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略过她脸上的红晕,顾溶月勾了下唇,心道,没有喜欢的人你脸红什么呀?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云衡呀云衡,你惹桃花债了。
“顾溶月,你瞧。”苏欣然忽然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顾溶月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首席上,程清禾不知在说什么,太后被逗的合不拢嘴。
“程清禾怎么什么都会呀?”苏欣然撇了下嘴,语气有些嫉妒道:“她一点也不像小地方长大的,又懂茶道又会作画。还会讨好人,你看,皇祖母笑的多开心。”
望着那张清新如菊的笑脸上,顿了许久,顾溶月才淡淡笑道:“是呀,清禾姑娘很优秀,太后好像很喜欢她呢。”
“喜欢她又怎样,还不是个庶出的。”苏欣然不服气道。顾溶月不禁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想讨太后欢心,应该做的是向人家虚心求教,借嫡庶说事可有失身份哦。”
“谁向她求教啊。我最讨厌马屁精!不和你说了。”苏欣然被言中,红着脸瞪了顾溶月一眼,一甩屁股走了。顾溶月低头笑起来,接下来一直一个人品酒赏景,倒也怡然自得。
遗憾的是,她这份惬意并未持续多久。
席间,沈夫人携沈静去给太后敬酒,沈静浅笑盈盈,秀雅如一朵芙蓉花,举杯道:“静儿祝太后天天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后笑着抿了一口酒,像是存心要打趣她,故作不悦道:“哀家可不想天天有今日,过一天老一岁,有什么好庆贺的。”
沈静眼波流转,如是哄小孩一般,可怜兮兮道:“那静儿换成福山寿海,松鹤长春,外加天伦永享,笑口常开。好不好?”
太后哈哈笑起来,对左右道:“还是静丫头会说话,最称哀家的心。”程王妃一直冷眼看着一幕,自女儿被软禁静思庵,她就与丞相府断了来往。恨死了沈静和顾溶月,闻言接道:
“可不是,太后真是好福气呢,得了这样一位好孙媳。沈小姐聪慧美丽,嘴又甜,看着就让人喜欢。只是……”她看向顾溶月的方向,笑道:“太后的另一位准孙媳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人饮酒也不说话,是对这宴会不满意吗?”
她声音不小,船厅慢慢静下来,很多人都看向顾溶月。
顾溶月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开口道:“程王妃的话好奇怪,托太后娘娘的福,我既能享受美酒佳肴,又不耽误欣赏山湖美景,哪里来的不满意呢。”接着又目含关切道:“倒是程王妃您,我瞧着脸色不怎么好,是菜不合胃口吗?”
没想到她敢当众顶嘴,程王妃面色顿时一僵。偏偏这时,苏欣然望着程王妃,又不怕死嘟囔一句,“不对,程王妃脸色灰暗,不像是菜不对胃口,倒像肝火太盛的症状。”
噗!顾溶月差点笑出声,这个苏欣然,有没有搞清状况啊。众人闻言,则不免纷纷朝程王妃脸上瞧。
在各色的目光下,程王妃的脸色难看极了,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嗤笑道:“这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顾小姐平时就和长辈这样说话吗?”
她话一出,船厅里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顾溶月倒还好,皇后和顾老太君却几乎是同时变了脸色。皇后眸中浮起一丝冷意,声音却很轻,“哦?程王妃的意思是本宫教导无方了?你倒是说说有娘没娘哪里不一样,本宫这个做姨母的也好改正。”
面对皇后的质问,程王妃这才想起顾溶月和皇后的关系,登时气的牙根疼,却不敢发作,半晌才讪讪吐出四个字,“臣妇不敢。”
反正梁子早已结下了,顾溶月也不介意多加一层,笑眯眯道:“程王妃不用谦虚,在座的谁不知道您最是教子有方。程王世子风流潇洒可谓是男子中的楷模,清宁郡主端庄文静更是女子中的翘楚,他们这般优秀,可都是您这做娘的功劳呀。”
众人低头偷笑,心道,这护国公府的小姐真有意思,圣都谁人不知,程王世子经常眠花宿柳,是世家教育孩子的反例。据说清宁郡主前些日子进了静安堂,好像也犯了错。儿女教成这样怎么看都是无方啊。
“你……。”程王妃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巴。
“好了,跟小辈拌嘴也不怕惹人笑话。”一直观望的太后忽然出声,声音不大,程王妃却心里一惊,缓慢而不甘的收回了视线。
经这一闹,大厅气氛一时变的有些微妙。顾溶月却面色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太后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蕴蓉啊,这月丫头这脾性真是和你年轻时一个样子,一点亏也不吃啊。”
在座的人四下环顾,不知蕴蓉是何人?唯有皇后与几位上了年纪老夫人视线落在了顾老太君身上。顾溶月眸光闪了一下,也看向顾老太君。
顾老太君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徐徐道:“太后说笑了,人间世事难以预测,做人那有不吃亏的?”
