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劫粮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猜到了……,于是我的心里便起了侥幸之心,你可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这样的自己吗?"说到这里,董卿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不该找他的。"
"你以为我是负气,意气用事吗?我难道会不知道跟刘歆作对的下场?我难道会不知道我此行前途有多么的凶险吗?若不是你仗着宁王在暗中保护着我们,不听我的劝告,随意的泄露行踪,今晚什么事也没有。若不是你擅自作主,让训练有素的军队来劫粮,我来到郑县之事,怎又会被发现,继而引来了杀机?"
顾子衿自知理亏,红着脸道:"是我不对,可让宁王保护着,总是比较安心啊,而且也不是我主动的去找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跟宁王之间的纠葛跟爱恨情仇,你又能明白多少?"董卿说着,她的眼底迅速的盈上了一层水雾,神情却是相当的平静,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般,缓缓地开口道:"原本,我以为他对我情深似海,甚至甘愿付出所有,让我为之感动不已,可是我错了。我曾经让他带着我远走高飞,他却选择了争夺皇权,冷淡的拒绝了我,我当时便明白了,他看似深情,其实他真正的心里,对我并没有多少的真心。最后为了彻底打击,伤害皇上,他甚至不顾我的尊严,当众扬言我跟他的关系,在皇上跟英王的面前,令我难堪,令我生不如死,他竟是这般不在意我的感受。那么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我呢?"
顾子衿道:"可,宁王对你的感情,我觉得他是真心的关爱着你,相对的,权势对他而言,在他的心里。并没有你来得重要啊"
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给打断了,董卿冷声道:"你错估了他对我的感情了,他认为皇上夺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取代了他的位置,所以他想夺回来。包括皇权跟我,追根究底。那并不是真的感情,只是心里的不甘心在作祟罢了。"
听了此话,顾子衿肃然的看着她,良久,最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真的不了解男人啊。男人肯为了你。出生入死,在所不惜,那是重视你的生命。更甚于自己;做下令你无法原谅的事,那是因为出于嫉妒心在作祟,恐惧你会被其他的男人给夺走了,他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情急之下,只好这么做了。"
董卿听了,却只是瞪着他,冷笑道:"你何时被宁王给收买了?他倘若真的重视我更胜于一切,我给了他机会,在可以带着我离开的时候,为什么反而冷峻的拒绝我了?毅然的选择了皇权?"
"说不定是他认为,得到了皇权,才能真正的得到你,后来又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顾子衿一时语塞,只好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董卿抬眸看着他,开口警告道:"你若真的当我是朋友,那么便别再背着我,私下跟宁王联系了。我并不希望,他再插手介入我的事。"
见她怒气未消,顾子衿只好嘟嚷一声道:"明白了!"
事到如今,只好阳奉阴违了。
想跟新皇帝刘歆作对,非得要宁王相助不可。
那怕她的自尊心是如何的受伤。
虽然他也没能真正的弄明白过来,究竟董卿是喜欢逊帝刘陵多一些,还是喜欢宁王刘骥多一些?
这两个男人都曾经重重的伤害过她,在她的心里造成了阴影……
虽然一身男子的装扮,外表刚强,行事有主见,不过,有时候她还是挺像个女人的,全然不自觉的散发出女性的脆弱。
***
郑县县衙内。
林阳儿端坐在大椅上,专注的审视着手上的帐薄,郑县县令在一旁忙着陪笑道:"启禀郡君,你派人日夜兼程,紧急送过来的赈粮,下官已经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全数发放给百姓了,一粒米都没剩下呢,灾区的各家各户,按人口数,救济了多少,详细的放赈记录,全都仔细的写在这本帐薄里了。"
林阳儿慢慢的合上了手上的放赈帐薄,递还给他道:"本座全都看仔细了,确实无误。"
危机总算解除了。
县令笑道:"这次多亏了郡主,亲自驾临下官这座小小的县衙,才得以解决了这件棘手的难事啊。"
"小小的县衙?"林阳儿抬眸看着他,冷笑道:"郑县可不小啊,该县的行政权可不少于一个郡哪。县令的言下之意,无非便是小庙容不下大神,这可是在赶本座离开了?我承恩郡君并不是个看不懂脸色之人,如你所愿,我速速离开郑县便是。"
"郡君,你那是什么话呢。"县令抺一抺额上的冷汗,忙着陪笑道:"你能亲自驾临本县,下官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此话分明是虚假。
得知她放出去的那些重刑犯全死了,他的脸色着实青了好几天。
林阳儿冷冷地瞥了县令一眼,道:"客栈那几条人命让你感到害怕了?"
