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衙出来,孙奋脸色阴沉,想不到果真如曹寅所言,他将军中大事托付周鲂,终将会被架空,最终连周鲂也不会听他的将令。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组建骑兵如此利好之事,周鲂却极力阻拦,显然就是不想让他立功,将来功高震主,名望盖过孙亮。
自从太子和鲁王之争结束之后,朝中一片混乱,皇宫内外也闹得人心惶惶,孙权多疑猜忌,喜怒无常,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贬黜孙和之后,孙权立最小的孙亮为太子,孙奋等人不敢有半句微词,整日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遭到猜忌。鲁王党之争,让诸位皇子胆战心惊,对太子之位再无奢望,按照长幼秩序,本来也该轮到孙奋,但当孙奋得到外放徐州的圣旨之后,却喜出望外,一点留恋宫廷的一丝都
没有。多年来在宫中担惊受怕,先是兄长孙登多病夭亡,其后孙和和孙霸宫廷之争,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孙奋见识了宫廷权力之争的可怕,自忖无力争夺,也没有亲信可用,
早已死心。
这一次不知何故封他为征北大都督,统御两州兵马,孙奋渡江北上之后,便一路游玩,所过之处,从不问政事军情,就是在叔父孙宇镇守的寿春,孙奋也只字不提军事。
不过孙宇毕竟是长辈,孙奋留在寿春多少会受到管教约束,便以大将当镇守前线为名来到下邳,在这里人人都要听令于他,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没有了权欲之争的孙奋,便将余生放在了享乐之上,终日飞鹰走狗,奇山异水,狩猎游玩,甚至想在下邳盖一座行宫别苑,从此远离宫廷。直到曹寅一席话,才让孙奋猛然醒悟,重振精神,曹宇举曹丕和曹植之例,让孙奋明白,皇族兄弟之间,猜忌难免,将来孙亮继位,首当其冲要处置的,就是他这个兄长
。
享乐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想保住性命,就要设法建功立业,只要显出本事,有治国安邦之能,孙权必定会重新审视,按照长幼之序,改立他为太子,也是理所应当。
但孙权年迈多病,随时可能驾崩,孙奋若想得到孙权重视,就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尽快建功,曹寅为他谋划的就是骑兵组建之事。
东吴缺少骑兵,一直是孙权和军中的一件大事,人人皆知,却又无可奈何,蜀国和魏国都严格控制马匹处境,东吴想要买到战马,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今曹寅有办法从右北平贩卖马匹,从平原运送到徐州来,他已经联络幽州数家实力极强的贩马大户,只要孙奋决心收购,保证十万战马一月之内便能凑齐。
孙奋闻言怦然心动,再加上曹寅送来的许多珍玩和美姬,更加贪恋富贵,一想到将来的危机,孙奋就不得不极力去完成此事。
一旦十万骑兵组建而成,那时候上报孙权,定然会龙颜大悦,这可是孙权一生都没有实现的愿望,欣喜之下,就算不能改封太子,多赐些土地,将来也有用处。
而且骑兵一旦建成,将来出兵便有了一战之力,只要自己手握兵权,威震一方,就算孙亮继位,对他有所猜忌,也有了自保之力。先前周鲂处理州郡之事,尽心尽力,孙奋还颇为放心,竟曹寅提醒,才猛然醒悟,周鲂这是暗中保护太子,故意让自己在外浪荡放纵,若传入孙权耳中,只会对他更为失
望。周鲂极力反对孙奋,一切都在曹寅预料之中,故此孙奋才大为震怒,没想到自己的部下竟然偏向太子,阻拦自己立功,先前游玩之时,反补见他来劝谏,当真是居心叵测
!
越是这样想,孙奋便越觉得周鲂并不是来辅佐于他,而是故意害他,甚至还有监视之意,要不然曹家之事,他为何转眼便知?
“马上停止修建行宫!”孙奋快步走在大街之上,对身旁的侍从吩咐道,“先将行宫中的钱粮送去曹家,本将要先看到第一批战马送来。”
“遵命!”其中一人领命,匆匆赶往下邳北城。
“哼,不用府库钱粮,本王照样能买来战马!”孙奋双目一阵收缩,自语道,“等这五千匹战马送到,我看周鲂还有何话说。”
府衙之中,周鲂同样一脸凝重,他没想到孙奋会被曹寅说动,更要在短期内建成骑兵,这对眼下的徐州来说,等弱自毁长城,一旦钱粮不足,后果不堪设想。但看孙奋的态度,周鲂就知道无法劝阻,徐州的一切布置都有条不紊,唯独孙奋的变化,让周鲂措手不及,如果这只是曹家的计划倒还罢了,如果背后还有魏国之人指使
,那才是灭顶之灾。
“主人,何不马上派人将曹家的人抓起来,寻他个罪名,抄没家产,断了齐王的念头。”
说话的正是刚才给周鲂报信的亲信,这是周鲂的家臣,虽然他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看到周鲂如此忧虑,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了。“混账!”周鲂一声轻喝,沉声道,“这等糊涂之言,今后万万不可再说,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吾身为臣,就该尽臣子之道,能劝则劝,不能劝也要另图良策,却万万不可
与主公作对,此乃大逆不道也。”
那人有些委屈,低着头咕哝道:“但齐王执意要和曹家合作,主人你一心为国,反被猜忌,这该如何是好?”“唉——”周鲂无奈一声长叹,背着手来到门口,看着烈日西斜,树影婆娑,半晌之后才道,“为今之计,吾只好亲自上书,请求陛下降旨,若任由齐王胡作非为,这徐州之
地,将不战自乱。”
那家丁见周鲂颇为无奈,言道:“主人何不邀朱将军一同上书,如此更能得陛下信任。”
“吾私自上书,便有僭越之罪,如何能再连累朱将军?”周鲂缓缓转过身来,摇头无声一笑,“此事吾只能尽力而为,至于陛下如何圣裁,便看天意了!”
那人吃了一惊:“主人,你……”“研磨——”周鲂沉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