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大家齐声说“是”,荣郁芝笑得更开心了。她又扯回话题,提到了吉州的废帝:“而现在,那位废帝却想要复辟。朕能理解大家为何如此愤怒…”
荣郁芝话刚说到这里,就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男声打断了:“没错!因为他打扰了我们安宁的生活!陛下登基以来,国朝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不是他想破坏,就能轻易破坏的!我们靖朝人民,只认靖朝,不识清朝!”
荣郁芝有些讶异地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前排有个高个的大学生正满腔激动说着这些话。他话音刚落,大家一下跟着一起沸腾起来:“没错!只认靖朝,不识清朝!只认靖朝,不识清朝!”
见全场情绪快要失控,荣郁芝忙抬抬手安抚大家的情绪,等大家再度安静之后,才说道:“是啊,我们的确应该团结起来。然而我们要做的,不是跑去日本公使馆、日本工厂的门口抗议,示.威!我们该做的,是让我们自己更好,让国朝穿上坚不可摧的铠甲,让敌人无缝可入!”她声音越来越响,大家都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莞尔一笑,“不是吗?”
整个广场一下全部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不知从哪里,不知从谁先起的头,有人开始鼓起掌来,慢慢地,更多的人鼓起掌来,整个现场的掌声就如海浪般延绵开来。
大家真的没能想到,荣郁芝特地出宫一趟,来参加北都大学的校庆典礼,不是来鼓动大家支持她,抵制吉州那位,而是来说了这么一席话。这一席话,比刚刚荣郁芝夸奖大学生的团结爱国更让大家感动,更让大家感触深刻。
是啊,我们要做的,不是徒劳地抵制敌人,而是为国朝穿上坚硬的铠甲,让敌人无法攻击到自己!
这个国家,已经衰退了数十年了。大家从一开始的抗争,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重燃希望。数十年了,终于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告诉他们:他们不是要抵制敌人,而是要变得更强大!变得坚不可摧!
记者区的王谦之却张大了嘴巴,好似能放下一只大苹果。他真的没能想到,荣郁芝能说出这么一席话来。就算今天演讲的说辞不是她准备的,那也万分精彩了,而且王谦之自己的内心也被微微撼动到了——事实上,荣郁芝今天的演讲,的确是她自己想出的演讲稿。
“朕年龄虽小,登基时间更不长,可朕心里清楚,这数十年来,国朝都承担了什么。”荣郁芝语气变得沉痛起来,她的眼前浮现了那张一直摆在南书房,她书案上头的中华地图,上面标曼了各式各样的类似“法占区”,“葡占区”的记号。自从登基之后,每每看到那张地图,就像一把尖刀刺在她的胸口似的,让她觉得无比屈辱,“朕也知道,在朕出生前,在朕出生后,国朝打了多少败仗。只有在祁丰将军在的时候,国朝才勉强打了几次胜仗。”
她说到这个话题,大家的情绪也都不由自主跟着低落了下来。是啊,谁愿意自己的国家总吃败仗,谁愿意自己的国家被别国瞧不起。更何况,站上战场的,不少是在场学生记者的亲人,谁愿意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战场送死呢。
“可是,一个国家在战争中失败了,她就是弱国吗?”荣郁芝看着底下一个个大学生,一张张年轻的脸,发出这样的提问。没等大家反应,她自己摇了摇头,“不,只有不承认失败,不去改变,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弱国!”
这话一出大家更是热血沸腾,像打了鸡血似的拼命鼓起掌来。不少学生已经把手拍得通红,拍得隐隐发痛,可还是不愿意放下手来。
荣郁芝说得太对了,国朝需要改变,需要承认失败,更需要进步!现在工厂、学校的大规模建造,人才的大量引入,以及公派留学生的不断增多,不就是说明了这个道理嘛!国朝正在一步步改变,国朝不像是那个腐朽不堪,日趋堕落的清朝,国朝是个崭新的,让人充满了希望的朝代!
