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点点头,“嗯,也好。”
……
转眼间,天已经大亮。
许是因为喜事将近,日上天边,竟是连阳光都格外的明媚,蓝天白云,映衬着葱绿的树叶儿,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顾瑾汐今儿换上一袭鹅黄色抹胸绣芙蓉长裙,外罩嫩绿纱衣,腰封是半夏与青黛刻意请了锦绣坊的师傅用金丝银线悉心绣制的,加上丝带轻扎的蝴蝶结,显得格外的青春靓丽。头带翠玉雕芙蓉花分心,缀着细碎镶钻的流苏,后面长发直披脑后,走起路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的耀眼夺目,光是瞧着就让人挪不开眼。
“咱们家小姐天生丽质,光是这般打扮着,也能将那新娘的风头给压了。”半夏打量着自己忙活了半晌的成果,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你这妮子!”顾瑾汐有些没好气地抬手轻轻戳了下半夏的额头。
青黛却是立在旁边,瞧着坐在梳妆台前的顾瑾汐眉宇微微颦蹙着,“小姐打扮得好是好,可就是太过简单了些。”
“左右咱们只是看客,打扮得那么隆重做什么。”顾瑾汐抬首瞧着铜镜中的女子,清灵的容颜,绝美的风华,只是那微微下垂的眼角和稍嫌漆黑的眼眶昭示她的疲累。
当年的秦襄,之所以对她时冷时热,明明合该是不喜欢的,可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为的,大抵也是这张脸吧。有美人追随,那是一种虚荣,那是他炫耀的资本。所以就算秦襄将整个顾苏两家都端了,所有的人尽灭,可却还是留着她,这也是为什么最后顾瑾澜要置她于死地的原因吧。
美色惑人,亦害自身。
顾瑾汐抬手从梳妆台中取了支紫玉步摇递给半夏,“瞧着的确是有些简单了,这支步摇给我戴上吧。”
“……”半夏接过来,眸色暗了暗,嚅了嚅唇似是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低声应道,“是!”
“时辰不早了。”顾瑾汐低下头,“贞娘呢?”
青黛竟铜盆、锦帕全都收拾规整,闻声抬头应道,“媛媛小姐的情况并不稳定,贞娘一直守在那里,刚遣人来说过,今天就不跟小姐去七皇子府了。”
“可是……”半夏眉头紧皱,贞娘不跟着小姐,如果在七皇子府发生点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嗯,也好。”顾瑾汐点点头,转头瞧着窗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都准备走吧。”
“是。”半夏低着头,心里却是将叶贞娘给埋怨上了。
当她们主仆三人到蘅芜苑大门口的时候,苏怡早已经领着顾子骞、顾子楚等在那里,随性的只有苏嬷嬷、若云和绿映。
“二哥你怎么不留在府里休息?”顾瑾汐颦眉蹙頞,言语间似乎带着不赞同。
苏怡摇摇头,“今天可是七皇子大喜的日子,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可你二哥身在朝中,这些场合却是不能不去的。”以往顾淮将她保护得很好,就算是应酬,那些人碍于顾国公府的威严,碍于顾淮跟皇帝的关系,对苏怡很多地方都包容了过去;现在,许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苏怡竟然也似开了窍般。
“嗯。”顾瑾汐点点头,低头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个拇指大小的玉瓶递给顾子楚,“如果觉得身子不舒服别强撑着,这是救心的药丸,你含两颗在舌下。”
顾子楚低下头,面无表情,唇无血色,只是机械地接过顾瑾汐递过来的小瓶,“嗯。”
“吁——”
“老夫人,您小心!”
