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为平叛下定了老本,老将杨玲雄快马加鞭地赶往了虎牢关训编囚徒大军,王顺芝,刘仁云前往河北募兵,郑双云亲率五万大军前往许昌,为了这次平叛萧成玉从内帑特意播银四十万两,置办武器铠甲。徐为然的黑旗军仍然在四方攻坚,清古府已拿下大半,兴元府江陵府也有成果,一时间南北东西已然连成一片。
张元亮最近倒是清闲。一夜之间连下玄州这是狼营老早前就定下的计策,各府各城,都已经谋划了数月,知县,府尹,而或是城守,郡守,能买通的也已经买通,于是玄州虽然变了天,但仍然秩序井然,今天清晨,老天爷开了眼,池州城下了一场不小的雨,让一连数月不见雨滴的池州百姓都开心起来,池州城内,玄州节度使官署如今成了张元亮的行辕,一众命令,调度,佂派都从节度使官署签发,不过现在已经更名为统领府。
巳时刚过,池州城刚刚活络起来,东南西北四市也渐渐有了温,在池州城的统领府当中,有士卒领着徐为然沿着一条花径,左拐右转,缓缓而行。
走了一会,徐为然放慢脚步拍了拍那士卒的肩膀,小声地问道:“元亮此番一大早就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士卒应到:“徐帅,大统领说请徐帅过来饮酒听曲,其余的事情,小的就一概不知了,徐帅,这边请!”
徐为然一头雾水,跟着士卒又走一会儿,来到了统领府的后花园中,张元亮就在园中的亭内安坐。亭内的石桌上,刀俎井然,一壶琼浆玉液摆与其上,还有就是几碟下酒的吃食。
徐为然缓缓环视,远远看到张元亮端坐桌前,遥相相对便是府中的戏台子,几个仆役正在张罗着。其余诸亭也都摆着酒食,还未有人前往。
徐为然大步迈向亭中:“元亮,今日怎番大张旗鼓,要宴请何人啊?”张元亮已然出亭相迎,将徐为然迎到座位上,亲自斟酒。
张元亮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浅碧色的美酒,笑道:“王冷这人,没将一个硕大的玄州治理好,官署内却藏了不少稀奇玩意,这子藤井听说是宫中御酒,特地来给徐帅尝尝鲜。”
徐为然轻轻笑了笑,将这美酒一饮而尽,绵柔的酒香,夹杂着冲腾的酒劲,两者竟然并不相冲。张元亮也将樽内的美酒一饮而尽,清雅的酒在口腔内来回流动,让张元亮感到有一丝丝的怀念。
“元亮,不知今日为何有此闲情,摆下宴席,饮酒听戏啊?”徐为然放下玉尊,问道。张元亮将口中的酒咽下说道:“狼营已经在玄州修整了七八天了,抚州白马郡的郭瑜已经连下三城,势若烈火。狼营也该北了,今日是为宴别。”
徐为然小小的惊讶,狼营行事周密,这几天徐为然是领教了的,凡事都有计划,不是临时起意,就拿这玄州六城来说,能够打理的井井有条怕是提前一个月就做好了准备,如今狼营要向北去了,那……
徐为然问道:“元亮,你此番北伐,意欲何为?那郭瑜你又要如何处理?”
张元亮又给徐为然斟上美酒,也给自己满上,这才说道:“郭瑜起兵既然反魏那就算是半个自己人,若是攻之则无理,我此番北伐,准备直取幽州和靠近玄州的抚州去宜城,渤海城,到时候出长城与突厥血战逼其签下城下之约,扫除北方顾虑。”
“好,若无北方顾虑,到时候兵马便可大批南下,灭魏也就尽在掌控了。”徐为然笑道。
张元亮摇了摇头:“百足大虫死而不僵,魏朝虽然看似无害,实际上实力颇具,我最近听说郑双云带领五万兵马驰援许昌?”
徐为然脸色有些沉重道:“许昌府是西进虎牢关的阻碍,年年修整,易守难攻,但是城内只有两万人马,本不必担心但是如今郑双云带领五万可战之士,许昌已如刺猬般无从下嘴啊!”
张元亮没有说话,仰头将樽中酒喝进。他目光扫了扫四围,已经有将领陆续进来,不仅是狼营的,黑旗军在池州城的将领也大都亲至。
“徐帅,听说李元庆在攻打晋陵城和平陵城受阻,此刻正在建邺休整。”张元亮问道。
徐为然说:“说来倒也惭愧,为然倒是一直经营兴元府,但是江左世家鼎盛,私兵驳杂,所以战事一直受阻。”徐为然轻轻抚了抚自己额下胡须,“不过,我已经派遣俞逸乐带领一万余人马前往支援,想来过不了多久定当有所斩获。”
张元亮说道:“民间都说‘江左熟,天下足。’也就是平陵与会稽城若是能够丰收这天下就能吃饱。眼下,河北大旱,饥民甚重,江陵大涝,无家可归者也不知有几。玄州最近开仓放粮,已经是有心无力啊!”
