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侍接过皮皮狗,怯怯地看了骆有成一眼,见他点头,才走到他身后。江小瑜手握着细剑,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鬼侍,只要对方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细剑刺入对方的眼睛。
“二姐,放心吧,皮皮鬼怕我。”骆有成宽慰道。
江小瑜这才把细剑藏了起来。
鬼侍的指甲在骆有成后颈划了条口子,把皮皮狗放在伤口上,皮皮狗很快钻了进去。皮皮狗没有治愈能力,骆有成后颈依旧有血往外渗。鬼侍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他体内的皮皮鬼冒出了一部分,鬼侍把它压在骆有成的伤口上。片刻后,鬼侍收回手,走到一边。
整个过程中,贺洪漳强忍着没看骆有成。那做派,就像是送别新婚女儿的父亲,要把亲手养大的白菜送给别家的猪拱。
皮皮狗进入体内,骆有成立刻心有所感。脑子里仿佛多了幅定位地图,贺洪漳以及他的十五位鬼侍的位置,他都了然于胸。这相当于给他安装了一个寻找皮皮鬼的专用雷达,他兴奋地问道:
“它能感应多远的距离?”
贺洪漳说不到一百公里。
骆有成觉得够用了,那个爱藏猫猫的达库噜呴进入百公里的范围,就无处遁形。他喊上二姐,往悬浮梯走去。水鬼王急忙跟上来问道:
“你说的大生意呢?”
骆有成说:“想做生意,好说。我的货品就是12号培养液,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
“电磁波屏蔽器、暗能盾靴、变脸面膜……”贺洪漳报了一长串军用辅助物品,“你要图纸也可以。”
骆有成哪里看得上这些,家里的人形武备库智脑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着劲在出卖老东家呢。
“不要,我们自己能造。”
贺洪漳被憋回去了,想了半天,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皮皮鬼了。但现在没了喷胶,皮皮鬼他一个也舍不得了。他闷闷地和骆有成姐弟俩回到小院,龚玉琳还在碎碎念着贱人。
“你这个鬼侍有点与众不同。”骆有成说。
贺洪漳也是觉得她特殊,才把她放到院子里当园丁,以便随时研究。但喷胶死后,他暂时也没那个心思。
“谁知道呢,自从和你们交过手后,她就变成这样子了。”
骆有成说:“其他的鬼侍可没她那么爱说话,她嘴里的贱人是谁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人工沙滩上春风和逢不识没羞没臊地欺负她的场景,贱人必定是其中之一。他启动高频感知,发现龚玉琳在喊贱人的时候,皮皮鬼非但没有仇恨的情绪,反倒有点思念的味道。骆有成立刻有了兴趣。他问龚玉琳:
“你想那个贱人了?”
死鬼女人居然很生硬地点了点头,“咯咯咯……贱人。”
骆有成转头对贺洪漳说道:“我说老贺,你不是还欠我两张皮吗?她算一个怎么样?”
贺洪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炸毛了:
“不行,没了喷胶,皮皮鬼我一个也不放。我用其他东西补偿你,你要看不上,你开个清单,我去偷去抢,也要帮你弄到手。”
“钻牛角尖了不是?你想,没有12号培养液,皮皮鬼一个个死去,死了也白死。你趁它们还有利用价值,用它们换来剩余的皮皮鬼长命百岁,你说你是不是占了大便宜?”
贺洪漳想想是这个理,动心了。
“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个死鬼女人和倒茶的死鬼男人给我,肥城的报酬就算清了。咱们就可以开始做新的交易了。”
贺洪漳一下跳起来:“你……你要了我的皮,还要我的人?你……你太贪心了。”
江小瑜哈哈笑出声来。骆有成认真地向贺洪漳保证,像他这种老脸老皮的,自己是绝对不会要的。
贺洪漳自知失言,老脸微红。他虽然是一名初入生意场的新人,但脑子不笨,他总觉得这趣÷阁生意哪里不对。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两个问题:
第一,骆有成用12号培养液为诱饵提出新的交易,却提出了两个前置条件:借皮皮狗;要走两个鬼侍。
第二,骆有成还没有在肥城出力,自己却已经把所有的报酬都付清了。
何况,骆有成口中的12号培养液,无实物无真相,比水中的月亮、镜中的花还虚幻。
贺洪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小子,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够厉害,我们之间的交易,你全凭一张嘴,我就已经付出两张皮,借出一只狗,你还不满足?”
骆有成哈哈一笑:“这不在谈生意吗?我又没说要你现在交货。”
贺洪漳恨恨地说:“你记着,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这糊涂老头终于醒事了。
骆有成笑着向外走:“行,我欠你。还皮皮狗的时候,我把培养液样本带来。”
拿到了寻找皮皮鬼的利器,骆有成也不想多耽搁。但他走到院门口,又不走了。他折返回来,说道:
“光想着和你做生意了,忘了件大事。”
骆有成放出两具尸体的投影,问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你小子就知道坑我。”贺洪漳埋怨了一句,才去看投影。
他的注意力先是被颈部平滑的切面吸引了,赞了一句好刀工。随后又看裆,赞叹了一句右边的男人本钱足,鄙视左边的男人没本钱。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看脸的时候,表情就丰富起来。疑惑、震惊、仇恨、欣喜在他的面孔上纷纷扰扰,纠缠不清。末了,他说了句:
“杀得好!”
江小瑜问道:“你认识他们?”
“化成灰都……”贺洪漳觉得自己夸大其词了,毕竟他是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的,纠正道,“他们老了,发福了,模样变了不少,但我还是能认出来。我被抓到滇城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做看守。”
贺洪漳大笑三声,对着天空大喊:“孩子,没白养你。”
江小瑜:“你的意思是,皮皮鬼在帮你报仇。”
贺洪漳止住了笑,他疑惑道:“不应该啊,达鲁库呴是张新皮,他哪里知道我的仇人?”