"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本来也是死囚,死了活该!"县令言不由衷道。
那些重刑犯,突然冲到了客栈内,见人就砍,最后反倒全被杀光了。
这件事情,说小不小,是一定会惊动了上面,他还得想办法处理善后。
承恩郡君可是又给他惹上了大麻烦了啊!
她从牢里放走了那些恶徒,还悬以重金,究竟是想杀谁?是政敌?是世仇?
让她大费周章想杀的人,无论是何方神圣,可不能拖累了他啊。
"你放心吧,死几个罪大恶极的重刑犯,朝廷是不会管的,至于所波及的百姓们,你就抚恤从优来办理吧,毕竟县衙的监狱不牢,让恶徒给脱逃了,还累及无辜的百姓,是该给予补偿。"林阳儿缓缓地开口道:"至于上头,本座自然会知会一声,让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谢,郡君!"县令赶忙作个大揖。
"那么,本座也该回去了!"
林阳儿说着,同时起身,这时,这见师爷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神色怆惶的嚷嚷道:"糟了!不好了,那些被劫走的赈粮,竟然被还回来了!"
闻言,她的脸色骤变,忙不迭问道:"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师爷早已乱了分寸,急急忙忙的禀告道:"在朝廷表彰郡君的牌坊下面,突然堆了很多的米粮,上头还贴了一纸公告,言明那些米粮是郡君所捐给郑县百姓之赈粮啊。"
"什么?!"闻言,林阳儿差一点儿没昏厥。
"这不是在整人吗?"香兰气得跺一跺脚,恼火道:"郡君所损献之赈粮,已经全数发放给百姓了,这件事,郑县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那些赈粮却又突然自己跑出来了,这该怎么解释啊?"
县令听见此事,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来了,他急忙吩咐道:"快!派出所有的人手,立刻把那批米粮给搬走!"
"来不及了啊!"师爷皱眉道:"一大清早,那批被劫走的赈粮已经堆在牌坊的下面了,因此引来了大批的百姓们围观,现在郑县的百姓们,还围在那里,议论纷纷啊!"
香兰听了,忍不住怒道:"郡君为了塡补那些被劫走的赈粮,还不惜将封地给抵押出去了,从此之后,好几年的岁收,都得拿来偿债了。现在可好,花费巨资,紧急买来的米粮,才刚放完赈,那些被劫走的赈粮却又自己跑回来了,她反而连动都不能动了!"
县令深怕东窗事发,连忙转头问林阳儿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啊?延迟发放赈粮,百姓们早已心生不满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不是延迟,而是故意苛扣下来,反而还被劫走,这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认栽了!"
林阳儿的脸色着实难看,她气得咬牙切齿道:"就算是骑虎难下,我林阳儿也要从虎背上跳下来,你速速去把那些被劫走的赈粮,全数发放给百姓吧。"
"郡君英明哪!"县令连忙作揖道。
在朝廷彰表承恩郡恩大义的牌坊之下,堆着上百袋装着满满米粮的麻布袋,宛如一座小山般,巍巍峨峨的迭在一起,郑县的百姓们围着这一座米粮小山,忙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还未到午时,但见一辆马车急速的赶了过来,然后停在牌方后方约一丈处。
马车里,急急忙忙的走下来一名穿着湛蓝官服的肥胖身躯。
"是县令大人来了!"
县令在师爷及几名县衙的陪同之下,很快的来到了牌坊的下方。百姓们正围观在那里。
未及县令发话,一名拄着拐杖的耆老,捋着白须,直接开口问道:"大人,承恩郡君所捐献的赈粮,昨晚才发放完毕,今晨,牌坊下方却又出现了这么多的米粮,上头还贴着告示,言明是承恩郡君所捐献之赈粮,乡亲们因此议论纷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