猛然耳畔传来一声车夫的轻喝,紧接着是那往日觉得熟悉甚至有些忌惮的嗓音,只是那嗓音却早已不复先前的清脆,似乎颓然了不少。
循声望去,只看到在梁嬷嬷搀扶下的顾老夫人走在旁边,柳姨娘和顾瑾澜似乎并没有看到踪影,在他们抬头的时候,对面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她们。尤其是顾老夫人在看到顾瑾汐的时候,嚅了嚅唇,似乎有些激动。
“时辰不早了,老夫人上车吧。”梁嬷嬷飞快地看了顾瑾汐等人一样,低下头压低嗓音,言语间似乎还带着轻声的感慨。
顾老夫人身子微微颤抖着,点点头,“也罢。”
“咱们也走吧。”顾瑾汐低下头。
“好。”苏怡应声。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甚至比起往日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可现在却好似更远了,毕竟不是一家人了,往日热闹的顾国公府早已经不复存在,如今那顾国公府的御赐牌匾已经被工部收回,剩下顾府两个字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阿环。”顾老夫人抓着梁嬷嬷的手,言语间似乎有些激动。
“老夫人您别着急。”梁嬷嬷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这几日不管我们怎么问阿英都说不出小姐的下落,也许,小姐真的已经……”
顾老夫人却是拒绝相信不断的摇头,“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她紧紧地抓着梁嬷嬷的手,原本年纪就已经大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两鬓的白发越发的多了,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了臃肿,眼眶中甚至还染上了泪珠,“阿环,你说,你说顾瑾汐她会不会……会不会……知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顾瑾汐为什么会如此笃定顾淮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知道顾瑾汐当初是凭什么堵上项上人头也要让顾淮跟她撇清关系。可现在想来,她怕是早就已经知晓了真相,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没有说出来而已。还有惜柔公主,她手上的那个玉佩,既然大哥的女儿都还活着,那自己的女儿没道理会,会……顾瑾汐,她肯定知道。
“老夫人,这……”梁嬷嬷闻言却是低下了头,就算顾瑾汐知道,怕是也不会愿意告诉她们的吧,想想当时在御书房中的场景,想想老夫人当初对苏怡的步步相逼。顾瑾汐素来是个恩怨分明的,她低下头,“听说姜嬷嬷跟顾瑾汐小姐的关系还不错,或许您可以……”
顾老夫人听了,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真的,我,我……”
“老夫人您别激动,就算您想去,也得先安排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咱们顾家祖祖辈辈的荣耀找回来。”梁嬷嬷压低嗓音,“至于小姐的事情,来日方长……”
说实在的,当初廖嬷嬷将刚出生的女婴扔到深山那种地方,生还的可能性真的不多。想到廖嬷嬷,分明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虽然当初她对顾老国公动过心,自己曾劝过她,甚至那件事情之后自己还帮着隐瞒老夫人,现在想想,还真的是。
人心,果然是会变的。
想到这里,梁嬷嬷在心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姐福大命大,定是在这天底下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一定会的。”
顾老夫人连连点头,“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
另一边的马车上。
苏怡和顾瑾汐一处,顾子骞和顾子楚一处。
“汐儿。”苏怡有些紧张地拉着顾瑾汐的手,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就久,就算她心中却清楚明白的知道顾老夫人跟她、跟顾淮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可再看到顾老夫人的时候,她的心仍旧砰砰做跳,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你,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都已经过去了。”顾瑾汐反手握住苏怡的手,对苏怡的软弱虽然气愤过,虽然也恨过,尤其是当年被秦襄关在荒园的几年,她恨苏怡教她的不争,恨苏怡教她的贤良淑德;可现在她却是明白的,身为养女,有些东西由不得她争,由不得她想;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她已经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不必忌惮。”
苏怡点点头,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只是脸上仍旧是心有余悸的表情。
轻撩车帘,入目尽是大红喜色。
宽敞的道路两侧,御林军威风凛凛,立在其间;在他们背后,锦绣绸缎装饰着重重彩楼,就连平日里的杂货铺子都被装饰上了彩旆;从清河门到德胜门蜿蜒大道上,抬着喜色妆奁的宫人们迤逦不断;间或有太监宫人手执拂尘,提篮,清水净路,鲜花铺道。
道路两旁,亭台楼阁中,无数的百姓都挤在御林军架出来的道路两旁围观,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慨叹着,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罢。
