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季涯,低低的“嘶”了一声,刚才洛纯拔出毒针的时候,可能让昏迷的他有了痛楚。
洛纯将毒针放在月光下仔细的观察,半晌没有说话。
零落急切的问道:“他中了什么毒?”
“我不确定,我需要看看他的面部。”洛纯说罢已经动手要去掀开季涯的面巾,却半空中被零落的一只手牢牢的禁锢住,动弹不得.
“不行!”
“那我便无法给他解毒,你另请高明吧。”
“解毒为何一定要看面部?”
“这毒颜色极深,并且在遇到血之后,这血的颜色竟然变得极淡,能有这样的现象的毒物,世界上有两种,但是这两种毒物的区别就在于,中毒之人的面色到底是发青还是发紫,以及嘴唇是否龟裂。”
“这些事情我可以看过之后告诉你即可。”
“你是害怕我知道他的身份么?”
零落静默不语,她默认了。是的,她如何能让除她以外的人知道季涯的身份呢,那是至他于务必危险的境地!
“脸色发青,嘴唇并没有龟裂。”
听到零落的话语,洛纯的脸色愈加的沉重起来。
零落将季涯的面巾重新盖好,转过身时,却看到一脸发证的洛纯,心里便知道了这毒断不可能是轻易能解的毒物。
但是她还是要问清楚:“是什么毒性?能判断了么?”
“是‘无涯’!”
“无涯?”
“是的,‘无涯’取自佛偈‘苦海无涯’,也就是中了此毒的人将会产生强烈的幻觉,继而在痛苦的幻觉中沉浮,不能自已,到了第七日便会在终极的幻觉内死亡。”
什么!竟然是这般厉害的毒物,她虽然也听着师伯多次与她谈论世间的药物毒物,但是这‘无涯’的毒物还是第一次听到。
“要怎么样能解此毒?”
“无解。”
“无解?”
“是的,这样的毒性太过霸道了,我根本不会解。”
“你若是救不了他,你也走不出这间房子!”
“他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
“是的。”
“有多重要?”
“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好!那么他的毒就有救了!”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无解么?”
“方才是,但是现在不是了。若要救他那么就必须要活出你的性命,我原以为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傻的人,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人,故而我说无解,但是你却让我吃惊了,既然你愿意,那么他的命也不是不能救。”
“要如何救?”
“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师父,浪药。”
“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
“你是在耍我么!”
“我只知道他每年的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都会出现在京城的‘落阁’。”
“落阁?”
“是的,朱雀街头最末端的落阁。你怎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你难道识得落阁里的人?”
“不是,只是到过落阁,宫宴前去过落阁,那儿的妆娘不错。”
“我估摸着这两日便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你既然不怕死,那么你就豁出这条命去将我师父接进宫里来吧,这两日我可以暂时先用药物将他的毒性暂时稳定住,不让毒发得那么的频繁。”
“你长时间呆这里会被人发现的。”
“我每日在人定时分过来,但是我的医术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必须要快。”
却看见零落踟蹰的表情,洛纯再次说道:“我若是要告发你,方才巡逻兵经过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面巾不可以摘下来!”
“知道了。”
零落转身的时候再次望了一眼昏迷中的季涯,她不知道洛纯是否可信,但是眼下她只有这个办法了!
明月高悬,蒙山的竹林深处,一桩深灰色的竹屋在竹林的簌簌声之间静立。
一名秃头大汉正躺在摇椅上,前后摇动着,惬意的闭目睡眠,他的身上盖着的是一件貂绒的紫色披风,貂绒的披风在大珩十分的珍贵,只有王公贵族的人才能用得起,但是那男人看起来十分的粗俗,且是一名山野村夫之貌。一名黝黑的少年在他的身旁打了个地铺,地面上铺的是雪白的鹅毛毯子,与少年黝黑的面貌,相差极大。
竹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那窗户看起来极其的大,就像是这屋子的主人觉得主子不够用的时候,故意留下的那么大的窗口。月光从那旷大的窗口流泻进来,照着少年的全身,以及那大汉的一双脚,很奇怪,那大汉的一双脚却是十分细腻的,可以说得上是细皮嫩肉。
只见那少年翻了个身抬起左手,想要遮住月光,但是这一细微的动作似乎把那大汉惊醒了。
“你这小子怎么还不睡啊!”
