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忧阁出事了?作孽啊。”
“可不是,这等污秽之地,啧啧~。”
“.......”。
大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这镇民们的速度比官府还快。
我正感慨着,便听到人堆后方有人高喝:“闪开!都闪开!”。
随后大门被推开,一队衙役闯了进来。为首一人,浓眉一挑道:“死者何在?管事的何在?”
“哎哟,张大捕头,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可怜的花魁梅霜姑娘被人........”风妈妈一副我见犹怜又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见识到了变脸之快。
原来那就是花魁梅霜,每次送货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听说她是风妈妈三个月前得到的绝色佳人,经过悉心调教,风妈妈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开苞竞选会,让这颗摇钱树哗哗地掉银子,谁承想,就这么没了。
红颜薄命。
“所有人都站到一楼厅堂,我们上去查看,任何人不得妄动!”
张捕头带着两个捕快和仵作上去,留下几个捕快镇守一楼,封锁了大门。
一炷香后,张捕头面色沉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过,呸了一口道:“蛇蝎心肠!”
“来人!将无忧阁所有的人都带回县衙,关进牢内,待刘大人一一审问。”
“冤枉呢,张捕头,奴家进了牢房,这还怎么怎么做生意?”风妈妈急白了脸,拉着张捕头不住地哀求,又想要小声耳语些什么。
却被张捕头一巴掌甩开:“少废话,人命关天,都带走,带走!”
一名瘦小的捕快起初想要绑住我和阿四,可是看了看我俩的衣着,有些迟疑。
我跟阿四皆是一副紫衣小厮打扮,与这厅里的红衣小厮却是很不一样。
“捕头,这两人,不像是无忧阁里的。怎么办?”
张捕头闻声过来,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着,把我和阿四瞧了个仔细,阿四在一旁抖得更厉害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平复一下他,就听到:“看着像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有嫌疑,一并带走。”
丰城现任县令是刘希白,四年前走马上任,听闻他的本家刘家,在晋国都城很有威望,至于他为何离开繁盛的都城,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当官,无人知晓。
“升堂!”只见一人着青衣官袍,颇有气势地从后堂走出,跟随众人跪下,我偷偷往那人脸上看去,好一张憨厚的面容,唇红齿白,似束发之龄,与其散发出来的气势毫不相配。
带起坐定,张捕头拱手道:“启禀大人,今早无忧阁发现一具女尸,其为花魁梅霜,死于非命,容颜尽毁,凶手手法过于残忍,我怀疑是阁内女子嫉妒所为。”
“仵作回话。”刘希白作思考状,发出低沉的声音,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案桌上。
“回大人,死者脖子上有掐痕,无中毒迹象,窒息而亡,死于丑时,眼珠和舌头皆被拔出,脸部划痕交错,身上无其他伤口,属下同意张捕头的话,应是女子嫉妒花魁美貌,将其杀害。”
方才还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立刻惊恐交加,不顾妆容,声声泪下,连连喊冤。
“都闭嘴!”刘希白重重地拍下惊堂木,眼里迸发的阴鸷,使堂上的空气冷了一个度。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像只小绵羊,脾性却如此令人捉摸不透。我垂下眼帘,心里暗自这位大人是个厉害的主儿。
刘希白看向风妈妈:“梅霜可与人结仇?”
风妈妈轻声道:“梅霜素来深入简出,不喜与人交往,性子好静,阁里的姑娘应是无人与她有过节,结仇更是不可能的事。”
刘希白继续问道:“谁知道,阁里何人与梅霜有嫌隙?”
一位哭得梨花带雨,身穿青衫丝锦裙的姑娘道:“自从梅霜姑娘来到无忧阁,雅晴姑娘就很不高兴,每每遇到梅霜,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背后诋毁她,雅晴这个人嫉妒心很重,一定是她因为自己的恩客李公子看上梅霜,不要她了,才下此毒手!”言罢,便有些失控地指向雅晴。
“不,不是我,我没杀她,我是嫉妒她,但,我,我不敢,我没有啊大人!”雅晴连滚带爬向前几步,不住地磕头,声嘶力竭地为自己喊冤。
“哼~”,刘希白冷笑一声:“上刑。”
不对,不是她,刘希白一定知道不是她,为什么还要上刑?
