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时装发布会,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虽然是四月初,天气还不是十分暖和,但夜晚灯火通明的中心广场,仍旧是人山人海。
模特队的小姑娘们,穿着单薄的时装,好多冻的打哆嗦,脸都有些发青了,可还是坚持下来,用轻松欢快的步伐,赢得了台下观众们的阵阵掌声。
发布会之后,骄傲的省城各大百货公司,许多都和姚远联系,希望在他们的商场里面,建立抗抗牌时装加盟店。
这个,姚远让他的拓展部去做就可以了,自己没必要亲自插手。
接下来,他就把带模特队到其他城市巡展的任务,交给副总孙保国,自己坐火车回家了。
孙保国还是比较聪明的。有些市面上还暂时没有的先进运作模式,他不懂,但只要姚远带着他运作一遍,他马上就可以理解并弄明白,下一次自己就可以独立完成。
现在,孙保国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种发布会的形势和运作方式,姚远就没必要跟着了。让他自己弄去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再插手也不迟。
回到公司的时候,公司的大院里静悄悄的。
大部分的公司员工,都在省城配合那个发布会,还没有赶回来。大橘子的仓储物流部,已经搬到郊外新租赁的库房里去办公了。
这个院子,没人的时候看着挺大,真要运作开了,公司拓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仅一个仓储物流部都盛不下。
下一步,姚远就打算去找相关单位,买下这块地皮来,建一所高层建筑,成为他公司的总部。不过,这时候还不行,还得等,等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不会有麻烦了才行。
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大家只好凑付着办公吧。
新成立的广告宣传部,也就是带着模特队的这个部门,已经被他移到原来院子里的仓库里办公了。把原来的仓库用墙隔开,办公区训练区就都有了。因为办公楼已经人满为患,实在无法容纳他们了。
一个时装发布会,从最初策划到具体实施,公司所有部门都跟着转,弄了将近半年时间。
发布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经验,都不知道往下发展是不是和预想的情况一样。
所以,公司里除各部门留下一两个人留守以外,就都去了省城,随时准备防止意外发生。
这个时候,公司里没有几个人在家上班,院子里也就更加静寂。
姚远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临从省城回来之前,他没忘了刘二赶,给他买了两瓶好酒,又买了些省城的名吃,专门给他捎过来。
从火车站出来,坐上那种有两个车厢,中间用伸缩皮蓬连着的公交车,到离公司最近的车站下车,再走近路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公司那个大院大门的对面了。
大门口的东面,就是水泥平顶的门卫值班室,有二十个平方左右。里面靠墙角有一张单人床,屋中间是一个铁皮炉子,有一根烟囱直着通到水泥顶上,再穿过水泥顶,通到外面去。
天冷的时候,刘二赶点着炉子,就在炉子上做饭吃。有时候姚远家里做好吃的,姚远就会告诉他,不让他做饭,骑着摩托车给他送饭。
那时候,楼上其他办公室也没有取暖设施,到冬天都得生炉子。
除了这个炉子,再就是靠门口窗子下面,有个挺宽的木头办公桌,上面放着些出入登记簿、出入证一类的东西,还有收音机以及刘二赶的刻章用具,没有刻字的印胚子和石头。
在另一个墙角,有个高低柜,低柜上放着个二十吋的彩电。彩电下面不远,有一个南方产的竹摇椅,是姚远出去的时候,专门给他捎回来的。
这时候天还不热,竹摇椅上铺着挺厚的褥子。
老头不爱干净,抗抗会定时过来,给他把屋子收拾一遍,逼着他去剃头洗澡刮胡子。
老头不怕姚远,怕抗抗。估摸着抗抗快过来了,会主动先把屋里收拾一遍,提前去洗澡剃头刮胡子。然后抗抗来了,看他收拾的还算干净,就不说什么,把屋里他没收拾到的地方替他收拾干净,逼着他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拿回去洗,再给他把从内到外的,洗过的干净衣裳留下。
在老头眼里,姚远是儿子,抗抗就是儿媳妇,而且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儿媳妇,老头日子过得挺惬意。
姚远手里提着给老头买的酒和好吃的,穿过马路,来到值班室靠街道的窗子那里,隔着窗子往值班室里看,刘二赶正躺在摇椅里,来回晃悠着闭目养神呢。
他把手里的酒放在窗户台上,腾出手来用力拍窗户。
刘二赶就醒了,一侧头就看见了姚远。赶忙从摇椅上起来,出了传达室给姚远开大门。
姚远进了大门,再进传达室,将酒和吃的放到窗边的桌子上,回头跟刘二赶说:“西凤,这边得凭票买。省城那边不要票了,给你弄两瓶回来。”
刘二赶看看桌子上的两瓶酒,嘴里就嘟念说:“这个太香,不好喝。你还不如买两瓶杏花村呢,那酒好。实在不行,买两瓶衡水老白干都比这个好。”
姚远又把放在桌子上的酒提起来:“好吧,你不爱喝我就拿回去喝了,下回记得给你买衡水老白干。”
刘二赶就赶忙拦住他:“买都买了,我就凑合喝吧,就别拿走了。”
姚远就看着他,拿手指点着他说:“白吃白喝还挑三拣四,下回再这么着,我啥都不给你买了!”
