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似絮,轻均如绢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浅,若有若无。不像晚霞那样浓艳,因而更显得素雅,没有夕照那样灿烂,只给你淡淡的喜悦,淡淡的哀愁。
皓月如雪,天清气凉,正是寻姑娘的好时机!
王花花今夜却没有兴趣找姑娘,许是由于行动不便,导致他“毫无战斗力”,许是北镇抚夫人昨夜对他的“教育”生了效,让他深刻的产生了愧疚感。他只叫了一桌酒菜,便放开了肚皮吃。
王睿作陪,却又于心底暗骂:“昨夜真该想法子将他双腿给弄折咯,这厮,来了‘蝶恋花’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他娘的尽捡最贵的点……”
王花花确是个吃货,西施舌、贵妃鸡、昭君鸭、貂蝉豆腐等名菜佳肴,他都点了个遍,一个不落……
“嘭嘭嘭!”
王花花正吃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他这雅间的大门,却突然给人捶得大响。
“谁呀?”王睿扭头冲着大门喊话,又起身去开门。
“千户大人,是我,有急事儿……”门外飘来了高皓明大为焦急的声音。
“吱……呀”,王睿才开了门,高皓明冲着王花花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的将王睿扯了出来,凑近了他压着声音:“鄢小公公来了,他说‘公子爷’与他的八位下人,即刻就到……”
王睿吓了一大跳:“他们,到这儿来做甚?”
八个死太监,护着毛都还没长齐的朱厚照,跑来“蝶恋花”——青楼,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公子爷’昨夜便想来的,可不大方便,今夜才寻机出来了。他说你的营业大喜,他却不能来捧场,实在抱歉得紧,今夜定要来向你解释清楚,也想瞧瞧你做的到底是什么‘小生意’……”
高皓明说完,王睿便瞧见了鄢小公公正坐在楼下,屠千娇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正在同他有说有笑……
死太监!外边天天死猪死牛死蚂蚁,这货为何偏偏就不去死?
“你赶紧去通知陈副千户,着他将千户所的人都带了过来,便衣乔装,给老子将‘蝶恋花’护好咯……”
“蝶恋花”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此地,朱厚照万一在这儿出了什么闪失,王睿同学可真是有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了。
高皓明冲着王睿抱了一拳,便匆匆去也。
王睿也两步并作一步,匆匆行至鄢小公公身前:“我同鄢小公公有要事要谈,千娇你先去忙生意罢……”
老子这是故意的,就是要来破坏你们这对“狗男女”!
“‘蝶恋花’有老妈子招呼着,没我什么事哩……”屠千娇撅着小嘴儿,一脸的不乐意。
“千娇妹子听话咧,我同王千户,确是有要事要谈的……”鄢小公公说这话的时候,柔情似水的双眸直直盯着屠千娇——哪怕是一块冰,也会被他这透露出来的如火蜜意给化咯!
王千户大人瞧得双目圆瞪,直于心底骂娘——死太监,老子定得寻机将你的真实身份向我的小千娇给透露咯!
现如今王千户大人财大气粗,也不怕易高二人得知当时的“百媚楼”事件了!
“哼……”,屠千娇小脚儿一跺,“好哩,你同千户大人谈完了,可要记得来找我咧……”
“嗯,一定找你……”
屠千娇依依不舍,鄢小公公这死太监,也是眉目藏春,注目相送。
王睿赶紧移至了鄢小公公眼前,将他的视线阻了下来:“我这开的是青楼,‘公子爷’若是见了,不会有什么不愉罢?”
鄢小公公适才还柔情似水的面容,果然立马又换作了双眉大皱、略带恼怒的模样:“你只道这‘蝶恋花’是他娘的酒楼,他能分得清这酒楼与青楼有什么区别?”
王睿一愣,倒还真觉着鄢小公公说得十分在理了——朱厚照小朋友,生长在皇宫内院,身边都是“有教养的高素质”人群,想来也不会有人闲及无聊,突然跑去向他解释什么是酒楼,什么是青楼的了——青楼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都不一定知道咧!
也难怪“八虎”会这般大胆,竟还真陪着朱厚照逛青楼来了!