顾瑾汐却只是眼尾轻佻,眉梢浅扬,嘴角斜勾带着清浅淡笑,眸色暗了暗。
“汐儿,你……”刚放下心来的苏怡见状,眼底似乎飞快地划过一道什么,拉着顾瑾汐的手,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
“娘,我没事。”顾瑾汐摇摇头放下帘子,“到底是皇家的喜事,这排场果真不同凡响。”她语气清浅,似乎像是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般。
“七皇子虽然玉树临风,芝兰玉树,但他……”苏怡说着,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下去。身为女人,她明白那种失去心上人的痛苦,尤其是……“七皇子不适合你。”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说完还紧张兮兮地抬头看着顾瑾汐生怕她会突然发飙。
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顾瑾汐的表现、态度,都让苏怡已经有了畏惧,有时候甚至比害怕顾老夫人还害怕顾瑾汐,怕她会生气,会发火。
顾瑾汐见状,顿时只觉得有些无奈,摇摇头,心里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对苏怡要求太过严苛了。可有些事情,不是她的要求严苛,而是那些人太不知足,太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而她……又太心软,太包子,谁都能拿捏一般。如果她的态度再不强硬些,怕是会直接被人给生吞活剥了去。只是看着苏怡那样的神色,始终有些不忍,反手抓着苏怡的手,笑意清浅,“娘不用你说我也明白的。我对七皇子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情谊,刚才也只是随口说说,您不必挂在心上。”
“真的?”苏怡眉头紧皱,少女初心所牵挂的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您什么时候见女儿骗过你。”顾瑾汐拉着苏怡的手,低下头,“七皇子能和韵宁郡主共结秦晋之好我也乐见其成,您可别忘了,当初这门婚事可是女儿坚持要退的。”
男人,对今生的她来说,可有可无。但如果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绝不会嫁。跟旁人共事一夫?她嫌脏!
似乎是相到当初顾瑾汐坚持退婚的态度,似乎是顾瑾汐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苏怡的心这才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其实娘瞧着睿王待你真的不错,如果他不是出身皇家……哎,但是睿王并不继承皇位,有些东西到底是简单些。”
“娘,您说什么呢。”顾瑾汐低下头,似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和睿王……”
“嘎——吱!”
坐在两边的半夏和青黛赶紧扶着车辕,将顾瑾汐和苏怡搀扶着,“小姐,夫人,小心!”
“怎么回事?”苏嬷嬷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面色沉沉。
半夏随手撩开帘子,入目全是高高矮矮的树木,哪里有半分豪华街道,哪里有半分普天同庆的街道的影儿,“糟糕!”
“什么?”顾瑾汐见状也猛的撩开窗帘,看到周围的场景的时候,猛然变色。
青黛和半夏已经从马车里出来,顾瑾汐和苏怡随后。
“这……”苏怡顿时有些慌了,“怎么会这样,车夫,我们的车夫呢?”
顾瑾汐转头看着半夏,“今天的马车是谁准备的?”
“是杜若。”半夏眉头紧皱,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带着点点不敢置信般,“对了,咱们家马房的阿牛接到家里的消息说身怀六甲的媳妇儿跌倒,他就回去了,另外一个车夫似乎是临时请来的;好像是阿牛认识的一个朋友,说帮忙代班的。”
顾瑾汐闻言,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该死的。”
“到底是什么人,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要做什么?”苏怡紧紧地抓着顾瑾汐的手,“汐儿,你快到马车里面去。”她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就算出事,这辈子也值了,只是自己的女儿尚未及笄,绝对不能出事。
“娘,您别着急。”顾瑾汐转头扫视周围,“那人将我们弄到城郊来,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参加七皇子的婚宴,青黛、半夏你们两个到周围去看看有没有人家。”
半夏摇摇头,“小姐,这个地方是南郊,您看这一片儿都是成片成片的林木,根本没有人烟。”
“马车的车辕也已经坏了。”青黛跑去检查了马车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我们要怎么办?”苏嬷嬷低下头,“从南郊走回城里起码要五六个时辰。”她们下人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自家小姐和夫人却……
顾瑾汐薄唇微微抿着,“算了,将东西都拿上,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南郊有几个大户人家,看看能不能遇上,借辆马车到时候多给些银子也就是了。”
“嗯,也只能这样了。”苏怡点点头。
索性因为顾子骞并不同意她将那些东西作为随礼又重新准备了,似乎是怕她从中再做手脚,直接没有告诉她,今天自然也是放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顾子骞和顾子楚发现顾瑾汐和苏怡所乘坐的马车并没有跟上来的时候,两人俱是心头一紧,因为这连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对小子安奶娘下毒的人,难道他也要对娘和妹妹动手了吗?
