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突然的放大,让牧宥溪和阿婧两人惊诧不已。他们从来不知道,在溪风谷的地底,会有这么一个冰天雪地的存在。
满目都是晶莹的冰梅,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有那些悬挂的冰晶和晶莹透亮的冰层……这里,就像是一个雪白的冰天神话。然而,在那冰窟的正中,却摆放着一方透明的水晶棺。
阿婧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冰层墙壁滑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呜咽不成声,“歌……歌儿……”
牧宥溪也浑身僵硬,一步步走近,那是他的长歌妹妹,那是长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长歌会在这里!不是说回不来了么……不是说永远回不来了么!为什么,为什么长歌会在这里?!
牧宥溪转身,一把揪住了卿红叶的衣襟,怒道:“为什么长歌会在这种地方?!为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把长歌怎么样了?!”
可是,粗暴的对待却无法唤起木然的卿红叶的任何反应……卿红叶只是有些慌乱,有些惊恐地看着那水晶棺内的长歌,看着那原本穿着一身白纱的长歌……此刻正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安静地躺在那里!
南宫紫玉整个人僵愣在场,愣愣地看着穿着一身红嫁衣的长歌,泛红的眼睛里有着晶莹的泪光。
“歌儿……”
然而,在场的四人却同时背脊冰凉!只因,他们四人同时感觉到了,在这冰冷的世界,还有另一个活着的人的存在!
一个轻轻的,如同担心惊扰到熟睡的人一般的声音从水晶棺另一侧传来。
“长歌……这是阿婧送给你的礼物……让我来看看……”啪嗒一声,乌木盒子被打了开来,那声音继续说着,“哇……是块翡翠玉佩呵,这种质地,很适合你啊!我帮你戴在身上好不好?”
说着,一个只穿着雪白色里衫的女子伸出了白藕一般的手臂,准备将那块翡翠玉佩轻轻别上长歌的腰际。然而,还没有等到她的手碰触到长歌的身子,一个强势的力道突然袭来!将奚若整个人拖着甩离了那水晶棺!奚若被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冰梅树下,震得那冰梅树上的梅花抖落了几朵,发出嗑嚓的声音。
“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碰她的!”站在水晶棺前,南宫紫玉有些暴怒,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奚若。这里,是他的禁地,是他所不能触碰的地方!即使是卿红叶,他也不会再让他碰长歌一下!
牧宥溪虽然被震惊了,可是却还是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想要上前去扶住奚若。可是,卿红叶早已动身,却被奚若以一个手势阻隔。
慢慢地倚靠着冰梅树站了起来,虽然只穿着雪白的里衫,可是奚若却一丁点都感觉不到这里温度的冰冷。
唇边一抹微笑绽放,奚若淡淡道:“你终于来了……新娘子,都等了很久了。”
南宫紫玉浑身僵硬,转头,水晶棺内的长歌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安静而美丽地闭着双眼。这样的长歌,是他曾经一直想要,现在,也一直想要迎娶的新娘。奚若缓步走到了南宫紫玉身前,唇角有一丝血丝,却被那抹微笑掩盖。
“今日,我的心,嫁给了你。可是……”虽然微笑着,然而泪水却滴落在那冰冷的地面。奚若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宫紫玉狭长的眼睛,“可是,我的心,原本就属于长歌不是么?我的心,代替长歌嫁给了你。你的新娘……应该是长歌。”
阿婧急促地呼吸着,走到卿红叶面前,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
卿红叶双手紧握……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
奚若淡然地站在南宫紫玉面前,轻轻拉出了那块血色的古玉,却一下子扯断了那根悬挂的红线,让后脖颈处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可是,奚若却毫不在意那伤口,只是轻轻地将那血色古玉放在了南宫紫玉的手里,笑道:“这是属于她的东西,也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她才是溪风谷的谷主夫人,她才是你深爱的女人……”
紧紧地将那古玉握在了手心,南宫紫玉此刻心里极其烦乱。他刚才出手确实重了些,可是当时他根本就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理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此刻,他只想将奚若带出这里,可是,奚若却浅浅笑着,那是属于奚若的,真正的奚若的微笑,苦涩而无奈,悲伤却美丽。
奚若伸手,那冰凉的手指没有一丝温度,却仔细地,温柔地抚摸上了南宫紫玉的脸。
“我曾经无数次地,在梦里梦见过这张脸……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我的梦,那是长歌的梦。她的梦里,永远都有一个你的存在。”奚若深深地看着那张脸,淡淡笑道:“梦里的女人,手腕的地方有伤痕,梦里的长歌,惊恐地尖叫……我能够感受得到她的恐惧,也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爱情……紫玉,从今日起,长歌就是你的妻子。”
一把抓住了奚若抚摸在南宫紫玉脸上的手,南宫紫玉慌乱地吼道:“你胡说什么!今天是你嫁给了我!”