王睿松了口气,鄢小公公却撇了撇嘴,突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刘公公有些事儿,着我来同你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
王睿眼皮一跳,顿觉不妙——刘瑾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说要来同他“商量商量”了,貌似……
“刘公公上回不是打了一套头盔护甲么,既是来给‘公子爷’用的,那就自是得用黄金打造。刘公公他老人家,手头一直不怎么宽裕,那时还是找了其他几位公公借的银子,眼下你这‘蝶恋花’既然开张了,他便着了我来问问你,能不能从你这儿‘调拨’些银子过去,让他老人家将先前的那些账务都给填上咯……”
果然是银子的事啊!
个死太监,不说“借用”,不说“支取”,却说是“调拨”,这他娘的是几个意思?
意思很明显:替朱厚照打造黄金护盔护甲的银子,都他娘的得算在你王睿的头上……
“‘公子爷’的护盔护甲,不是我打的咧……”王睿弱弱的道。
“嗯哼”,鄢小公公冷笑一声,“刘公公说了,那‘滑板’可是你送的罢,替‘公子爷’打造护盔护甲的主意,可也是你出的罢?既然你才是始作俑者,刘公公凭甚要自个儿花银子来替你擦屁股咯?”
啊呸!当初是谁巴巴的来寻老子要“新鲜玩意儿”的,是谁火急火燎跑来同老子说“太子殿下玩滑板,摔得鼻青脸肿”的?
喝水不忘挖井人才是!可刘瑾这死太监,喝了水却还反过来说这挖井人不该挖井了?
强盗逻辑!
可刘公公的小胳膊比他王睿的大腿还粗,王睿王千户虽明知如此,却又能奈他何?
“‘公子爷’的护盔护甲,刘公公是花了多少银子来着?”王睿只得一咬压根儿,认了他刘公公欠下的账务。
鄢小公公竖起了食指:“一万两……”
呵!白银一万两?
王睿同学迄今为止,对大明朝的货币概念,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但他对黄金白银的重量,倒还清楚得紧。
一万两银子,则是一千两黄金,一千两黄金再折成五百年后的市斤,则是六十二斤半!
刘公公,敢让朱厚照小朋友负重六十二斤半来踩滑板玩?
刘瑾这死太监,是在虚报差价,赚回扣!
见王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鄢小公公却仍是一脸淡然:“想那许多有用么,你有几分孝心诚意,刘公公都会记着呐……”
王睿一愣,只得认同了鄢小公公的说法——既然注定了是要认下这笔银子,莫若就大方一些,索性让人刘公公愉快的赚取“回扣”,记下他这分人情。
“我对刘公公的孝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王睿既是打定了主意,便又赶紧换了一副嘴脸。
“嗯哼”,鄢小公公懒得理他这“死皮赖脸、****坦诚”的马屁,“另外还有一事儿,刘公公说,也得同你‘商量商量’咧……”
还有需要“商量商量”的事儿?
王睿只得硬着头皮:“鄢小公公,咱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鄢小公公斜瞅了一眼王睿,对他这“咱都是自己人”的说法显得不咸不淡:“刘公公说,这‘蝶恋花’的股份当中,他老人家,只占了一成咧……”
王睿心底一跳,当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鄢小公公故意顿了片刻,见王睿仍不接话,只得咳了两声,续道:“刘公公还说,现在的年青人呐,当真是胃口大得紧,‘吃’得比他老人家还多咧……”
这二人半斤对八两,都是分文未出,却又坐拥了“蝶恋花”的股份分成,只是在“切蛋糕”的时候,王睿使了点“小聪明”——给刘瑾分了一股,却给他自个儿分了两股。
刘瑾这死太监,不好伺候啊——刘公公,才真的是“胃口大得紧”呐!
王睿摇了摇头,只得“忍痛决断”:“刘公公与我,各占一股半,鄢小公公觉着如何?”
鄢小公公却眯着双眼,又露出了一副王千户大人时常瞧着易瓜瓜的表情来:“你他娘的,莫非想同刘公公平起平坐了?”
名为“商量”,实为打劫!
刘公公的“胃口”,非凡夫俗子所能想象也!
“刘公公占两股,我只占一股……”,王睿耸拉着脑袋,像是泄气的皮球。
“嗯……”,鄢小公公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儿来,“你早就该这般划分才是……”
嗯哼,“蝶恋花”的大小事务都是老子在打理(实际上,应当是屠千娇在打理),他刘瑾一毛不拔,光挺在家收银子,却要拿得比老子还多——明朝的世界,到底还有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