曾仪本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着荣郁芝说过的每句话,可听到荣郁芝这么说,他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荣郁芝。
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曾仪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国家是真的改变了,君王也是真的改变了!他做了记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么被鼓舞的时候。或许是之前一直被国朝战败的刊文轰炸,心情早就变得麻木,只是一直默默守着一份职业操守在努力。
可现在,荣郁芝这一席话真的触动了他。不,不只是这一席话,更包括国朝近期一系列的改变。好听的话谁都会讲,根本感动不了他,但是国朝的每一点一滴的变化,都是他看在眼里,写在纸上的。一点点的感动,又被荣郁芝今天一席话一冲击,让他激动得快要不能自已了。
龚正禄举起照相机又对着荣郁芝拍了一张照,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曾仪。他和曾仪合作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曾仪这么激动。
荣郁芝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又开始保证了起来:“请大家相信,只要有朕在一日,必定要让国朝慢慢进步。总有一天,国朝也会穿上坚硬的盔甲,与英美日比肩,甚至比他们更好!总有一天,国朝会在整个国际都拥有十足的发言权,无论任何国家,都不敢小瞧我们!”
她这句话作为演讲的末尾,又是引发了底下人群的一阵小高.潮,大家抑制不住自己的热情,全都开始欢呼“陛下万岁!”“靖朝万岁!”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北都大学的动静,撼动了整个北都城。
远远停在广场外的一辆马车里,安珂听到广场上这么大的动静,忍不住把头伸出车窗外,好奇探头探脑起来。等他钻回马车的时候,就见秦佑潜一脸淡定坐在马车里头,正闭目养神着。安珂看着秦佑潜这一年不到,越来越淡定深沉的脸,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少爷可真是看起来越来越有城府了,能说是更沉稳了,可也可以说…更老奸巨猾了?
他琢磨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少爷难道不想知道陛下在那头说了什么?”
“不必。”秦佑潜眼皮抬都不抬,直接回答道,“明天看新闻也就知道了。”
“也是。”安珂为自己这个蠢问题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说道,“小的是真没想到…少爷您会给陛下出这个主意,让她到这里来演讲。”见秦佑潜突然睁开眼看了自己一眼,可眼光中的情绪难名,安珂连忙补充道,“小的还以为,除了和货币金钱有关的事情,少爷是不会关心的呢。”
秦佑潜再度闭上了眼睛,口气却不耐起来:“你懂什么。若是国家还像最近这样闹,一直持续下去,国家经济必定要不好。到时候,肯定是不利于我的。”
“…”安珂伺候了秦佑潜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秦佑潜遮掩的神情:不耐之中,带了一点…别扭尴尬?安珂无声地笑了笑,也算是明白秦佑潜这点小心思。
秦佑潜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能感觉到安珂的笑似的,突然睁开眼,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还不
赶快吩咐车夫驾车?咱们回府!”
“是。”安珂连忙应了下来,朝马车外吩咐道,“驾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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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郁芝在北都大学的演讲被一字不落地刊登在了国朝的各大报纸,印刷之后被发往了全国各地——当然,在被日本管控的吉州,人们是无法看到提到她演讲的报纸的。一时之间,荣郁芝的演讲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就在荣郁芝的演讲被大家看到之后不久,所有的人们都回到了自己最初的位置,日本公使馆和日本工厂门口抗.议的人群全都不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抵制你们,而是让自己穿上更坚固的铠甲,让你们无法穿透!
当然,这场演讲之后,荣郁芝的声望又再一次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街头巷尾全都在议论这个新帝,她说的话实在是太过于鼓舞人心了,所有人都希望——国朝能像她保证的那样,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强大,与英美日比肩,甚至比他们更好!无论任何国家,都不敢小国朝。
安珂捧着报纸到了秦佑潜房间的时候,秦佑潜正看着新的统计数据。安珂看到秦佑潜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很好,他自然也不犹豫,把报纸送到了秦佑潜面前。
秦佑潜接过报纸,愣了一下,便细细读了起来。良久,才说了一句:“实在有趣。”
当然,祁援翰拿到报纸的时候,表现得可比秦佑潜激动了,他捧着报纸读了好几遍,读到热血沸腾处,恨不得冲进宫里好好夸奖一下荣郁芝。
荣郁芝这番演讲,在很久的时间里,一直被当做美谈。历史上,管这段演讲叫做“北都大学讲话”,只要提到荣郁芝的著作传记,必然不会少了这一段演讲。
自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