“蘅芜苑顾二爷、顾三爷到!”
两人还在犹豫着,可七皇子府外那负责迎接宾客的管家已经开始唱礼;两人无奈只能朝着大门里面走去。
“现在该怎么办?”顾子楚捂着胸口,想到顾瑾汐的话赶紧取了两粒药丸含在舌下,闭上眼深吸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顾子骞皱着眉头,薄唇轻抿,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转头在院子里扫视一周,在看到某个人的时候,抬手轻轻拍了拍顾子楚的肩膀,“先看看再说。二哥你身子不好,先休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嗯,眼下时局混乱,你自己小心。”顾子楚到底是经历过沙场的人,对人的气息实在太过敏感,这整个院子里的人看着都是脸上带着喜色,可心底怎么想的只有他们明白。
顾子骞点点头,朝着另一处,支着腿侧身坐在青石花坛边,身着宝蓝色祥云纹锦服华袍的男子走过去,脸上似乎还带着点儿什么。
“嗯哼。”那男子转头在看到顾子骞的时候,先是眉梢浅扬,随后别开脸;那副傲娇的模样,不是秦岚又是哪个。
“我娘和妹妹失踪了。”顾子骞似乎并没有心情跟他玩笑,直接开门见山压低嗓音。
秦岚闻言,因为近来顾子骞对他拒而不见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大半,眉头紧皱,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了下,“你是说苏夫人和顾瑾汐?”
“嗯。”顾子骞侧身坐在秦岚的身旁,“今天早上一同从蘅芜苑出门,可她们所乘坐的马车居然没有跟上,我怀疑有人对她们动了手脚。”
秦岚却是眉头紧蹙,“会不会是顾小姐和苏夫人临时有事耽搁了?”
“应该不会。”顾子骞摇摇头,抬手轻轻拍了拍秦岚的肩膀,“我知道你手上有人,帮我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哦?”秦岚扬眉看着顾子骞。
“……”顾子骞低下头却是沉默了,“如今我的身份今非昔比,九皇子……”
“顾子骞,你混蛋!”秦岚闻言顿时就恼了,整个人从花坛上蹦起来,抬手一拳狠狠地揍在顾子骞的胸口,“你他妈的……”
素来温文尔雅的九皇子当众爆粗口,引得周围众人不断的侧目;感受到那些人的打量,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戏谑和觊觎,秦岚薄唇微微抿着,眼睑低垂,压低嗓音对顾子骞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嗯。”顾子骞虽然心中着急,可在七皇子府到底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如果莫言还在,他还有人手可用;可如今只剩下莫雨一个,蘅芜商会那边离不开他,自己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将顾子骞带到一个偏僻却素净的房间中,遣走下人。
秦岚恶狠狠地瞪了顾子骞一眼,“特么在你眼中,老子就是那种人?”
