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山下午带着司大庄回了家。
司大庄还骂骂咧咧,说要错黄麻子的祖宗。
司露微有点担心:“哥,那个黄麻子找到了营地里去?你给五哥惹事了吗?”
司大庄嗫喻着不敢回答,怕说实话挨他妹妹揍。
沈砚山已经回房了,站在门口一边更衣一边对司露微道:“惹就惹了,怕什么?我兄弟以后要满天下横着走。姓黄的小王八蛋敢打我的人,我要他的命。”
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恶声恶气,反而带上一点从容。
好像并不是赌气的话。
司露微摸不准他,往他那边看了几眼,也没看出所以然。
“做饭吧,吃好了我晚上和大庄出去一趟。”沈砚山又道。
司露微说好。
沈砚山早已让她别做家务活,但她还是很喜欢在厨房忙碌。
她每天都是一个人在家,不做饭她会无聊死。
晚饭之后,沈砚山和司大庄要出去,司露微见沈砚山换了夜行衣,司大庄也是劲装黑衣打扮,就知道他们要去做坏事。
沈砚山还拿出一个铝制的小箱子。
这种小箱子,特别像医用的,泛着银光。上面有什么标志,还写了外国字,司露微一点也看不懂。
“是什么?”她扬起脸问沈砚山。
沈砚山表情淡淡:“上次从明月寨剿出来的。那些土匪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一直没用,正好便宜了姓黄的孙子。”
司露微还想问,沈砚山已经招呼司大庄走出去,不太想谈。
“......五哥,你们当心一点。”司露微在背后叮嘱,“带好我哥哥。”
“放心。”沈砚山应了声,“早点睡,我们今晚未必回来。”
他们走后,司露微把正院里负责打扫的佣人遣走,让她回去睡觉。
她坐在灯下。
搬了新家之后,她屋子里有了电灯。电灯橘黄色的光,又亮又暖,在仲秋的夜里格外旖旎。
司露微打开了徐风清给她的信。
信很长,仍是有点典故。司露微翻了通译字典,查出典故之后,再默默记下来,很是用心。
查完了,她又把徐风清的信读了一遍。
徐风清在信里告诉她,他已经拿到了学校的章程,准备考大学,但是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考岳城的,还是考天津的。
他同窗想去天津或者上海,亦或者北平。
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司露微更加没主意。她私心里不想让徐风清走那么远,要不然她真四年见不到他了。
同时,她又希望他有个好前途。
司露微一连看了三封信。
徐风清在信里,很委婉表达自己想念她,想要她回信写长一点,大白话就可以了。最后一封信,他因为很长时间没收到回信,有点惶急,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他甚至在信里说,若九月初五之前还没有收到她的信,就让他堂兄去看望她,再发电报给他。
司露微急忙拿出信纸。
她认认真真写了回信。
她先把自己想写的,写到了稿纸上,然后润色,誊抄。
两页纸的信,她写了足足四个小时,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一点半。
司露微听到外面挂钟响,突然想到她哥哥和五哥还没回来。
她折好了信,又把它装到了信封里,用些浆糊封了口,在信封上写好了地址,这才走出房间。
她在屋檐下踱步。
过了凌晨两点,沈砚山和司大庄才回来。
他们俩不是走大门,而是从西边墙头翻进来的。
司露微错愕:“怎么才回来?为什么要翻墙?”
司大庄笑:“露微,我们要整死姓黄的那小子,叫他得瑟!”
司露微瞥向了沈砚山。
沈砚山不对她使坏的时候,表情是寡淡清冷的。
他冲司露微点点头:“很晚了,去睡觉。”
司露微太累了,时间又是真晚,她觉得沈砚山做的事三两句话也讲不清楚,于是乖乖回房去睡了。
翌日,沈砚山和司大庄天还没亮就走了。
司露微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邮局,把自己写给徐风清的信寄了出去。
已经快要九月了,早晨的空气微寒,司露微寄完了信,发现腹中空空,就直接去了馆子。
从这天开始,一连整整七天,沈砚山和司大庄都不沾家。
司露微想:“他们俩又去窑子里睡了。”
她对此有点漠然,不知道大户好人家的姑娘会如何反应。
她从小就听左邻右舍的男人们吆喝,说赚到钱就要去堂子里睡几天,好像去堂子里才是他们赚钱的目的,她习以为常。
如今沈砚山带着司大庄,去的是烟柳楼,那是南湖县最好的窑子,姑娘干净,被褥床铺也整洁。
只是,不知道这次沈砚山会选哪个姑娘,人家会不会又在背后腹诽他是太监?
“清心寡欲,也是一种修行。”
“等我积德够了,嫁给我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了沈砚山的那些话。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的。
她已经答应了徐风清,而且是真心实意爱徐风清,却偏偏去想其他男人的话,就觉得自己太过于浪荡。
她立马收敛了心神。
到了第七天的夜里,街上遥遥传来了马蹄声,随后就是枪声。
司露微正在睡觉,吓得猛坐起来。
两名仆妇跑过来:“小姐,这是哪里放炮吗?”
他们叫她“小姐”,让司露微很是别扭,愣了好一会儿都没适应。
南湖县还没有经过兵灾。
皇帝退位之后,南昌府的巡抚自己歇了官职,告老还乡,孙督军顺利带着人马接手,和平度过了。
对于枪声,普通人不熟悉。
司露微学过十几天的枪,她知道。
她脸色很白,对两名仆妇道:“快,藏到厨房的地窖去!”
家里只有四个下人,她就带着这四人,一起躲到了地窖。
枪声一直很远,好像是在城北。
但持续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枪声歇了,下人们要从地窖出去,司露微道:“再等等。”
后来厨子先说饿了,有点不以为然,想要出去,司露微也不好充他们的主子,只得随他们出去,自己也爬出了地窖。
中午的时候,消失了整整八天的沈砚山和司大庄终于回来了。
他们俩满身脏,精神却很好,特别是沈砚山,眉目熠熠,脸上有笑,左颊酒窝深深陷了进去。
他这么笑着,就漂亮得不像话。
他上前,一把抱起了司露微,将她半举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
司露微还想问,司大庄就在后面接话:“小鹿,五哥要做团座了,咱们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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