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朝,马匹是军事战略资源,受国家重点管控。尤其是战时,国家可就地征用所有马匹,以助战争。
与马匹相对的是耕牛。
耕牛可是和平年岁里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它是大汉国农户家里最重要的农耕资源,比家里的儿子还重要。
如果让农人们在儿子和耕牛中间抉择,绝大多数农人会选择耕牛,可见一斑。毕竟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而没有耕牛…一家几口人都有被饿死的风险。
几只老牛带着一只牛犊子被放逐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山下缓坡上,几个牧童一边嬉笑打闹一边照看着自家的耕牛。
这年头,有耕牛的人家,一般都是农人中的富户。
华安背着采药篓迎着清晨的初阳朝着长安城外最近的山头上走去。整日里呆在沉闷的长安城内,整个人都感觉要腐朽了一般。
这几日盖勋的毒疮之症已基本无虞,再有三四日即可痊愈。
由京兆府尹盖勋和监长安府事的酂侯萧澄联名举荐华安为长安医曹掾史的奏折也已快马加鞭被送去了洛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只待自己医曹掾史的任命旨意一到,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郑家,找自己的未来丈母娘掰扯掰扯。
素未谋面的郑家大女也要见一见。若是脾气不错,人长的也不赖,就娶了。
反正自己现在也是个光棍,有个免费暖被窝的何乐而不娶。
若是长得丑…那我华玄冥就主动让贤。听说张决曹家的小公子一直在对外宣称:非郑家大女不娶。届时自己就随了他的意…
看着眼前的绿水青山,牧童和耕牛,初阳和田野,华安胸中积攒了月余的浊气被他深深呼出。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大汉朝的春天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感慨过后,华安拉了拉肩头的药篓,继续闷头朝山顶走去。
在这座小山的山顶,有一片野生山药群。
山药,是降血压中药六味地黄丸、八味地黄丸、归芍地黄丸等药丸的主药。不仅能用于治疗肾虚病症,还能用于治疗高血压、糖尿病、哮喘、神经衰弱和腰痛等病症。
盖勋就有轻微的高血压,华安决定好人做到底,给这位保举自己为官的府尹大人做一些降低高血压的药丸。
再者,山药这玩意不仅能当药材,还能用于充饥。唐朝诗圣杜甫的诗中就有“充肠多薯蓣”这样的名句。
兵荒马乱的年头,多存储一些既能吃又能入药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身后百米之外,鬼鬼祟祟跟着的几个人,华安早就发现了。光天化日之下,平原缓坡上下,视野辽阔。一百来米的距离,华安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真切。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张决曹的打手还是那些老医者的人。”
眼看着华安闷头爬上了山,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麻衣杂役们踌躇了。
“从这里到山头还有五里地呢,我可不跟上去。你们谁去?”
“我也不去,反正上山下山就这一条路,我就在这儿等好了。难得不用在医馆打杂。”
几个平日里被自家医者呼来喝去惯了的杂役们开始做磨洋工,各自找了个阴凉地偷懒去了。
“怪不得你们只能做杂役,做不了医徒!”
独有李氏医馆的老仆冷哼一声后跟着华安上了山。
山下的牧童们驱赶着几头健硕的耕牛,警惕地看着突然闯进牛群食草地的几个医馆杂役。
“二蛋,他们不会是来偷咱的牛吧?”
“他们敢!咱们的爹爹可都在山上砍柴,他们要是敢偷牛,咱们就喊人,揍死他们。”
牧童们暗暗加了小心,各自在地上捉摸了一些石子装进了自己打着补丁的衣服布袋里,以备不测。
年纪最小的牧童被打发去山上报信。前几天牛娃家的老黄牛才被偷,牛娃差点被他爹揍死,孩子们这会儿可不敢不小心。
山头,风景独好。
气喘吁吁的华安放下肩上的竹篓,伸展双臂,面对天上太阳的方向笑意满面。
“此处风景独好。采药喽!”
初春的上午,在和煦的春风里,华安挥舞着药锄,开始挖出一根根丰腴的山药。
半山腰处,李氏医馆的老仆捂着老腰,看着仍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心生怨怼。
“老爷啊,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哦。”
一阵风吹来,老仆打了个哆嗦。春风吹又寒,年纪大了身体不再康泰的老仆打了个喷嚏。
“不是老奴不尽心,实在有心无力啊。”
再次瞟了眼山顶的方向,老仆折返下山,随便在接近山脚的地方找了个避风向阳的地方晒暖去了。
半山腰的榆木林里,几个身材壮实的农夫和樵夫正在砍拾着枯枝糟根,被冬季厚雪压断的树枝满地都是。
“爹爹,爹爹,不好了,有人来偷牛呐!”
年纪最轻的牧童气喘吁吁的抱住了一个壮实的汉子,嘴里重复着有人要来偷牛。
“二蛋他爹,你留在这捆柴,俺们下山去看看,敢偷牛,打死他!”
农夫们留下一人,其余人带着牧童,手里攥着锋利的砍柴刀,朝山下快步跑去。
山头,采满整整一药篓山药的华安稍作休憩就背起药篓开始下山。他要在午时前赶回医馆,午后还要给盖勋换药,可不敢耽搁了。
山脚下,睡饱了的杂役们嫌等着无聊,就开始在太阳底下溜达。几个出身乡下的杂役瞅着耕牛不免想到了老家,就凑了过去。
“娃啊,这牛膘挺好。”
牧童们纷纷掏出布袋里的石子,刷刷刷的砸了过去。
杂役们有些懵逼,啥情况?
毕竟是城里医馆的杂役,自觉身份比乡下的放牛娃高贵多了,于是纷纷露出怒容。
“尔等这些娃!干啥砸人?哎呦,砸我眼睛上了!”
杂役们纷纷撸袖,准备吓唬吓唬这些捣蛋的放牛娃。
牧童里一个比较胆大的,看着这些‘偷牛贼’居然还敢行凶揍人,顿时急眼了。
“pia~”
牧童手里的牧牛鞭狠狠摔在牛群中平日里脾气最暴躁,时不时就挣断缰绳离家出走的一头耕牛的脊背上。
鞭声清脆。
然后,这头脾气不好的耕牛炸了,一双牛眼迅速泛红。
“哞~”
四蹄撒开,两只牛角一撩,瞬间将一个没有防备的杂役顶了起来。
山下牧童,其余杂役,匆忙赶下山的农夫,采药归来的华安,晒暖结束继续跟踪华安而归的李氏老仆,在这个晌午,都被一只耕牛头顶一个面无血色之人疯跑了山脚草地好几十圈的奇景震撼的无以复加。
别拿耕牛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