太后微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这时,随侍在一侧的徐嬷嬷低声道:“太后,你用药的时辰到了,王太医在在春风阁等候。”太后点头,对众人笑道:“哀家先离开一会儿,各位随意赏玩,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恭送太后。”众人呼啦啦起身相送。
太后扶着徐嬷嬷的手离开了,顾老太君目送着她消失的背影,眸底浮现出一丝戾气。顾溶月看了她一眼,想起她袖中的猫腻,想起卓凡说她曾买凶刺杀太后,心里开始隐隐不安,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她正在出神,这时,天空忽然“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顾溶月吓了一跳,抬头,只见如黑绸般的夜幕绽放出一朵极美的烟花,紧接着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的烟火升上天空,映的整个皇苑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烟花绽放时,流泻出令人炫目光芒,整个天空五彩缤纷,美丽极了。众人看的赞不绝口,纷纷涌出去观赏。“走!我们一起去看烟花。”苏欣然惊喜的朝外跑,路过顾溶月时,拉住她的手一起跟着人往外走。
“你先去!”顾溶月挣开她的手,再看船厅,环视一圈,忽然发现顾老太君不见了!心里一急,飞快出了船厅。宴会厅在中间,前后有两座宫殿,记忆中春风阁在后面,顾溶月点足朝船尾的方向飞去。
可能是进皇苑,登船时客人经过了层层检查,皇上觉得御船的安全系数高,所以船上侍卫很少。顾溶月找到春风阁并没有费多大功夫,殿门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两名太监和侍卫倒在血泊中,已没了呼吸。
是祖母的杀的吗?顾溶月面色微变,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推门朝里面冲去,外室地毯上血迹斑斑躺着两名宫女,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匕首小心的向内室移动,不是顾老太君还能是谁!
“你要杀的人不在这!”顾溶月几步上前拉住她。“谁!”顾老太君眸光凌厉的射过来,看到她时面色一惊,低声斥道:“你来这干什么?不想死就快滚出去!”
说完,甩开她进了内室,却一下子愣了,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顾老太君面色登时大变,一把抓住顾溶月,大声道:“走!快离开这里!”
顾溶月反拉住她,轻声道:“已经离不开了,这里被包围了。”话落,她迅速出手熄灭了所有的灯盏,房间刚陷入黑暗,“抓刺客!”三个字就响彻了春风阁。
顾老太君唇一点点抿起来,因为从她站的角度向外看,正好能看见门口光亮处一身华服的太后,以及她身后那三四层黑压压的禁卫军。
“贱人!”顾老太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冷静的下命令,“一会儿从窗户走,我引开他们,你趁乱逃走。”
顾溶月嘴角露出一丝迹似与无的笑,“不必了,您落在他们手里,我一样活不成。不止我,整个护国公府几百口人怕都要陪葬。所以,我们还是一起出去吧。跟我来!”话落,拉着她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密道中,顾老太君依旧难掩心里的震惊,在黑暗中问道:“你怎么知道床下有机关密道?”静默了一瞬,顾溶月如实道:“我看过这艘船的设计图。”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这艘御船是由兰州的船坞耗时三年建造的,船坞名义上的老板是太子苏乾,实际却是凤霞山庄在运作。她曾在纪伯那见过这艘船的设计图,恰好知道床榻下有个机关,机关下是个密道,密道通往的恰好是船厅。
沉默了许久,顾老太君才轻轻吐出一句话,“四年前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对吧?”顾溶月正要回答,头顶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哭,“走水了,船头走水了!”
顾溶月面色一变,拉着她飞快的朝前走,“不好,船着火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去!”她速度很快,从密道出来时,船厅里的人竟还没走完。
“你们……。”最后一个向外走的沈夫人望着从角落出来的两人,震惊无比。视线落在顾老太君手中的匕首上,转身就向外跑。
顾溶月眸光一凛,脚尖踢起一个酒盏打在她膝盖上,沈夫人摔倒在地。顾溶月走过去抓起她的衣领,面对面的看她。沈夫人面白如纸,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今天的事我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
顾溶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声音极轻道“你也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因为你若耍花招的话……。”凑近一步在她耳畔重重吐出几个字,“我会毁了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