奚若的重瞳里面,有着空洞的哀伤。
卿红叶却一直不言不语,他的秘密,他与南宫紫玉之间想要永远保存下去的秘密,原来早就已经被知道了。浑身制止不住地觉得寒冷而绝望,卿红叶担忧地看着奚若。
“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心疾,是治不好的。”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来自于奚若的口中,却飘然得如同地狱的幽魂之声,“三年前,便是我生命的结束。可是……为什么你们要用长歌的命来换我的命?!”
用力地挣脱了南宫紫玉的手,奚若一步步后退,一步步来到了水晶棺的另一边,看着那水晶棺内熟睡般的长歌,奚若的脸颊竟然比她的还要苍白!
“那么多人爱着她,那么多人期盼着她回来……而我,只是一个不被历史容忍的弃女,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为什么!”奚若满眼通红,哀伤地看着南宫紫玉和卿红叶两人。
“不是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卿红叶终于开口,虽然颤抖,却强力抑制着,一字一句道:“虽然我爹曾经为长歌割腕换血,可是鹤顶红的毒却早就已经渗入她的身体,她能够活过十九岁已经是奇迹。然而她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当她听闻她的娘亲当年是被奚琰武带走之后便希望在临死之前找到她娘亲,只可惜,到了夏平国京城之后却发现南宫萱楚早就去世,调查之后也才清楚,你就是南宫萱楚的女儿,当年怀在肚子里即使喝下鹤顶红也没有失去的孩子。可是,因为你母亲在怀着你的时候饮下了鹤顶红,所以造成了你先天性的身体疾病……而长歌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病发,危在旦夕……”
卿红叶没有再说下去,看着奚若那哀伤的眼神,他难过地别过了头去。
然而,奚若却安静了下来。俯身,轻轻地,在妫长歌的额头,落下了一个浅浅的低吻。
“姐姐……”一声呢喃般的低吟,让在场的几人浑身震颤。南宫紫玉紧紧地捏着那块血色的古玉,沉声道:“这么多日来,你,只是为了可以让长歌嫁给我,才这样做的么?”
抬头,奚若浅浅笑着,看着南宫紫玉的眼睛,“是她让我这样做的。她的心告诉我,她一直爱着你,她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成为你南宫紫玉的妻子。”
说完,苍白的脸颊上空洞的眼最后凝望了一眼水晶棺中的妫长歌,奚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起身,再也没有留恋般地一步步离开了那水晶棺。再也没有看一眼在场的四人,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冰冷的世界。
南宫紫玉哀伤地看着水晶棺中的妫长歌,唇边扬起一抹深刻的,却有着无限哀伤伴随着痛苦的笑意。
“歌儿……我的新娘……”
卿红叶凝望着奚若的背影,单薄而倔强,悲伤得就如同月色下无法绽放的忧昙花。原本以为的盛开只是虚假的幻觉,那重重的裹缚,那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将她的心,将她的人,将她的一切束缚缠绕……即使痛得滴出了鲜血,却仍然倔强地将自己包裹着。不愿意再次盛开,不愿意让人发现那软弱柔嫩的花蕊。
还会开放么……那月下,染血的忧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