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无语。水灵是个多么单纯、正直、善良的女孩。为了荣誉和信念，她义无反顾，从容赴死。可是为什么在死后还会遭到自己的同志无端的怀疑。
陈炜最后告诉我：“我们室已经裁撤了。老赵到新单位任职。我暂时留在专案组。欣蓝调走，阿广、阿亮都办理了退伍手续。方玲珊的追悼会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了。只是这里少了欧阳。”
回到招待所，路过水灵父母所住的楼层，我望着那空荡荡的走廊踌躇了半天。我要不要去看望他们？可是我说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水灵的死讯反而减轻了我对于露雪处境的焦虑。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无论生死，她的命运恐怕在几个月之前就已决定。健康的水灵只用了不到八个小时便走完了最后的生命历程。那身负重伤的露雪又能坚持几天呢？而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仍能使我心存一丝希望。
我只是感到对于水灵的无限歉疚。不仅是我自己，而且也替露雪。如果露雪的遭遇是她无可逃避的命运，那么水灵呢？她完全没有必要，没有理由去死啊！
我没有在这个伤心之地多做停留，而是当天就赶回了C市。
我回到位于莫氏企业顶楼的住处，将电脑和存储器复位调试好，然后选择临风账户，进入VR200。
我看到主界面上的友人名单。凤凰和雪莲赫然在目，但她们的影身都早已处于休眠状态。我已经无法见到她们。香凝此刻并不在线。我要不要约她呢？
我看到水灵的名字，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她的影身状态，当时就惊住了。并不是因为水灵的影身依然处于激活状态，（我知道水灵当初离开竞技学校时，为了使原有影身课程持续有效，并没有设定影身进入休眠状态的时限。）而是她约我在竞技学校见面的信息。那是四月份发出的，在她牺牲两个月之后！一种诡异的感觉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半天一动未动。
我渐渐镇定下来。要知道，竞技学校的教官影身经过精心设计和培养，可是具备相当的AI水平的。为什么不可能是她的影身主动约我的呢？
进入竞技学校，我并没有直接去见水灵，而是先查看了一下竞技学校的课表。果然，水灵的名下仍有三项女生课程。不过在教官名单中，我没有看到雅尼副校长的名字。怎么回事？
我发觉只有天伦校长在线，于是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老头子见到我立刻满面春风，“临风，你来啦。快来坐！”
“校长，雅尼呢？”我问。
“他已经离职了！”天伦回答，“不光是他，基本所有来自维科的教官都离开了，现在只有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维持而已。”
“校长，出了什么事？”
“唉！临风，前一阵公司出了很多事，你大概也都知道。”天伦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深谈，“现在的很多课程都是靠以前教官的影身在维持。”
“也包括水灵是吗？”
“是的。”他说，“临风，凤凰和水灵的事，我都听说了。我非常遗憾。按理说，我们不应该这么长时间无偿使用水灵的影身。其实，虽然她并没有设置影身进入休眠状态的时限，但是影身本身的生命力是有限的。她剩余的生命力还不到本体离开时的十分之一。所以，临风，我希望你让雨丝来代替水灵授课。把她不多的剩余时间全部留给你和她的朋友们。”
“这个没有问题。”我沉吟了一下，“不过校长，我看到水灵两个月前约见我的信息，吓了一跳。您觉得这是她的影身发出的吗？”
天伦皱了皱眉，“不一定。我给你查一下……水灵最后一次登录时间是二月初。她完全有可能发出一个延迟邀约。”
“延迟邀约？”
“她可能有些话当时不好对你当面说或者没有条件说。就由影身在延迟一段时间之后转达给你。现在她人已经牺牲了，那么这个就相当于是她对你的遗言。”
遗言？我沉默了。
天伦问：“你与水灵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么？”
“我最后一次见她本人是一年之前。在虚拟世界里的时间就更早。”
“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他又问。
“没有。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只是没有机会相聚。”
“那就好！”天伦说道，“去不去见她的影身由你自己决定。她并不能强迫你。不过我觉得无论看在你们曾是师生、姐妹和战友的情份上，你都是应该去的。要知道，逃避并不能减轻痛苦。”
我来到水灵的办公室，见到她的影身。她从座位上抬头看我。“你终于来啦！临风。”
她的影身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水灵姐。”我喊了一句。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要不是天伦校长在半个月前关闭了我的统一授课，现在我的生命力恐怕已经耗尽，等不到你了。”
“对不起，水灵姐姐。我的VR设备一直不能使用，到今天才恢复。我一看到你的约见信息马上就来了。”
“是这样啊！”她低声说，“临风，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出事了？”
她竟然会这样问我。让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望着我，“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雨丝，我的本体最后一次登录的时候，录制了两份留言。其中一份给火凤凰或者天山雪莲，另一份给你或者雨丝。如果在六十天内本体没有再次登录，就向你们发出邀约并转达留言。你现在要听么？”
“姐姐，我在听。”
水灵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临风小弟，从去年六月到现在，我们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在VR世界里还要多出两个月。等到你听到我这些话语，恐怕时间会更久。”
“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误会竟有这样深。本来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是有消除的机会的。而且凤凰也给了我们机会，但是我却没能把握得住。我想主动去找你，又怕引起凤凰的猜忌。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我想既然我还要与凤凰长期共事，那么在我们都结婚之后，总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时间会冲淡一切不愉快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