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万莲岛记8(1 / 1)

265.万莲岛记8

“我意已决,老猴头不必白费唇舌了,厨房里那些山珍海味,你留下自己吃就好,我这人缺点虽多,但自认行事还算堂堂正正,绝不夺人所爱。”

“好东西还是要与人分享才是,你尽管去吃,我不会介意,东方先生也不会介意!”

“唉唉哎,我说你这老猴头,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这不是遂你心愿吗?”

“心愿已改,勿再多言!”

“这不好吧?”

“这很好!”

与入舱时截然相反,这会儿换成了老猴头在后面喋喋不休。

归结来就一个意思。

留下吧留下吧,留下来吃我这儿倒人胃口的的糠咽菜。

出船舱。

忍了一路的凌珊终于找到借口责难,道:“老猴头你们良心都是黑的。”

老猴头瞪着老眼道:“笑话了,老头子能好心到将仅剩不多的口粮都送予你这头回见面的小姑娘填肚子,良心还能是黑的?”

“你肉都吃完了,还特地留着这些破烂,这不就是故布疑阵吗?”凌珊上前到那堆鱼骨旁,踢了踢一根鱼脊,言之凿凿地分析:“先让像我这样饥肠辘辘的人误以为船上有鱼有肉可以大快朵颐,等到头来,却告知只有些能毒死人的糠咽菜,这无异让人从希望到绝望,从天堂坠进地狱,如此陷害,你还说良心不黑?”

老猴头喊冤道:“这可是冤枉了。你总不能让我们辛苦打来那么些凶鱼,就为吃那些恶心人的鱼肉吧?这大头红身上值钱玩意就那么些,这段脊椎能入药,算有些价值,当然需收着了,这可不是为了引你嘴馋的,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小人之心……嗯,你这就是小女人之心度我老君子之腹!”

凌珊乐不可支道:“哈哈哈,原来你还是老君子……果然人越老脸越厚,都能赶上我了。”

老猴头也乐了:“老头子也算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人,可这动不动就骂自己不要脸的人,还真是没见过。”

在这船上转悠过一圈,去意已定,这时候也就不再无赖地回顶一句“你现在不就见到了”,凌珊微微一笑,扶着栏杆,遥望万莲岛,这面是只见得幽幽青山,林间屋角,没有那石壁成莲的奇象,碧水微澜,倒映天光,泛舟的小人儿吃力划桨,岸已近在咫尺。

凌珊转过身,脸色严肃地说道:“老猴头,现在我有一件十分重要而且重大的事,需要你帮忙。”

“哦?这么吓人?看来真是大事了!你先说说看吧。”

老头儿呵呵笑道,并不见真的紧张。

凌珊道:“借我一条船吧!”

老猴头这下的确有几分意外:“欸?要船?”

凌珊指着慢吞吞晃悠悠但也快上岸的小舟,面色忿忿道:“你看,我的船被那小屁孩给偷了,现在我回不去,需要你先借我一条小船。”

老猴头指向一边,大气道:“这样啊?正好有一条小船已经放下水的,呐,绑在那里,自己去弄吧,到时候别忘了还回来就行。”

凌珊一溜烟跑过去解绳子:“哈哈,老猴头,我果然没看错你,多谢多谢。”

花星落虽说生手气力小,驶得极慢,奈何起步早。凌珊才上小船,那边就已登了岸,回头望了这边一眼,看清形势,连小舟都未来得及固定好,就忙不迭提起两只鱼篓迈开小短腿往岛上跑,片刻也不耽误。

等凌珊停船上岸,花星落人早已不见影。

凌珊不以为意,和决心顾守的顾望尘打了声招呼,就不紧不慢往里走去。

先去伙房瞧了瞧,两只鱼篓就放在门口引流而来的小水沟中,一个厨子正在忙着开膛破肚,唯独不见花星落的影子。

问过厨子,只道丢下两篓鱼就着急跑了,不知去了何处,凌珊不急找人,又自个儿跑进厨房,在船上时跟那老猴头要吃的不纯是托词,这会儿她可的确是饿了。

找到香油剩饭,葱花调料,生火起锅,这一阵忙活,香喷喷金灿灿的蛋炒饭就新鲜出炉,扒拉开吃,倒是引来听见动静几次想来替上的厨子刮目相看。

切身的第一要务完成,凌珊才悠哉悠哉地去找人。

杜蘅又去了红枫园。

这个点儿,她已经午睡过,精神正好,凌珊找到她时,她正在凉亭里逼着小草陪她下棋。

凌珊远远就招呼道:“杜姐姐还在祸害人呢。”

杜蘅瞥了她一眼,说:“什么祸害人?不会说话。姐姐这是在指导小草的棋艺。”

凌珊问:“杜姐姐确定是你在指导小草姑姑,而不是小草姑姑在指导你?”