徐为然点了点头:“那打下平陵城就显得极为重要,若是玄州军粮不够,我黑旗军倒是可以接济。”张元亮摆了摆手说道:“如此下去倒也不是办法,实不相瞒,这两天我已经下令各县开挖渠道,引南湖东湖之水灌溉,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最近来到玄州的饥民不少,我决定在饥民中推行屯田制,按家户分到时候与官府三七分成。”
“只怕,玄州大户并不会同意!”
张元亮说道:“这由不得他们,临行前或许就要对这批大户,清洗一番,不能让他们在我的治下行魏朝之事。”
“只怕到那时,义军所面对的形势将会更加严峻!”徐为然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候文臣武将也大都到齐,三三两两,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好不热闹。戏班子的老板这时也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张元亮与徐为然面前。
“两位大人,《战长鼓》已经准备妥当了。”戏班子老板说道。
徐为然沉吟道:“《战长鼓》是玄州本地戏吗?怎么没听过?”那老板笑道:“是祥符调,剧本是现编的,是张大人让我们根据《三击殿》现编的。”
张元亮在一旁说道:“徐帅,在这玄州找一个会唱祥符调的可不容易啊!”张元亮朝戏班子老板点了点头,那老板对着戏台子摆了摆手,就听到弦子声气,从侧台上来了两个青衣,一摆水秀就咿咿呀呀的,其中一个女子,长得美极了,,虽然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妆,但是却一眼就能看到她的美。
老板指着那个长相俊美的青衣解释道:“这是这场《战长鼓》的女角,讲得是她丈夫的事情,她自身其实就是一个武艺不凡的女子……”
这时候这一幕已经落了下去,新一幕已经开始。老实说,别说是现编的祥符调,就是徐为然一直比较喜欢的吴江派昆腔,他也不会有什么兴趣。此刻,他不过是看在众将的面子上留下来罢了。
张元亮倒是颇为仔细的关注着这出戏曲,徐为然好几次都能感觉到张元亮有落泪的冲动,不知道是自己感觉错了还是张元亮真的入了迷。这时候,郭锐突然向这边走来,他朝着徐为然微微额首,又朝着张元亮耳语几句,张元亮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能确定吗?”郭锐点了点头,稍作沉吟,张元亮便做出了决定:“你立刻让胡飞翼去查,不,你自己去,所有位置都要搜到。”
郭锐躬身领命,匆匆转身去布置人手,不过兄弟两人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统领府到处都是狼营的人,不怕某些人暗地里出手。
这时戏曲已经演了一半,徐为然转头问张元亮:“元亮,发生什么事情了?”张元亮摇了摇头:“一些蕞尔小事罢了。”张元亮说了一句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戏台子上,他突然觉得雨后的统领府竟然有一种淡淡的紫魂花香,这可是易容的必选之物啊。
又过了一时,戏曲已经演完,张元亮大声说道:“不错,不错,本统领有赏!”
这时候老板也带着那名极美的青衣来到了张元亮身前不远处,那青衣躬身说道:“谢大人赏赐。”
张元亮拍了拍手,有士卒托出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的是纹银五百两,这本是赏给戏台老板的,不过也就这样赏了下去。这士卒托着五百两的银子有些吃力,徐为然在一旁插嘴道:“劳烦这位兄弟给送到戏台后吧。”那士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青衣这时候用手抚了抚水袖,张元亮忽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你唱了几年戏?”
那名青衣呆了一呆,边上的戏台老板不悦地说道:“大人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那青衣立刻说道:“奴家名唤作春红,今年年方二八,奴家从八岁就在戏班学戏,如今已经整八年了。”
这几句话说的诚惶诚恐,不过倒也利落,戏台老板又解释道:“春红是我从一位老妪手里买来的,他们家揭不开锅,只好把女儿卖了去养活男儿。”
两人一唱一和,说话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突然闻张元亮到了一股浓密的紫魂花香,心中不由得一凛,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樽,慢步走向亭子旁边的一位锐士旁边,似乎像是思考什么事情,他回转身子朝老板点了点头示意老板与青衣可以离去了。
就在这时异状突生,那青衣突然把水袖一扬,整个亭子都被水袖的白色映出夺目的亮色。翻舞的水袖中,一声“次啦”的声响,水袖连袖口被割破,那青衣的手上忽然多出一柄匕首出来,瞬间,她欺身到徐为然身前,寒光直逼徐为然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