我震惊地抬头,正好撞上刘希白望着我的眼神,戏谑?嘲笑?
他认识我。我立马又低下头,内心却不再平静。
“啊,啊~呜呜,冤,枉,啊,大人!”传来雅晴备受折磨的痛苦哀求。
众人的脸色愈发煞白。
“不是她,一定不是她。”一个声音久久萦绕在我的脑子,挥散不去。
“大人,我有话要说。”终是发了声,像是不受控制般,身体替我做了抉择。
刘希白摆手让衙役停止用刑,问道:“哦?堂下何人。”
我镇定神色道:“草民是秀庄的打杂伙计,名唤莫念瑶,草民觉得,雅晴姑娘不是凶手。”
刘希白玩味地勾起嘴角:“你是女的?这一身打扮,可真谓不伦不类。”
“草民有证据证明不是雅晴姑娘!”我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我的着装跟这案子有关吗?
刘希白似是觉察到我的不耐,却不怒反笑“你不是无忧阁的人,怎会有证据?说来听听。”
我仔细回想,继而回道:“草民于辰正时送货到无忧阁,恰逢雅晴姑娘送客出来,想必雅晴姑娘昨晚没有作案时间,不若大人可以招她的客人一问便知。”
雅晴忙道:“对,对,我昨晚服侍了安和钱庄的洪三公子,我没去害梅霜。”
刘希白招人去传洪三公子:“即使她有客人,梅霜死于子时,你怎知她不是趁洪三公子熟睡之时,偷偷跑出房间,前去作案?”
我叹了一口气,道:“行凶之人不是女子。”
此言一出,堂内一片寂静,正在小声啜泣的姑娘们皆竖耳详听。
“你验过尸了?进过房间?你是说身经数案的捕头和仵作,他们的判断不正确?”
我心中微微一紧,仍面不改色道:“我没验过尸体,止于梅霜门口。但是,凶手确实不是女子。”
刘希白一再打量我道:“那你说,凶手是谁?”
“我恳请大人找人验一验梅霜姑娘,是否,仍为完璧之身。”
“验。”仵作接令走向盖着白布的尸体,一掀开白布,四周传来惊呼,衙役和堂外围观之人都面露不忍。
仵作验后起身:“回禀大人,没有守宫砂,确非完璧之身,老朽失职,以为衣物完整,并没想到......。”
风妈妈听罢面色铁青,发出一声惊呼。
刘希白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向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她非完璧?”
我起身走近尸体,蹲下来,指向梅霜的衣服:“梅霜姑娘穿得是上个月风妈妈去秀庄订做的刺绣妆花裙,整个丰城只有一件,这件裙子分为两层,两层颜色一样,唯有一处不同,只有里外两层正确叠加,袖口处才会出现镂空梅花花纹。裙子的妙处,梅霜姑娘一定知道,风妈妈也知道。可是,大人请看,这衣袖,没有梅花花纹。”
我抬起尸体的手腕,停顿一下又道:“梅霜的衣服一定是被人脱了,然后又穿上,但是此人不知道衣服的穿法,对衣物之事也不够细心,那必然是名男子。仵作和捕头没有发现,也是常理之中。”
风妈妈接道:“确有此事,这刺绣妆花裙有两层,里层再附上外层,才会出现梅花花纹,我特意为梅霜订做的,梅霜拿到后也是极其喜爱。”
刘希白淡淡道:“非完璧、衣物不整,这些倒是能说明是男子所为,那你知道凶手是谁?”
雅晴抢着道:“采花大盗,邻县惠城不是一直有个采花大盗,是不是跑到丰县来了。”
我极力压住了不快:“不可能是采花大盗,采花大盗素来喜爱美色,只为一夜欢愉,没有伤及过人命,而且,梅霜姑娘是认得此人的。”
思忖片刻,我又补充道:“凶手确实是无忧阁里的人,但,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