小草连连点头:“认识小星你这么久,这大概是你说过最靠谱的话了。”

“手下败将没有说话的资格,你闭嘴。”

杜蘅瞪了小草一眼,慢悠悠起身,看向凌珊,眼神里凶光四溢:“你胆敢如此质疑我的实力,是想再来尝尝姐姐的棋圣十八路纵横法什么滋味吗?”

凌珊走入亭中,但拒不接招,嘿嘿笑道:“我就算了……不过你怎么拉小草姑姑下,我姐姐呢?嫌你这位大棋圣太厉害,不敢继续作陪了吗?”

提起明月天,杜蘅就来气,她坐回石凳,忿忿道:“你家小月太坏了,我不想再和她下棋,把她赶走了。”

凌珊道:“那我倒是有兴趣了,你跟我说说看,她是怎么坏了?”

杜蘅自有一套说辞解释:“她跟我下了一上午棋,居然一盘都未输,都不知道让我几盘哄我高兴高兴,对长辈这么不尊敬,你说她是不是坏心眼?”

凌珊嘲笑道:“怎么大棋圣还需要人让棋?”

杜蘅振振有词道:“谁规定大棋圣不需要别人让棋了?我就需要人让!”

对她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恬不知耻早已习以为常,凌珊毫不意外,只是叹息道:“唉,人家能一直赢下去本来大小是件好事,结果到你这里就成了坏心眼,真不讲理,我都替她觉得委屈了。”

杜蘅斜眼瞥来,冷笑道:“嗬,既然这么偏着她说话,看来你和她是一丘之貉了?小星,你太令我失望了。”

凌珊耸了耸肩:“好吧,既然杜姐姐嫌我碍眼了,我走就是!”

杜蘅急忙叫住她:“等等……”

凌珊回头:“怎么?”

杜蘅恨铁不成钢,道:“既然知道碍着我了,还不快想办法让我对你改观吗?”

凌珊好整以暇道:“可我不介意啊!”

杜蘅直勾勾盯着凌珊:“可我介意,很介意。”

凌珊撇嘴,退让道:“那好吧……你想我怎么做?”

杜蘅道:“你不会自己想?有什么逗我开心的招数,尽管使上来就是。”

凌珊摩挲着下巴,然后叹气道:“可我脑子不灵光,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

“算了,那就不勉强你费脑子了。”杜蘅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去逼迫傻瓜,然后亲自给出可行性提议,说:“我直接给你提一个招数:陪我下棋!”

凌珊断然否决:“那可不行,我还要去找你家小小星呢。”

杜蘅板着脸道:“找那小屁孩做什么?能有陪姐姐我下棋有趣?”

凌珊理所当然道:“找她好打她屁股啊,那可的确比陪着杜姐姐你下棋有趣多了!”

杜蘅道:“哟,我家小小星还惹着凌大小姐了?”

凌珊道:“说对了,你家小小星一声不吭偷偷把船给乘走,把我一个人扔在海上,杜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惹着我了?”

杜蘅点头认可道:“这么说,还真是要揍她屁股一顿,到时候你就随便揍,放心揍,我绝不包庇她!”

凌珊笑嘻嘻道:“就知道杜姐姐深明大义。”

杜蘅话锋一转道:“不过,揍小屁孩事小,陪姐姐事大,其中轻重,你当知取舍啊。”

凌珊真诚地提议道:“那我如果先做重要的事,杜姐姐到时候可能帮我一起对付小小星?”

杜蘅正气凛然地卖女儿:“这种事,姐姐责无旁贷。”

凌珊轻喝道:“好,杜姐姐爽快,那我就陪你杀上一场。”

坐上石凳,与杜蘅毗邻,着手收拾桌面残局。

杜蘅贪心道:“一场可不够!”