“我……”顾子骞薄唇微微抿着,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皇上对顾家觊觎并非一日两日,如今朝中皇子夺嫡,七皇子和太子之间早已经是剑拔弩张,秦岚你是皇后所出,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嫡子,并不是你不争,不想争就不会陷入这泥潭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皇家,更是如此。”如今就算他们已经跟往日的顾家没有半分关系,可皇帝却依旧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
是,顾子骞怀疑,在顾家背后动手脚的人,是那一位,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也都只是怀疑,如此而已。
秦岚低下头眼神闪了闪,“先说说苏夫人和顾小姐的事情吧。”
“嗯。”顾子骞点头,压低嗓音在秦岚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秦岚点点头,“嗯,我会派人去查探,但……我并不保证有结果。”
“我明白。”顾子骞点头。
坐在七皇子府主殿内的太子秦楠自顾子骞和顾子楚进入七皇子府就没有脱离过他的视线,当然顾子骞和秦岚离开的消息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果然蘅芜苑没有顾小姐的踪迹,看来事情成了。”唐礼升靠在太子身旁压低嗓音道。
秦楠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精芒,瞧着身着大红色祥龙喜服的秦襄,眼底带着不屑和嘲讽,就算拒绝了自己又如何,他想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他秦襄拒绝,“香兰那边情况如来了,应该没问题吧?”
“是。”唐礼升低着头,“香兰传来的消息,已经得手让太子爷放心。”
“好。”秦楠闻言的点点头,眼底带过一抹悦色;看着秦襄的背影,嘴角斜勾,七皇弟这场好戏,你可要好好的谢谢本皇子呢。
丝竹弦乐,唢呐声音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远远的似乎就能瞧见那自远处而来的八马车架中,红纱绕帐里面,隐隐能看到里面端坐的新娘,身着霞帔、头顶凤冠,那丰满而又妖娆的身姿,那柔软的身段儿,似乎因为今日的喜事而显得格外的美好。
随着日头渐渐爬上中天,皇宫里皇帝虽然并未亲临可却拍了自己得力的住手太监总管杜公公并钦天监的监正来主持婚礼。
“吉时已到,迎新娘。”
随着司仪一声高亢的嗓音,那八马车架骤然在七皇子府的大门前停下,早就已经侯在那里的喜娘赶紧上前,瞧着随车来的陪嫁丫鬟将新娘子搀扶下来之后,她手执喜帕,一下子将喜帕给搭上去,“郡主可真是老婆子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说着将一朵红绸缠绕的红花一头交给新娘,一头交给秦襄,“七皇子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新人到!”
在大门道正殿的路上,七皇子府上的管家早已经让人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秦襄牵着新娘走在上面,两边的宴席上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那些人交头接耳的谈论声。
“七皇子和韵宁郡主可真是郎才女貌!”
“天造地设啊!”
“……”
诸如此类的感慨不绝于耳,可听在秦襄耳中却像是个最大的笑话般,淳于韵和他,郎才女貌么,呵呵,他垂下眼睑,努力将那张清灵绝美的容颜抛诸脑后,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一拜天地!”
瞧着两人已经走进了主殿,上面按着皇家的礼制,已经设好了香案,很是隆重。新人上前,转头朝着门外恭谨地俯身。
“二拜高堂!”
新人起身后再次朝着香案拜扣,因为皇帝下令,宸贵妃纵然有心想要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可却也不能,此刻只能在宫里瞪着消息。正所谓,贵妃虽然受宠,可说到底仍旧不过是个妾。
“夫妻对拜!”
司仪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秦襄的心沉了沉,心里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般,七上八下的,太子秦楠是怎么样的人他最清楚,既然他已经存了那样的心就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可现在竟然都没有发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最后一声故意拉得长长的嗓音,众人顿时情绪高亢了起来。眼瞧着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就要离开,可始终坐在上位观礼的秦楠却猛然起身,视线扫过在主殿外面宴席上的顾子骞和顾子楚,又看了看坐在殿内、面色略有些难看的淳于泓,他嘴角斜勾轻喝一声,“慢着!”
“太子皇兄,您这是何意?”秦襄似乎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去了一般,只是转头看着秦楠却是面色不善,“今天是皇弟大喜的日子,不管有什么事情,还请皇兄高抬贵手,明日再谈如何?”
