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到卯时,田高升起床,见妻子还睡得正香。
昨天夜里满娘闹了一场,大概是因为母亲不在身边,张妈妈用在茶炉上温的正好的奶喂她。
也哄不好。
最后还是吵醒了田高升夫妇,杜三娘去东厢房哄了孩子半个多时辰,今日到了时辰还睡着。
他起身洗漱一番,过了一刻,便去西厢房叫两个孩子起床。
喜哥儿和玉哥儿自从搬到东院,由田秀才启蒙读书,就按照书院的规矩每旬回正房休息一天,除了上月,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小半年。
田高升走进西厢房的卧房,两个孩子住在一间。
自从搬到东院,玉哥晚上就跑到兄长的房间不肯出来,回正房也没改习惯。
这小子比喜哥儿小时候机灵的多,更会撒娇,丁点大的时候就会指使他哥哥,结果一搬走反而黏上哥哥了。
田高升想到这不由摇头笑了一下。
小萍已经带着两个丫鬟小梅和红叶打好热水,准备好洗漱用品。
见老爷进来也只是略躬身,田高升点点头,走近床边,两个孩子小脸都睡得红扑扑,喜哥儿睡相素来不老实,将弟弟往床里边挤成一团,被子倒都还盖得好好的。
田高升摸摸两个孩子的脸颊,热呼呼的,笑道:“起床了,不是要学武吗!”
喜哥儿皱皱小脸,一个鲤鱼打滚,往床里翻去。
玉哥儿迷迷糊糊的用被子捂住耳朵。
田高升接过热毛巾,往两个孩子脸上使劲一抹。
“嗯!”
“不要!”
两个孩子迷迷瞪瞪的爬起来,也不看面前是谁,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衣服,闭着眼穿好,又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
见父亲就坐在对面,两人脑子里就想起昨天那件事,都叫道:“爹要教我们练武了吗”
田高升笑眯眯的道:“今天先教你们扎马步,快去刷牙,咱们就去小花园。
”
喜哥儿和玉哥儿从床边跳下去,跑到架子上的水盆前。
这种多层的可调节的铜芯包木的三角架是近几年兴起的。
盖因大穆自开国以来便和前朝不同,工匠地位大大提高,在农业用具,日常生活用具或其他方面有创新发明的工匠不仅可以得到朝廷的奖励,有突出贡献的甚至可以进入朝廷开设的天工部为官,民间各种小发明也不断。
商人们会将一些实用性的发明买下成批制作销往各地,这个三角架就是因为方便小儿使用,盛放东西更方便而盛行,田高升就从外地托人买了几个,如今双河镇上也有店铺开始卖了,有贵有贱。
喜哥儿和玉哥儿一人霸占了一个架子,端起水杯,用牙刷蘸陶瓷瓶里的牙膏刷牙,用的是镇上药坊特配的小儿专用的牙膏,效果显著还护齿,一瓶要二两银子,每月制的不多,除了田家这样的人家,民间百姓还是多用青盐刷牙。
两个孩子很快收拾妥当。
当初田家曾祖建宅子时只在前院留了个大院子,原本计划后面全建成院子留一个练武场。
在工匠的劝说下改出了一个小花园,所以田家这座三进的府邸不仅占地要多一半,院子也比寻常的三进宅子还要多几个,预备着子孙满堂也可住下,如今空了大半。
田高升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小花园的空地,花园不大,多种的寻常花卉,如今海棠花的花期快过,玫瑰风姿依旧。
田高升先给他们示范。
两个孩子表示学会后,又要纠正两个孩子的动作,喜哥儿做的好些,玉哥儿大概是年纪小,田高升纠正好几遍,才让他做的标准些。
两个孩子一会儿就觉得腿酸起来了,摇摇晃晃坚持不住。
玉哥儿撑不住,往一边倒下,被田高升接住。
喜哥儿咬牙又坚持了一刻钟,也不由泄力,扑腾几下站稳。
田高升笑眯眯道:“都累了吧,武功是不是不好学?”
两个孩子都点点头,玉哥儿仰头看着父亲道:“爹,一定要学这个吗?”
喜哥儿也眼巴巴的看着田高升。
田高升看着两个儿子,语重心长道:“扎马步是学武的基础,你们读书不也要先认字,才能学其他的书,做任何事基础都很重要,知道吗?”
见喜哥儿玉哥儿都乖乖点头,田高升知道自家的的两个孩子调皮捣蛋是有的,但也都是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他带着两个孩子活动活动手脚,又让他们做了一刻钟,
就道:“好了,今天爹只是先教教你们,等会吃完早饭爹会和你们祖父说以后专门挪出一段时间学武,先回去吧。
”
田高升带着两个儿子回到正房,杜三娘已经起来梳洗打扮了,她坐在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到他们,转身笑道:“你们去小花园扎马步了,还不重新洗洗。
”
两个孩子跑到母亲身边,让杜三娘摸摸脸颊,才去和父亲一起净手。
洗田高升带着两个孩子去东院用早饭,杜三娘还要照看满娘,就在屋里自用。
田高升带着喜哥儿玉哥儿到东院,和田秀才一起用完早饭。
田秀才就让两个孙子去读书,回来考他们。
田秀才见儿子还坐在桌前,问道:“还有什么事?”
田高升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才开口道:“爹,都说君子六艺,喜哥儿玉哥儿是不是也该学了。
”
田秀才皱眉道:“孩子还不大,日后再说,不用急。
”
田高升笑道:“我也知道,不过现在就可以让他们打好基础了,以后学也方便。
”
田秀才不解,道:“他们身子骨还没长全,家里又没有小马,也没有合适的弓箭,打什么基础?”
田高升觑了父亲一眼,还是道:“儿子是说不如让他们现在开始天天扎一阵马步,学些拳法,也是强身健体,再学骑马射箭的也好学。
”
田秀才瞪了儿子一眼,怒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小时候不好好读书,要练什么拳法,现在要教你儿子也向你学是吧!”
田高升辩解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两个孩子以后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活动身体,扎扎马步,若他们不喜欢练拳,练练五禽戏也行,说来爹你该学学五禽戏了,不如以后和我们一起练。
”
田秀才还是不肯答应,他其实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生平只一件事固执己见,就是不能浪费任何读书时间。
他虽然没读出什么名堂,可天天是手不释卷,也不能容许孙子把大好时光浪费在那个什么拳法上。
田高升早知道他爹不是那么好说服,可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他爹自他娘去世身体一直不好。
田高升心里也着急,如今想来最重要的不是两个孩子锻炼身体,应该是他这个顽固的爹才是。
他打定主意后就耗在田高升身边,总要让田秀才同意学习五禽戏。
到巳时,有小厮来通禀,门外小孙管事带着几位妇人前来。
田高升知道小孙管家送乳娘来了,不得不去应酬,才放过田秀才。
不过他走之前又说一遍。
“爹,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回头再来和你说,不行就让我姐回来和你讲。
”
田秀才头大如牛,唉声叹气起来。
连两个孩子的书都忘了去查。
田秀才从前最怕妻子,如今最怕最像妻子的女儿,坐在书桌后苦思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