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天晴,雪地上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天空蓝得让人心醉,几片薄薄的白云,也像被阳光融化了一般,随风缓缓浮游。
王征派来的哨马终于赶到库克,听说阿里罕杀了龟兹王,延城不战而降,刘封等人倒有些意外,想不到一心为龟兹王出谋划策,意图称霸西域,妄图独立,对抗汉室的主谋者最后竟会做出如此抉择。
戚渊德闻报怒道:“此等险恶小人,虽千刀万剐不足以赎其罪,此时因形势所迫不得不降,今日弑主,明日就能反叛,将军千万不可放过此人,将来必为大患。”
班辞皱眉道:“可汉军向来不杀俘虏,兵锋所过,莫不如此,若杀了阿里罕,只恐……”戚渊德冷哼道:“降顺汉室,自有明断,若各为其主,则忠心可表,若明大势,识时务,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但此等卖主小人,若将军容之,反被他人耻笑。”
刘封沉吟片刻,笑道:“此事我自有决断,延城尚有悦般残兵无奈归降,还需收服其心,明日我们轻装启程,人马都留在延城吧,待道路畅通之后,撤回它干城休整待命。”
军令传下,各营自去准备,第二日刘封与文鸯、班辞等领三千精骑北上,戚渊德统大军暂留库克。
不一日赶至延城,此时冰雪消融过半,城楼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柱,恍如刀剑出鞘,巡逻的士兵在城上远远看到大军到来,便开始擂鼓鸣锣,欢迎大将军进入延城。
周处先到延城,只是破城守卫,而大将军刘封入城,则要举行纳降之礼,意味着龟兹彻底灭亡,也宣告着西征的圆满结束,全面恢复了大汉西域都护的职权,西征将帅无不欢欣。
人马来到南门外,护城河早已冻成冰路,积雪覆盖其上,铺成了平路,城下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一对近两丈高的雪人,一个盔甲仗剑为武将,另一个羽扇纶巾为文臣,倒也栩栩如生。
刘封正奇怪谁有闲心在这里堆雪人,城门已经缓缓打开,周处带领文武将官快步迎出城来,今日的周处身穿红衣,红发红须,在雪地中十分醒目,宛如一团火焰一般。
文鸯在马上看到,不禁微哼一声,这小子如此张扬,显然是故意为之,但他在北线却没遇到什么硬仗,有什么值得卖弄的?
汉将后面跟着两排龟兹官员,当先的是一位七八岁的孩童,身穿素服,带领降臣跪在护城河边,手捧降书,龟兹王被杀,这可能是临时找来的王族后人,献降书代表龟兹正式归降大汉。
刘封翻身下马,上前扶起周处和小孩,笑道:“周将军先一步拿下延城,当属首功!”
周处抱拳道:“顺利破关,乃是大将军神器所助,南线屡逢劲敌,众将过关斩将,殊死拼杀,末将不敢贪功。”
“这还差不多!”
文鸯上下打量着周处,讥笑道,“子隐颇有自知之明,就是这穿着上,未免太招摇了些。”
“你懂什么?
这叫博彩头!”
周处转过头来,看着文鸯吊着的胳膊,惊呼一声,啧啧惊叹,“啧啧啧……文大将军武功无敌,这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文鸯大怒,脸色一阵发白,沉声道:“哼,我一只手照样打败你。”
刘封见他二人才见面就争吵起来,赶紧将他们分开,失笑道:“行了行了,龟兹文武在此,你二人收敛些吧!”
“哼!”
二人同时冷哼,虽然并排跟在刘封身后,却彼此不看一眼,偏着头向城中走去。
“大哥!”
“二弟!”
班楼和班辞兄弟也终于会面,两人都十分激动,虽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点头而笑,并肩入城。
“伯父,你看我们两个堆得雪人如何?”
“是啊,这可是花了两天时间做成的,西域的雪可真好玩啊,痛快!”
关奎和关海兄弟围着刘封,来不及邀功,指着城门口的高大雪人沾沾自喜,兄弟二人来自江南,一见下雪就兴奋,去年在于阗没玩够,今年一直念叨着,谁知道龟兹的大雪来得晚,终于被他们盼到了。
此时的方仁可谓是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走过来,指挥士兵将龟兹文武看押着,亲自带队走在降臣前方,每一步都迈得稳重方正,六亲不认的步伐跨出去,仿佛他才是受降的大将军。
城内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龟兹百姓昨日就听说汉麒麟王、大将军刘封要到延城,家家户户烧香等候,也不知道冰天雪地从哪里找来的花朵,街上摆满了香花灯烛。
百姓们夹道而迎,欢呼之声不断,这是他们除了迎接高僧大德或者举办**会才有的盛况,以前连龟兹王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只是这几天宣布的大汉政令,就让满城百姓十分满意,能为民谋福,自然就会得到拥护。
欢呼声中,车驾入城,刘封到府衙之后,正式代表朝廷下诏安民,改龟兹国为龟兹郡,免去三年赋税,政令逐步与汉廷相同,龟兹官员由班楼和几位口碑极好的旧臣选拔任命。
刘封传令当日设宴作贺,此时阳光明媚,人欢马叫,两路兵马会合,将校们相熟的彼此打着招呼,西征暂告结束,只等着东路的王凌领兵来会合。
处理完龟兹几件大事之后,刘封命人将悦般大都尉马希集传来见面,悦般军虽然被王征带回来,但他们不肯入城,留在东门外的瓮城暂避风雪,日逐王郁久涂摩的尸体也执意不肯下葬,所幸此时天寒地冻,尸体被冻住,要不然这段时间早就腐烂发臭了。
再一次见到刘封,马希集叹息连连,羞愧不已,这次被阿里罕诓骗不说,到最后还是汉军救了他们一命,实在无颜面对刘封。
刘封静静地看着马希集,半晌之后才说道:“悦般欲降,是否要将阿里罕杀了你们才甘心?”
马希集吃了一惊,愕然看着刘封,见他双目清澈,似乎能够洞穿一切,又急忙低下了头,咬牙道:“阿里罕这个混蛋,他骗了我们单于,却又在背后捅刀子,不杀他,我们悦般人咽不下这口气。”
“哦?”
刘封眉毛一挑,“如此说来,悦般出兵,只是单纯被阿里罕所骗,你们本无意对抗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