骆有成打了个响指:“你被抓的时候,皮皮酱一直跟着你,皮皮之间是可以相互沟通。”
贺洪漳脸色一变,说他一直认为皮皮酱是个乖孩子,没想到居然瞒着自己唆使皮皮鬼去报仇。哪怕是为了自己好,他也无法接受,不可控风险太大。说完他就去找皮皮酱交流了。
贺洪漳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约过了十分钟,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精赤着上半身,指甲在肚子上划了一道,拽着皮皮酱往外拉,皮皮酱死活不愿意出来。
这场景把江小瑜吓了一跳,她弟弟却在旁边调侃贺老鬼的身材一般般。江小瑜见弟弟这么淡定,也就安心看戏。
贺洪漳与皮皮酱僵持了几分钟,放弃了。皮皮酱缩了回去,肚子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了。他穿好衣服,歉意地对姐弟俩说: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了,达鲁库呴的确是被皮皮酱唆使的,说吧,需要什么补偿?”
“老贺别太在意,你也不知情。”骆有成安慰道,他指着院子里的男女鬼侍说,“下不为例,皮皮酱如果再在他们身上打主意,我就对它不客气了。”
贺洪漳嘴里说一定一定,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他担心骆有成狮子大开口,再要走他几个鬼侍。
皮皮酱是个聪明酱,当它听说骆有成来自西面,是鬼王的死对头,而贺洪漳又要把达鲁库呴送给骆有成,立刻打上了那个皮皮鬼的主意。它用皮皮的特殊交流方式,把它见过的仇人特征告诉了皮皮鬼。
“皮皮鬼是怎么锁定仇人的呢?”骆有成问道。毕竟皮皮杀人的地点不是在鬼王的老巢,而是在湘省境内。
“皮皮鬼能捕获脑波特征,每个人的脑纹都是不一样的。”
骆有成感慨道:“皮皮真的很变态。”
在皮皮面前,一个人不论如何伪装,都无所遁形。如果不是皮皮有短命、怕火和反客为主的缺点,当真是皮皮在手,天下我有。
临走时,水鬼王给了骆有成几样东西,一粒绿豆大小的黄灿灿油乎乎的圆球,一瓶溶剂,一个拇指大小药剂调制瓶,一根针管。水鬼王说这是皮皮狗的兴奋剂,将黄色小球在溶剂里熔化后,注射在皮皮狗依附的后颈部位,可以让皮皮狗亢奋四五个小时。如果没这东西,皮皮狗很快就会睡着。
骆有成感应了一下汉城境内皮皮鬼的位置,果真模糊了很多。
“这粒只能用一次。”水鬼王给了骆有成一个地址,“我这位老朋友可以大量提供,你可以和他做趣÷阁生意。”
“他叫什么名字?他喜欢哪类物品?”
“他比较喜欢食物,或者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两样东西骆有成背包里都不缺,不需要额外准备。
姐弟俩走后,水鬼王笑个不停。他对男鬼侍说今天是七天来他唯一高兴的一天,一直被那小王八蛋敲竹杠,今天终于阴了他一次。
姐弟俩向东南方飞去。路上,江小瑜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贺洪漳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她觉得他拉扯皮皮酱的动作有点假。二是骆有成为什么会要那两个鬼侍。
第一个问题,骆有成的回答是真的,贺洪漳的确没有授意皮皮酱唆使达鲁库呴,但出了这事,他必须给一个交代,他肯定舍不得皮皮酱,所以就演一出苦情戏,可惜演技实在一般。
第二个问题,骆有成说女鬼侍是为贱人要的,男鬼侍是为二姐要的。
江小瑜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我鬼侍?”
“这个鬼侍年纪不算小了,模样也不差,你喊他叔叔,应该不会觉得尴尬。”
江小瑜用手掩住嘴,有些激动,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把叔叔的意识移植到他身上?”
骆有成点点头说:“我看到鬼侍,才想起这一茬,皮皮鬼是最好的尸体保险膜,它可是器官活力的源泉。”
“那我叔叔有救了?”江小瑜激动地快哭了,但弟弟的下一句话给她泼了瓢冷水。
“等找到叔叔的意识再说吧。”
江小瑜也冷静了下来,她沉默地向前飞了一段,也想明白了,无论如何,现在总算多了一份希望。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
“女鬼侍嘴里的贱人是谁?”
骆有成说:“我怀疑是春风,士隐的徒弟。”
江小瑜对商士隐观感不错,爱屋及乌,对他的徒弟自然也多了份关心。
“你给他找鬼侍做什么?”
“这个死鬼女人比较特殊,她对贱人有好感。”
江小瑜的小心脏受不了了,她觉得弟弟太过天马行空,居然要把一个死女人说给士隐的徒弟当媳妇。
“你想哪里去了?”骆有成不满道,“和情爱无关。春风这小子有速度,有脑子,是个天生的刺客。缺点是防御力差。我曾经想给他搞个皮皮酱,但喷胶死了,皮皮酱没指望了。皮皮鬼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不想用在他身上。这个鬼侍对他有好感,正好做贴身女仆。”
骆有成想想了一个画面,春风贼头贼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个比母鸡还爱叫唤的女仆,不停地“咯咯咯……贱人”,场面还是很欢乐的。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江小瑜不知道弟弟在笑什么,她问:
“为什么女鬼侍会对他有好感?”
骆有成把春风虐龚玉琳的故事讲了一遍。
江小瑜惊道:“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骆有成纠正道:
“男人不贱,女鬼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