凌珊道:“那就杀到尽兴为止。”

杜蘅满意道:“如此甚合我意!”

接着道:“不过,你要记得,你现在的要务,就是逗我开心,所以你得谨守两个原则。”

凌珊道:“说说看。”

杜蘅言简意赅:“一不能赢,二不能平!”

凌珊感觉到了旁边这恶人满满的恶意,脱口道:“那还下个鬼啊。”

杜蘅一派天真地笑:“别这么悲观嘛,虽说不能赢,不能平,但你还能输啊!”

“那我不就剩下一个还能输了吗?”凌珊重重一叹:“没想到杜姐姐的金刚不坏厚脸神功已臻圆满,想必就算取来我那口祖传的绝世好剑也是刺不穿割不破了。”

“过奖了过奖了,我知道小星你也不差的。”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继续去找小小星比较好。”

“可惜晚了……快快收拾好,开局先让我三子。”

这一战直杀到天愁地惨,日月无光,直到最终凌珊拼尽全力,痛饮十一败,甘拜下风,方顺利划下休止符,落下大幕,宣告终局。

期间,花星落鬼鬼祟祟来过两次,奈何两大绝世高手正杀得酣畅淋漓、兴致高昂,无心他顾,便只好暂任她这无名小卒来去自如,不予处理。

是夜。

凌珊与师姐谈起东方啸天那一行人。

“……不仅那老猴头不一般,后来我打着找食物的名头进船舱,再直到伙房的位置,大概感受到了十来人的气息,但每一道气息都十分绵长轻缓,若非当时为防万一运足了真气应变,恐怕还察觉不到。”

明月天静静听完,才道:“照你说来,这一整船,恐怕连船夫都是高手了。”

凌珊道:“不过那些人应该也就一流到顶了,除了人数,不值一提,只有那个东方啸天和老猴头,我还是压根看不出底细,只能确定,他们绝非常人。”

明月天喃喃道:“那看来这个铸剑城,的确非同小可。”瞥了凌珊一眼,道:“你这趟上门去,恐怕真得求剑了。”

凌珊笑道:“我本来就是打算求剑啊。”

第二日。

凌珊履行有机会便送顿好的给东方啸天一行的承诺,带着一兜美味登船。

今日来得早,东方啸天未爬上舱顶,也不在舱外,甲板上有两个船夫闲聊,其中一人在昨日去厨房途中还见过,便招呼着让他们去找来更相熟的老猴头。

不一会儿,老头儿拿着那杆老烟筒,踱着步慢悠悠出现。

见她手上提着个包裹,鼓鼓囊囊不见底细,便伸着手快步靠前,边叫道:“哟,小滑头今儿个这么客气?快给我瞧瞧,这是送来了什么东西!”

凌珊将麻布包裹抛了出去,笑嘻嘻道:“我有名有姓的,你这么乱叫可是让我很不开心。”

老头儿夹着烟筒打开瞧了一眼,冷嘲热讽起来:“你这还真是客气,居然带着这好东西来!”

看着块头不小的袋子,里头塞满破布,只有最里头被包裹着一只小木盒,打开后,三粒不知名小鸟蛋赫然在列,他拿起一粒,嫌弃地扫了一眼,阴阳怪气道:“而且还不止一个,足足三个,实在是太客气,弄得我都不好意思!”

凌珊一副你捡了大便宜模样地表功:“你当谁都和你似的,请人吃饭就是咸菜萝卜的?这鸟蛋可是万莲岛珍藏了半月的存货,被我偷出来给你打牙祭,就偷着乐吧!”

老头儿只单手一捻,那鸟蛋就神奇地被去了壳,往嘴里一丢,一边吃着,一边还在骂骂咧咧:“谁稀罕你这臭鸟蛋?”

凌珊笑道:“我看你不就很稀罕吗?”

然后又在船上闲扯闲逛了一会儿才回岛去。

第三天继续登船,带来的是五条被煎干了水分的小鱼干,是前天她与花星落钓上来的。

为了怪鱼血髓,也为来日铸剑之请,凌珊也是卯足了干劲要和这铸剑城的人套好近乎搞好关系,于是这连着两日下来,不说能言会道的老猴头,与另外几个露面的船员也渐渐熟络起来,就是东方啸天老躲舱里头,轻易不肯出来。

也是在这金秋十月最后一天的黄昏。

花如来终于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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