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国公抵京了!
暗流汹涌的大明帝都,如同蓄积多日的洪流,又如一装满了火药的炸药桶,随时都可一触即发——就差那决堤与点火之人了!
保国公偕同锦衣卫北镇抚于大同带回了边军腐败,卫所士卒不堪一战的大把人证物证——将吃空饷、克扣军饷、挪用军资、侵占卫所屯田、扰民抓壮丁,兵士缺额严重、老弱病残一大堆、只知种地而不懂砍人……
当然,还有拿手底下士卒冒充鞑靼人脑袋领赏的……
这些铁证堆积如山、汗牛充栋,又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
早朝之上,弘治皇帝一言不发,大臣们也都沉默不语。
“着平江伯,立即出狱!”偌大的奉天殿内,回荡着弘治皇帝的声音,杀气凛然!
平江伯的“怯懦惧战”之罪,已然被这“铁证如山”彻底推翻,弘治皇帝亲自将他送入诏狱,现又亲自将他放出来——终于不需任何言语上的“解释”了!
“朕错怪了他……”——这种“解释”,鬼都不会信!
故意“错怪”的罢,地球人都知道!
殿内众臣,无人吭声。
“咱大明行伍,竟糜烂至厮了?”弘治皇帝剑眉一挑,目光凛冽。
弘治皇帝自编自导了这么一场“改革大戏”,终于要揭开它的序幕了!
“咱大明的卫所军制,到底还当不当再继续,众爱卿退朝之后,不若再好生想想罢……”
陈三石与匡板油尚在诏狱“听候发落”,弘治皇帝让大臣们“好生想想”,想的并不是“该不该改”,而是——“怎么改”!
大臣们仍是一声不吭,任凭弘治皇帝“自导自演”。
“散了罢……”,弘治皇帝挥了挥手,神情复杂。
卫所军制的改革,自弘治十一年威宁伯尚在时,便开始谋划,直两年过后,才终于缓缓踏出一步,这确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但面对着卫所军制糜烂的这般惨不忍睹的铁证,他又觉着痛心疾首……
与此同时,大明锦衣卫的诏狱内,又多了俩“贵客”——一个是高皓明高嫖嫖,另一个则是小地痞方程。
高皓明“跟”着保国公一道,于凌晨抵京——他“直扑”诏狱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高皓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被拷打虐待至“奄奄一息”,或是“骨瘦如柴,神采俱无”的地步,相反,他气色如常,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他娘的胖了一圈!
“多亏了北镇抚大人一路照看吶……”,高皓明无比感慨,唏嘘不已。
“蛋扯多了,不痛么?”王睿斜眼瞧着高皓明,淡淡的道。
高皓明砸了砸嘴,东张西望。
易瓜瓜左右瞅着王睿与高皓明,一脸莫名其妙:“嫖兄咋滴又扯蛋了?”
“北镇抚会不怕保国公,而来‘照看’你?”王睿盯着高皓明,黑着脸。
保国公将高皓明关进囚车,北镇抚王花花敢迎风而上,来一路“照看”这厮!?
见鬼了罢!
高皓明心虚不已,讪讪退了几步。
“你到底打算不打算从实招来?”王睿撸了撸衣袖,向前踏上几步。
“怪我做甚?”高皓明又连退了几步,“你在北疆做的买卖,其他军中,总会有几个懂‘内行’的人罢,这些人被保国公逮了,便将你也供了出来。保国公逮了我,锦衣卫几十种刑具往我眼前一摆,我他娘的敢不说?”
“保国公是不是答应你,说只要你如实招来,他不但不会宰了你,还会一路好酒好肉的款待你?”王睿紧逼不舍。
“是!”高皓明不甘示弱,“老子也知道这是保国公在忽悠人的说法,所以老子只求他别给老子来个凌迟或是车裂,来个痛快的一刀砍下去的便成……”
“千户大人”,易瓜瓜站在一旁弱弱的道,“这事儿,当真是怪不得嫖兄,我想过了,若换做事我,我也会将千户大人供出来……”
这俩王八蛋,当真是毫无“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高尚情操!
不过么——若换做是老子,老子也会这般干!
王睿收回目光,止住脚步,讪讪的道:“算了,事已至此,揍你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了。你表兄侯禹,没受什么牵涉罢?”
高皓明突然上前几步,凑在王睿耳根边上:“保国公与北镇抚大人不知道他与我的关系,他正与桂东筹划着劫狱咧……”
王睿吓了一跳:“想办法通知他,让他先别乱来,老子们不一定会死!”
高皓明一愣:“千户大人,有自保的法子?”
“嗯,总之让他先别乱来,劫狱的事儿,风险太大”,王睿点了点头,转而又好奇了起来:“桂东怎的也要掺合进来了?”
