书。”

程灵慧在一旁差点儿没笑出来。那将官手中的休书明明的倒着的,他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明显就是不识字。程家庄一带,崇文尚武之风浓厚。目不识丁的人实在少见。一字不识却装模做样的更是没有。

师娘却一副沉浸在被丈夫休弃的悲痛中不能自拔的样子,拿回休书道:“我那丈夫虽然无情,民妇却不能无义。将军,就请您把民妇抓走吧。如果民妇侥幸能得到丈夫的谅解,生同衾死同穴。民妇就算身在九泉之下,也会日日念着将军的恩情。”师娘说着就跪下了。

秀雯在屋里听了,冲出来跪倒在她身边,哭道:“娘,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女儿怎么活?”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甚是可怜。

那将官却不是肯善罢甘休的,冷笑一声:“你们在爷爷面前再做的好戏也是没用。爷爷只管抓人。不管你谁的媳妇,谁的前妻。”说着就让人上前拖拽母女二人。

程灵慧一看不好,挣脱来抓自己的官兵,‘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将军万望开恩。俺们跟你走就是,万万不要伤了俺媳妇。她肚子里可还有孩子。”

“什么孩子?”那将官根本不理会。官兵更是如狼似虎。

忽听奶奶哭道:“老天爷呀,这是要绝我们老程家的后啊。俺们费心巴力才留住三慧这么一条根,要看成了亲,有了后辈人儿。就这么就没了啊……老天爷啊,你睁睁眼。俺们老程家一辈子没出过伤天害理的人呐……这是哪个黑心的要绝俺们的后啊……”不得不说,奶奶还是有几分急智的。涉及朝廷钦犯,村民们大多会袖手傍观。但要是涉及到程家的子嗣,那可就不一样了。

以前的人多是聚族而居,宗族的力量不容小觑。一旦涉及子嗣后代,那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而是整个宗族的事。一般遇见这种情况,什么朝廷、律法都要靠边儿站。

母亲和两个妹子听了,顿时也哭了起来。一家人哭得好不凄惨。早惊动了早起的村民们。

官兵扭着程灵慧和师娘母女刚出了程家大门,就看见许多村民围了过来。许多人手里还拿着镢头和粪叉之类的农具。一帮人来势汹汹将官兵围在中间。

那将官叫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却已经色厉内荏。

村民领头之人正是程家庄的村长,也是程家先奉(族长)——程六爷。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身体却好得很。六爷向那将官拱手抱拳:“军爷,这话可不敢乱说。程家庄可世代良民。就没出过违纪乱法的人。”

将官瞪眼:“那你们拦住我干什么?不知道我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捉拿钦犯吗?”

六爷道:“军爷捉拿钦犯自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俺这个侄儿两口子,并亲家母犯了什么法?怎么就成了钦犯?”

将官道:“这是朝廷的事,你想知道去问朝廷去。”

六爷可不买账,冷哼一声:“可你要抓的是俺们程家人,不说清楚就别想把人带走。”村长一翻脸,村民们自然附和。

“说……”

“说……”

“说不清,就不能叫你把人带走。”

那将官‘唰’的拔出佩刀,挥舞道:“反了你们了,要是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六爷冷声道:“这是要来横的?打量程家人都是吓大的?”说着向身边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儿道:“虎子,回去拿爷爷的双拐。爷爷今天给你露两手。”六爷嘴里的双拐可不是残疾人拄的拐,而是一种兵器。十八般武艺中的拐子流星,那拐子说得就是它。

叫虎子的小孩儿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儿钻出人群跑了。不一会儿拿着一双拐回来了。六爷一手一个,往胳膊肘上一扣,问道:“你是和俺单打独斗呢?还是叫你的手下一起上?咱丑话说头里,要是一起上。俺老了,少不得叫子侄们帮个手。”这是要打群架的意思了。

那将官一看对方虽然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儿,可个个神情不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练家子。正在犹豫,爷爷掂着一根扁担就走了出来。向村长道:“六弟,俺还能动呢。咋也轮不到你上手。”

爷爷只有大爷爷一个亲哥。和五爷、六爷都是本家兄弟。平常的称呼都是按族谱中的排辈儿算得。程家是个大家族,光爷爷这辈儿成人的弟兄有一百二十一个。大爷爷最大,爷爷行二。三爷已经不在了。

“咋着?还真想动手啊?”那将官先怂了:“有本事咱们去沙溪县县衙里说说理。”

六爷道:“说理就说理。无缘无故抓人,走到哪儿你都没理。”

“村长啊,您可别冤枉了这位将军。”师娘忽然开口:“将军也是对朝廷尽忠职守才来抓人的。只是来之前受了奸人蒙骗,不明就里抓了我们几个。误会说开了,什么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那将官也不是实傻子,闻言立刻顺杆就爬,说道:“可不是怎么得?榆树沟有个叫许正良的,昨天夜里到守备衙门来举报。守备大人这才派我们弟兄来抓人。我们也不知道这其中有误会啊。”

六爷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人被蒙骗。那许正良谁不知道,那是四里八乡有名的赖子。仗着老娘护短,打小儿就不是个东西。”

那将官少不得做个勃然大怒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连守备大人也被骗了。”让人放了程灵慧和秀雯母女。带着人马怏怏去了。

程灵慧望着六爷和众乡亲倒头就拜:“谢六爷和诸位乡亲。”

六爷把她拉起来道:“你们还是出去躲躲,只怕那当兵的不肯罢休。”又看了师娘一眼,低声向程灵慧道:“你媳妇她娘可是不简单啊。”说完拍了拍程灵慧的肩膀向众人道:“没事了,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

程灵慧回头看向师娘,只见师娘的脸色铁青的瞪着秀雯。程灵慧暗道:“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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