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花姨娘(1 / 1)

孟县丞被抓,孟家被施县令派人围了的消息很快传的人尽皆知。

昨日孟县丞在随园费劲心思,办了一场热闹的饯别宴,预祝赴京述职的施县令高升,而今天一大早施县令就点齐衙役,围了孟府。

这实在是离奇,曲折,游走在市井的三姑六婆和闲汉不仅把事情夸大了几倍传到了普通百姓嘴里,还有许多人仿佛不在意的溜到孟府所在的白鹭街,想看看有没有话本里的抄家在孟家出现。

“你听说了吗,孟县丞家被围了!”

“你的消息早过时了,孟县丞家已经被抄了,县太爷亲自带人,连孟太太的首饰都被拿光了,才被赶回娘家!”

“我听说孟太太的哥哥黄主簿家也被围了,是师爷带的人?”

“不是,是孟县丞跑了,师爷带人去黄家找人!”

“……”

种种议论之下,昨日在随园擦出了点小水波的一位姑娘自然引不起任何注意。

杜蝶娘悠闲的坐在房内,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一样。

她住的这间小屋门外栓了一把一斤重的铜锁,而房间角落里还有一个灰衣女子,正是杜蝶娘的生母花姨娘。

杜蝶娘用木梳一下下的梳着头发,透过昏暗的铜镜看到母亲只一动不动的坐着,以为她在发呆。

“娘,你来帮我挽个留仙髻。

杜蝶娘将头发理顺散开,说道。

“娘?”

杜蝶娘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抖。

“娘你怎么了?病了吗?”

杜蝶娘有些焦急的问道。

“没事,”

花姨娘仿佛才回过神来,虚弱的道。

“娘这是老毛病了,一待过黑屋子里,就不由自主的害怕。

杜蝶娘扶花姨娘起来,眼泪汪汪的道:“都是女儿不孝,连累母亲陪我关在屋里。

她愤恨道:“母亲这惧黑之症是不是被那个老婆子磋磨而来,女儿以后嫁入孟家,为母亲血耻!”

杜蝶娘低声说道。

花姨娘摇头,在女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道:“这个却和她无关,你也大了,娘的往事也可以告诉你,你既然决定了要进的府门,就以为娘的例子引以为戒。

花姨娘的出身杜蝶娘虽然不知道,但心里也有猜测,家里嘴碎的下人有时闲聊,家里的这些大戏自然不会少了。

花姨娘道:“我花名花蕊,本来姓名早就不知道了,是江宁的一个暗娼。

花姨娘拉着女儿坐在她的小床上,平淡的说起自己的身世。

她说不清自己是被拐还是被卖,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要做个姐儿,供人取乐。

她这惧黑之症就是小时候不听话,被妈妈惩罚的后遗症。

姐儿做的皮肉生意,打骂是小,伤了哪里,也许一个一等的姐儿,就变成二等了,损失的都是真金白银。

所以不听话的姑娘往往会被关到一间小黑屋里,三五天不到,再烈的姑娘也会服了软。

“当年我也是门子里一等的姑娘,你爹第一次和朋友一起来,就是我服侍的,他那时什么经验都没有,但待我好得很。

花姨娘回忆道。

杜举人当时是被同科的学子一起拉过来的,他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宝蓝色的衫子,用扇子挡着脸,手足无措。

同来的其他人都是老手,熟客,见他的模样纷纷取笑,花姨娘当时和其他姊妹一起也笑作一团。

不知怎么的,她当时觉得这个年纪不小的举子很有意思,主动到他身边,拒绝了另一个常客。

杜举人虽然不够温柔体贴,但他待她不像个姐儿,态度也不轻佻,哪怕他看起来钱财不多,花姨娘还是细心的服侍了他好几天。

原本不过是露水夫妻,这班举子的荷包被掏空后,人就都该走了,临走的时候,杜举人说会回来找她,花姨娘也没有在意。

姐儿的好日子都不长久,花姨娘心里也不是没有计较,她想着过了二十五,就找个富商给自己赎身,凭自己的手段,总能拢住男人的心,能有幸生下一儿半女最好,没有她也不强求。

毕竟她们这些做姐儿的,不提每月不安全的几天要服的汤药,有些狠毒的妈妈早在姐儿的小时候就毁了她们的身子,连汤药钱也省了。

花姨娘的妈妈虽然没这么做,但该吃的药,绝对不能吐出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姐儿们之间也是有竞争的,有时候为了一个恩客,她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推刚才还一起说笑的姐妹下楼。

“这是娘的第一个教训,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姐妹情,就像你现在利用的两个小姐,你对她们绝对不能放下心防,焉知她们不是在利用你?就像娘当年一样蠢。

花姨娘当年和一个叫倩雪的姐儿是一个院子里的姑娘,她对花姨娘一直颇为照顾,花姨娘也信她三分。

倩雪和给院子里送胭脂的胭脂铺的伙计有了私情,被花姨娘发现,她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打算装作不知道,可心虚的倩雪知道后,栽赃花姨娘私逃门子。