侯“强暴犯”同高皓明是表兄弟,他欲劫狱,尚可理解,这“猪肉王子”无亲无故,难道还真会因为“义气”,来干这种事儿?
确实是因为“义气”!
“桂东杀猪的时候,也是个跑江湖的”,高皓明指着自个儿脑袋,“跑江湖的,这儿都有些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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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个,也有傻大个的“优点”吶!
这仨伙计正在窃窃私语,晏劲松押着“贵客”——方程进来了。
锦衣卫办事,效率确是不一般——这他娘的才一个夜晚的工夫,晏百户便办成了这“有难度”的事儿了!
方程耸拉着脑袋,一路骂骂咧咧:“瞎了你大爷的狗眼,老娘连京城都没出过,哪能同什么北疆边军贪腐大案扯上干系了?”
“锵!”晏劲松懒得同她废话,他一把拔出绣春刀,往着牢柱上一剁,“进了诏狱还他娘的给老子唧唧歪歪,信不信老子剁你!?”
方程吓得赶紧闭了嘴——在锦衣卫诏狱内弄死个把人,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保管无人问津……
“哐……”,晏劲松将王睿一行的“班房”大门打开,方程一抬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便认出了眼前正带着神秘微笑的两张脸——“八百两”与“五百两”!
方程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来:“男女须得分开,老娘不进这间牢房!”
“什么男女不男女,进了诏狱都一样!”晏劲松将绣春刀往着肩上一扛,斜眼瞅着方程。
“方高人,咱锦衣卫对待犯人,向来都是一视同仁得紧。尤其是在诏狱内,不分年龄性别,不分种族肤色,不分宗教信仰,咱都是一家人……”,王睿带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向方程同志宣传起了锦衣卫“公平公正”的办事原则。
方程欲哭无泪,哭丧着脸,任凭晏劲松将绣春刀在她眼前比划了又比划,只是硬站着不动。
“嗯,咳”,平江伯挺了半天尸,突然坐直了身子,“你那都关仨人了,眼下又关一人进去,我这儿才我一个,这明显不是‘一视同仁’嘛……”
死王八蛋,不是说不会掺合么?
小王八蛋,老子何曾“说过”不会掺合了?
平江伯瞪了个眼神,还给王睿,“将她关我这儿来罢?”
晏劲松瞧了瞧平江伯,又瞧了瞧王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啧”,平江伯将头扭了过来,“听不懂人话了是罢?”
还是听平江伯的要稳妥些!
晏劲松赶紧打开平江伯的牢门,将方程放了进去。
“我走先了”,晏劲松朝着王睿露出一个极其无奈的眼神,权且当做是在告辞——若是让方程知道他与王千户大人之间的“关系”,这总归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罢!
王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谢谢大叔”,方程一脸好奇,瞧着平江伯——这位“狱友”,竟能指挥动锦衣卫?
“不用谢,我也保不了你多久,这帮小王八蛋,害人的鬼点子多得是”,平江伯又扭头对着隔壁,“一帮大老爷们,竟和个小姑娘家家过不去,当真是‘本事’得紧吶!”
嗯哼,你让她摸去了几十万两银子,再给你敲晕了送进诏狱来试试,体会体会这他娘的会是个神马感觉!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问问这臭娘们,问问她都做了些甚?”王睿翻着白眼,冲着平江伯回话。
平江伯将目光移至了方程身上,后者却躲躲闪闪、东张西望,不敢与平江伯对视。
“不管她做了些甚,人总是个姑娘罢。女人都是用来疼的,你不懂吶?这么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素嫃怎的就看上你了?”平江伯又冲着王睿,淡淡的道。
“素嫃巴不得老子在外边没有丁点儿的怜香惜玉的心思,要不然,嗯哼……”——腿儿都会给老子打折了!
王睿撇了撇嘴,终是将最后半句咽了回去。
方程眨巴着双眼,来回瞧着“大叔”与“八百两”——这俩人,在这儿是“隔壁邻居”,莫非在外边,也是“隔壁邻居”?不然,怎的会这般熟稔?
高皓明却以肘子捅了捅易瓜瓜:“‘女人都是用来疼的’,蠢瓜,听见没,平江伯原来也是情场高手咧……”
易瓜瓜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上前了几步,冲着平江伯张口嚷嚷:“你让这臭娘们将老子们的银票都还来,老子们便不再为难她……”
平江伯又行扭头,盯着方程。
方程仍是老套路——东张西望,无动于衷。
“我马上就得出去了,我一出去,可就管不了你了”,平江伯不紧不慢,神色淡然,“你还不还,你自个儿瞧着办罢……”
方程掂量了又掂量,只得从怀中掏出个布袋,一把扔了过去:“拿回你们的纸钱,往后再也别阴魂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