秦楠却是低着头,“诶七皇弟,话不能这么说。这凉都城内谁人不知我将韵儿当做掌中宝,心头肉,今儿她出嫁,我这也算是半个哥哥,怎么着也要送送她,韵儿,你说是吧。”
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却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
“太子。”淳于泓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压低嗓音,那称呼中似乎都带着三分威胁的语气。
“韵儿自幼跟我们一起长大,眼看着竟然就长成大姑娘了。”秦楠的声音似乎带着感慨,又似乎带着怀疑,“原本想着,哎罢了罢了……这些事情都不说了,现在礼也成了,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韵儿?”
喜娘闻言,顿时面露难色,“太子爷,这新娘的盖头可是要让新郎在洞房花烛的时候才能揭开的,现在揭开……这……不合规矩啊。”
“太子!”淳于泓压低嗓音再次低吼一声,“今天是韵儿大喜的日子,太子爷的好意,本王替韵儿心领了。”
秦楠低下头,眼尾低垂,似乎带着几分黯然的色彩,嘴角往上扬了扬,可任是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和不舍,“是了,希望七皇弟能好好对待韵儿。”
“这是自然。”秦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可看着秦楠竟然就此鸣金收兵,竟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薄唇微微抿着,点点头。
“还不快将新娘子送入洞房!”
杜公公见状朝愣怔中的喜娘厉喝一声,喜娘顿时猛的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杜公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七皇子微微点点头,“既然这已经礼成了,那杂家就先回宫了,皇上还等着杂家复命呢。”
“有劳公公跑一趟。”秦襄点点头,身侧的乐阳赶紧塞了个红包过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公公拿去买点茶喝喝。”
杜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喝喝,七皇子您可是太客气,那杂家就告辞了。”
“恕不远送!”秦襄看着杜公公转身,一起皇帝赏赐的十几名太监并侍卫也随之离开,他刚转身,正准备进殿招呼客人的时候,猛然听到旁边一声惊呼。
“啊——”
“不好了新娘子摔倒了!”陡然就有人惊呼出声。
素来心疼妹妹的淳于泓立刻起身,面色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郡主,您没事吧。”喜娘见状赶紧弯腰想要将摔倒在地上的新娘给搀扶起来,可因为摔倒,新娘头上的盖头已经落下,喜娘顿时手忙脚乱的。
秦楠见状,低下头,嘴角似乎还染着点点笑意,紧跟着淳于泓的脚步,上前,“怎么回事,这府上的下人都怎么做事的?”
“韵儿,你没事吧?”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纵使秦襄再不愿意也只能上前,将新娘子揽入怀中轻轻拍慰着,“没事的,别担心,别担心。”说着,看向喜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盖头给韵儿盖上。”
“不用了!”
看着秦襄的动作,淳于泓原本心头还有些欣慰。毕竟秦襄对淳于韵并无男女之情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既然淳于韵已经跟秦襄有了夫妻之实,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出来,就算想要嫁给别人,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要秦襄能对韵儿爱护就足够了,可在看到秦襄怀中的新娘子时,他的心猛然就沉了下来,一把将新娘子从秦襄的怀中扯出来。
“啊——”新娘子不由得痛呼出声。
秦襄眉宇微微颦蹙着,“淳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七皇子,这句话怕是应该本王问你吧,你是什么意思?”淳于泓被气得不轻。
“……”秦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眸色暗了暗,“今天是本皇子跟韵儿大喜的日子,淳亲王难道真的要在今天跟本皇子吵?韵儿想必也不想看到吧。”
淳于泓嘴角斜勾,“韵儿当然不想看到,因为她根本就看不到。”
“你什么意思?”秦襄顿时眉宇微微颦蹙着,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冒牌货也胆敢冒充本王的妹妹!”淳于泓说着将手上的人往地上一甩,抄起旁边下人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分装的酒坛,朝那新娘子的脸上就泼过去。
秦襄有心想要去拦,可泼出去的水哪里是能拦得住的,怔怔一坛酒泼在新娘子的脸上。
在场众人看着这一幕顿时都惊呆了,不是说淳亲王对韵宁郡主这个妹妹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吗,这怎么会,当众对自己的妹妹泼酒,还是在大喜的婚宴上。
一时间,整个七皇子府内议论纷纷。
“这,淳亲王你这是做什么。”秦楠这才姗姗来迟,似乎是安慰般,“不管韵儿做了什么,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不认妹妹啊,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唐礼升,还不快去将郡主搀扶起来。”
唐礼升点点头,“是。”
“不必了!”淳于泓闻言,面色沉沉,向前迈了一大步,弯腰一把将那新娘子拉起来,单手在她脸上飞快地一抹,某个东西随之脱落下来。
“啊——”
众人再次愣怔,“那,那不是顾小姐!”