在姐儿里,这个罪名比和人偷情大的多,妈妈们一旦发现,都是要杀鸡儆猴。

花姨娘被关在了小黑屋里,倩雪的栽赃做的很成功。

即便是花姨娘自己看到那一堆东西,也会疑心自己真的要逃。

妈妈决定不吃不喝关她在小黑屋三天三夜,然后把她卖到最下贱的地方,相比一等的姐儿风华正茂时,还能过几年风光日子,那种地方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就在我被关的第二天,我待着小黑屋里等死,突然被人拉了出去,原来是你爹来了,他点名要我去服侍,妈妈把其他的姑娘带过去给他选都不行。

花姨娘的语气突然变了,仿佛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事情,灰暗的眼睛里也闪动着不一样的光芒。

她待着小黑屋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几个常客会要求见她,妈妈为了银子,说不定会放她出去。

可在黑暗的屋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冷又饿,锁着铜锁的门窗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出现。

“原来上回你爹爹中了举后,不得不返乡离开,这一回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那是爹给娘赎身了吗?”

杜蝶娘忍不住问道。

“你爹哪里还有银子,妈妈敲了他一大笔钱,才放了我出来见他,也只有一夜。

当时花姨娘知道这个不过来过一次的举人,为了见她,花了身上几乎所有的银子,那些钱足够他包下一整个院子的姐儿,陪他一个人半个月了。

她还记得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论起容貌才情,院子里不少姑娘都不逊于她,她不得不承认,让她痛恨的倩雪,比她还强两分,

杜举人期期艾艾的道:“可她们都不是你啊!”

“花姑娘,我这次来,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蝶儿,你记住,男人都是薄幸的,再多的海誓山盟也都是假的,一旦你年华逝去,容貌老去,什么都会变的。

花姨娘扶着床杆,回想起当年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心里既酸且甜,又苦又涩的心情。

她哭的稀里哗啦,不是从前楚楚可怜的落泪,趴在他胸前,哭的一点都不好看。

那个人只会拍着她道“不要哭”,“不伤心了”

糊里糊涂的安慰她。

天未亮的时候她趴在他耳边,把自己在外的一处私房钱告诉了他。

事实上姐儿们在这院子里耳濡目染,对年华老去的姐儿的下场一清二楚,她们在开始接客后,就会想尽办法给自己藏下保命的钱,有许多会被妈妈发现没收,即便能藏好的,也不一定有机会使用。

花姨娘能藏在外面的这笔钱,是因为从前有一个包她的公子,常接她出去,她才寻到机会将一些藏好的金银首饰和客人给的赏贱卖,存在了最有信誉的中信银行。

她用的银行的保险柜,只要有他们给的信物,都能去取出来,认物不认人。

花姨娘巧心把信物挂在成了一个不值钱的项链上,她天天带着,连被关到小黑屋里,也没人对她这个不值钱的链子有兴趣,她屋子里其他好的衣服首饰和摆件早都被人拿光。

她把东西给了这个男人,让他去银行取出这笔金银回来赎她。

花姨娘心里其实只有三分把握,她这些年攒下的东西不少,柜子里除了一笔不小的银子,还有数颗珍稀的珠宝,足够给她赎身,但对这个家境不是很好的举人有多少吸引力,她也不知道。

好在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在她将被拖出去卖掉的时候,他拿着银子回来。

妈妈要杀鸡儆猴,提出的身价银子比她最好的时候也要高十倍,是她攒下那些东西的绝大部分,可那个人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

那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她没有看错人!

她还记得倩雪不可置信的眼神,院子里其他姑娘羡慕嫉妒的样子,哪怕跟他回去吃糠咽菜,她也愿意。

她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以他的年纪,孩子也得有几个了,所以被他安置在外面的时候,她并不埋怨他。

可后来她有了身子,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的,更何况是他的孩子。

她听他说过,像他这样有功名在身的人,纳妾必须有妻子的同意,所以她自己找到了他家。

后来在杜家的日子,她陪着他粗茶淡饭,她不觉得苦。

有了女儿,他给她取名蝶娘。

哪怕隔三差五要受杜老太太因为嫉妒(?)而来的磋磨,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都变了,他变了,他开始嫌弃我不再年轻的面容,嫌弃我说的话,做的事,也另有了新欢,再不来一次。

花姨娘喃喃道。

杜蝶娘扶住母亲的肩道:“娘,等我嫁入孟家,爹就会再次重视你的,你别伤心了。

花姨娘握住女儿的手,刚想说什么,门口的大锁哗啦一声,婆子端着饭菜过来。

她唠叨道:“二姑娘快吃吧,一天就这一顿饭了。

杜蝶娘眼神愤愤,想说些什么,又被母亲拦着,勉强忍下去。

她坐着不动,花姨娘走过去,一边摆好碗筷,谦卑的问道;“李嫂子,近来有什么新鲜事吗,也给我们说说?”

李婆子最喜欢说话,她也不在意杜蝶娘不满的眼神,高兴的道:“哎呀,这两天可热闹了,前个儿二姑娘不是也去了随园,昨天孟县丞家就被县尊大老爷抄了!孟县丞也被抓起来了,罪名好像是什么收受贿赂?……”

吧嗒!

花姨娘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

杜蝶娘冲过来抓住李婆子,疯狂的道:“你胡说!孟家怎么可能被抄了!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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