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我们三人已是来到桥道处,迎面可见柳泽芝等人。
适才洛淑尘语声虽镇定,但面上已是隐有细汗。
她目光忍不住移到一身狼狈的谷莺莺那儿,嘴角微扯,已是有些勉强地出声:“有几年不见莺莺了,你竟还能将我认出来。”
我听她这句话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心里不觉惊异,既然这洛淑尘认识谷莺莺,却为何还要频频阻拦我,眼睁睁地看着谷莺莺被此间众人所伤。
洛淑尘直觉我的目光,稍稍瞟了我一眼,眸中满含警告之意。
“洛玄使说笑了,我与你曾同居一室,自然是要比他人更熟悉你。更何况往事均是历历在目,我如何能够忘记。”谷莺莺听她此言,眸光清濯,淡淡而道,“你如今升为玄使,我自当要恭贺你,只愿洛玄使在玄门能够得偿所愿。”
洛淑尘登时面容僵住,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将视线移开:“我今日来也是因玄门择选了又一批侍童,黛娥姑姑心念荷村人手短缺,便遣了两个新侍童来分担泽芝姑姑的辛劳。”
将话头抛到了柳泽芝那处,对谷莺莺意有所指的话语避而不答,只怕这当中情形她不愿其他人知晓,故而作此态。
柳泽芝轻轻看了她一眼,道:“我还以为,当日白奈将你从荷村领走,你今生该是一步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今日来到此间,你所看到听到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既然人送到了,便不必耽搁在这儿了。”
洛淑尘越听脸色便越难看,到得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声,明眼人均可看出她是十分怕这柳泽芝。
眼见着逐客令已下,她不能再滞留在碧台晖。洛淑尘对着柳傅二人欠了欠身,而后脚步慌乱地离去。
直到洛淑尘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的时候,柳泽芝才专注打量起我们来:“这两个人被黛娥送了过来,她也是舍得。不拿着去讨好那些个玄主,巴巴地弄到荷村这辛苦劳碌地。”
听她言语温和起来,我不由向她眨了眨眼:“泽芝姑姑,我们姐弟二人是自愿到此的。黛娥姑姑让我们自行选择,并不曾强迫。”
柳泽芝闻此,对我目露诧异:“真真是去了玄门,她那霸道性子也转变了不少。既如此,你们从今以后便跟着我,先让莺莺领着你们去藤屋。”
下一瞬,柳泽芝对着一旁谷莺莺道:“记得把自己身上的脏衣换了。这边一切有我,你无须担心。”
在一众灼灼目光中,谷莺莺应承了一声,单手遮在胸前,领着我与昆儿远离这群虎视眈眈的人。
出得碧台晖,我们来到岛屿北面,那里便是“藤屋”所在之地。
谷莺莺将面前的一扇藤门推开,而后转首对我道:“适才在那地方,人多口杂,多有不便。你那时出言提醒,帮助我躲避开那些人的围攻,莺莺心里很是感面都不留。若不是我以武力相抗,恐怕也坚持不到师父回到荷村。”
随着说话声,她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我们眼前骤然出现一处滑坡,下方显现遥遥花海,最远处可见湛色微波,湖水粼粼。
我见她目光远眺,神情专注,不由轻轻而道:“你当时独身一人,难道不害怕么?”
谷莺莺眸光一暗,低声而道:“当时的场面你也是看到了,怕与不怕均是毫无意义。若是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将意图伤害你的人除去。内心里的分毫犹豫与点滴慈悲,在当时当刻均是致命之极的东西。如若我那时候有一丝一毫的害怕胆怯,只怕死在碧台晖的便是我了。你看情形如此,还能由得我去害怕么。”
她微一停顿,对视于我:“你初来此地,便看到那样的血腥场面,还有那小家伙,我只怕他会心存阴影…”
忽有跑动声由远及近,依着声响辨别,来人只怕不多时便可以找寻到我们。
我不由对谷莺莺笑了笑,道:“于我,其实还好。不过你若是担心那小家伙,不如直接问问他,想必他会很快给你答复。”
她见我胸有成竹,面上已是露出讶异表情,问道:“他不是被我给扔在那藤屋了,你这副模样,难道他还能自己寻到此处?”
“呼…呼…”孩童奔跑时发出的喘息声越发清晰,我回过头去,望向来时路,已是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姐姐!”
谷莺莺恰巧回转身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大花脸上眉头跳了又跳:“这小郎君也是挺有本事的啊,我们都把他丢在后头了,他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找了过来。”
昆儿由远处飞奔而来,最后直直扑向我,双手瞬时抱在了我的腰际,略带哭腔的声音顿时溢出:“姐姐你怎么能跟她一样把我丢下,不是说好了要在门外等着昆儿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到我的衣裳上,而后愤愤然地看向谷莺莺:“我再也不相信你这个骗人的姐姐,要不是我的竹姐姐在路上印了印子,我肯定会在林子里迷路。”
这下子谷莺莺目瞪口呆,她下意识地看向我:“小郎君的意思是,你这一路上给他做了行路记号。你藏得够深啊,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我忍住笑意,对她道:“面对高手,我这也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