“是啊。”众人中有那认识的,连连点头。
“这,怎么会这样?”秦襄顿时也愣住了,看着顾瑾澜那张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不等他发作,秦楠见事情顺利的败露,顿时面带愁色,“七皇弟我知道你对顾小姐念念不忘,但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太子皇兄,你胡说什么!”秦襄闻言,似是心事被戳中,顿时面色就沉了下去。想到之前秦楠跟他说过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瞪着秦楠,“是你,是你做的?”
秦楠低下头,“七皇弟,这你可冤枉皇兄了,既然你跟顾小姐情缘未了,当初就不该同意父皇退婚的,你既然已经同意跟韵儿成亲,你这样做实在是,实在是……”
就在众人都看着秦楠面带无奈的解释,淳于泓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秦襄有口难辩,指指点点的,顾子骞和顾子楚此刻都已经被推倒了风口浪尖。
“怪不得顾小姐今天没有来参加婚宴。”
“原来啊,是放不下心上人。”
“啧啧,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嘘,别说了,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想什么样子,对了你没听说吗,她娘可是都已经跟顾国公哦不,现在只是顾大人和离了。”
“怪不得!”
“……”
听着旁边人的指指点点,顾子骞和顾子楚面色难看。
“够了!”顾子骞陡然厉喝一声,起身走向秦襄等人所在的位置,顾子楚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可又只能生忍着。
想到失踪的顾瑾汐和苏怡,顾子骞薄唇微微抿着,心底正在酝酿着说辞。
“原来是顾三公子。”秦楠低声笑着,“要我说这件事情你们也脱不了关系,毕竟是你们顾家的女儿,这女儿家的品行可……”
“我顾家女儿的品行怎么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秦楠异常享受这种感觉得时候,在主殿大门口那巨大的石碑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嗓音。
“胆敢冒充郡主出嫁,你知道你这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秦楠面色难看。
“哦?”顾瑾汐轻笑一声,从大门口进来,“本小姐好好的站在这里,怎么落到太子口中竟是冒充郡主出嫁了。太子您别忘了,就算是您也得尊本小姐一声皇婶儿呢。”
秦楠闻声,猛的抬起头,眼底的伤心顿时全消,只剩下浓浓的震惊,“你,你,你……”
“我,我,我!”顾瑾汐轻笑着,“我什么?我怎么会在这儿?”
苏怡立在顾瑾汐的身后,轻轻地扯了扯顾瑾汐的衣袖,“汐儿!”
“……”秦楠顿时眸色暗了暗,转头看向那新娘子,既然顾瑾汐在这里,那……那个女人又是谁。
不仅仅是他,顾子骞,甚至连在场的众人都在猜测,毕竟当时那声顾小姐太过深入人心,顾瑾汐往日对秦襄那疯狂的痴恋更是早就已经成了众人心头的刻板印象,此刻见到顾瑾汐从外面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始终低着头的新娘子。
淳于泓上前,将那人的脸抬起来,“顾瑾澜,是你!”
“这……”秦楠先是怔了下,猛然想到什么,暗自咒骂柳姨娘一声,心底认定是她暗地里将人换成了自己的女儿,“七皇弟,你……”
秦襄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这怎么会这样。
“太子质疑我顾家女儿的品行,我倒想问问我蘅芜苑顾家女儿的品行到底如何了,这事儿要是说不清楚,我顾瑾汐可是不依的呢。”顾瑾汐低下头嘴角斜勾。
淳于泓却是恼了,一把掐住顾瑾澜的脖子,“你们将韵儿弄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