“师傅你不也没有睡么?”
“老子睡不睡要得你管啊!睡觉!”
“可是师父,我睡不着。”
“干嘛,思春啦?”
冥光白了一眼萧冢,说:“我又不是师傅你。”
萧冢“蹭”的一下子从太师椅上坐直了,大黑夜的看起来简直像是诈尸一般,指着冥光就问:“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谁思春你说清楚。”
“师父思春啊,对着师叔思春啊。”
被道破心思的人,一下子“什么师叔!叫师母!”
“人家又没有嫁给你……”
“那是迟早的事情。”
“这迟早的事情怎么都迟了十多年了,都还没有嫁?”
萧冢重新的躺下,侧过身去,不和冥光对视:“大人的事情跟你这个小屁孩说不清楚,赶紧睡觉!”
“可是师父,你脸怎么红了……”
“被月光晒的!”
萧冢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少年,但是冥光却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一个人似乎自言自语般,说道:“师父,我真的不相信……”
那萧冢作势模模糊糊的应喏了一句:“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大师兄会是那样的人……他在我心中一直是温煦如春风的人。我晕倒在雪地上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的温暖就是大师兄的手,他手心的温度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样温暖的手怎么会是那个火凰教杀人不眨眼的大祭司呢,师父……”
“师父,你一定是误会大师兄了,大师兄对你这样的尊敬,他很爱师父你。师父还记得那年的春天么,你替一个逃犯易容,但是那个逃犯却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刺伤了,伤及了心脉,昏迷了整整七天,那个时候大夫都说你没救了,但是师兄却一直都不放弃你,不停的给你找大夫,那时候是春天,但是冰雪依旧没有融化,大夫说你需要多吃鱼,大师兄就自己脱了衣裳,凿开冰面,在冰冷的河水中替师父捉鱼……”
“别说了!人心隔肚皮,这些事情你别管了。”
冥光忘了一眼萧冢的背影,他与师父相处这么些年,他是知道师父的心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当初如此相亲相爱的两个人如今怎么会变成仇敌一般的对立着……
良久……冥光再次出声:“师父,你追了师叔这么久为何都还没有追到呢?”
“因为……她的心中住着那个人不是我。”
“是另一位师伯么?”
萧冢不能淡定,再次转过身来,表情异常的紧绷,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冥光从来没有见过萧冢这般严肃的表情,回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一年前,有个陌生人来信给过师父,上面写着的是:吾师弟亲晤。我看着他的自己并不像是女子写的,故而猜测我还有一名师伯。”
“那是你看错了!”
“可是我也听闻过江湖上的人传说,当年的‘三子’,一位是云中子妆娘,也就是师叔,一位是师父迷踪子,还有一位是‘神农子’,传说中是一名药师……”
“你丫的要是不想睡觉就给老子滚出去!废话这么多,你是压抑了几百年没说话么!我管它什么神农子迷踪子,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听到没有!”说罢萧冢一起身,甩开紫色的貂绒披风,一把丢在地上,然后走了出去,留下了一脸怔然的冥光。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踩到了他的雷区?难道传说中的师叔真的喜欢师伯,那师父岂不是白白单相思了十几年?
正想着的时候,看到萧冢又瑟缩着身子进来了,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鬼天气真的是冷死了,眼看着这两天估计就会下雪了。”
说着的时候将方才摔在地上的紫色貂绒披风重新捡了起来,掸了掸尘土,重新盖在身上,侧脸看到那扇子大窗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师妹怎么还没有回来?这么冷的天气,快要下雪了吧。师妹……难道回去了么?下雪的时候,他也会在哪里的吧。那么……自己要去么?呵呵……开什么玩笑,他们的相会只去掺和算怎么回事!
但是险种的另一个声音却说道:“你不正是想搅和了他们的相会么?”
萧冢的心中一阵失落,他明知道对方的心中没有他,但是他还是苦苦的挣扎这么些年在这个时候,却感觉到累了……
他抬眼望了望窗口,这风已经变得十分的冷冽了,这破房子里过冬可不是个好主意!
是的!他堂堂迷踪子大师怎么能在这样的房子里过冬呢,他所睡之地必然得是京城中最温软的地方嘛!是了!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返程回京城,免得在这里冻成了狗。
萧冢为自己找到了回京城的理由而十分的开心,咧着嘴笑了,然后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