刘二赶就嘿嘿地笑,然后问他:“你咋还一个人回来了,你那帮兵呢?”
姚远说:“我这不惦记着你吗,先给你买点好的送回来。他们回来还得三四天,把剩下的事儿都鼓捣完了才行。”
刘二赶才不信:“拉倒吧,惦记你媳妇还差不多。”就去看姚远给他带回来的油纸包,嘴里嚷着,“嘿!把子肉,好几年都没吃这东西了!”
姚远就笑:“好几年?我估摸着你这辈子从来就没吃过这东西。这玩艺儿这是才有,原先根本就没这东西。”
刘二赶就摇头:“瞎说,原来没有我咋知道叫把子肉的?”
姚远琢磨琢磨也对,老家伙知道叫什么,就说明原来他肯定见过。
就听老头叹息一声说:“记得那年从北平回来,一路上到处是军队,就怕车不通了,拼命赶车啊,一天一宿都没顾上吃饭。好歹的到了省城,这心才放到肚子里。当时我在省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这把子肉就米饭!”
姚远就看着他笑:“哟哟,想起自己想当年来了,是不是气吞万里如虎啊?哎,你说,你这么大的学问,干吗跑回来就不回去了,一辈子甘愿清贫?”
刘二赶看看他就骂:“放屁,谁甘愿清贫?我处的年头不不好吗?保住命就特么不错了!现在都快七十啦,还能干啥?就是能干啥我也不干了。有你这个白捡的儿子孝敬着,儿媳妇又那么懂事,我知足了。”
姚远说:“我可没说要给你当儿子。”
刘二赶就笑笑,不说话。
其实,这些年处下来,姚远心里还真有点拿他当爹看的意思,至少,他是把刘二赶当亲人,当自己的长辈了。
想到这些,心里就酸酸的,有些不得劲,转身说:“得,今晚你自己喝着西凤,吃着把子肉,慢慢享受吧,我回去了。”
刘二赶就笑:“还说想我了,来了连坐都不坐,就急呼呼地往家跑,还是想你媳妇了。要是不想,有这么好的酒,还有这么好的菜,为啥还留不住你?”
姚远就站下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和刘二赶坐在一块儿,喝酒论文了,忙啊。今儿个偶得清闲,不如就陪陪老家伙。
他干脆就坐下来了说:“成,就冲你这句话,我还不回去了呢,咱爷俩就好好喝两盅。”
这一世的姚远,不是原来那个姚大厦,而是一个痴迷于中华古文化的书生,就更和刘二赶能相处的亲密许多。
在姚叔的记忆里,七八年土地承包以后,就再没有刘二赶的消息了。这个满腹学问的老头,不是死了,就是在自己的村子里,脏兮兮地苟活着,也绝对不是现在的刘二赶。
刘二赶的床下边,还有一张小矮桌,这还是当年姜姨家里吃饭用的那张桌子。
后来,家里有了摇摇和媛媛,这桌子吃饭就显得小了,姚远就去弄了一张大方桌来,这桌子就拿到这里来,归了刘二赶了。
当下姚远去把那个小方桌拖出来,用抹布擦干净了,把酒菜都放到桌子上。
姚远除了给刘二赶带了把子肉,还带了一罐坛子肉,几个油旋儿,还有笋肉,都是省城的名吃。
当下两个人就在小矮桌上对坐着,倒上酒,喝开了。
刘二赶平日里好喝点,却并不贪杯。他有一个可以盛一两酒左右的小陶杯,这杯子乌黑铮亮,是他家唯一流传下来的物件了。
他喝酒,就这么一小杯,中午一杯,晚上一杯。有时候姚远过来陪着他喝酒,他也就顶多再多喝这么一杯,然后就是姚远自己喝了。
拿起那个黑陶杯,抿一口酒,刘二赶就说姚远:“你这生意可大了不止一倍,这钱也挣了不少吧?”
姚远能喝点,用茶杯和他喝。他抿一口,姚远也喝一口,他那一小陶杯完了,姚远那一茶碗也就没了。
姚远喝一口酒,就回答刘二赶说:“是挣不少。可现在我还在扩张阶段,各种投入多,挣的跟投入的能收支平衡,就算不错了。”
刘二赶就叹口气:“这人啊,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说你把公司搞这么大,你累不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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