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陆晓芊感到期待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如芒刺在背。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陆离的影子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如水中的倒影被风吹动那样晃了晃，并没有消失。
你在怀疑我？那个身影回过头，双眸如湖水一般平静无波。
“陆晓芊同学？”
那个身影依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有些透明，依然固执地留下一个可以清晰描摹出来的轮廓。这次他没有回头，陆晓芊看见他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有风，他背对着她，风衣被风起来，很孤独。
“其实，我……”陆晓芊感到口腔发涩，像是有苦杏仁的果皮粘在嗓子眼。
“都是我教给她的。”忽然，朱颜老师从位子上慢悠悠地站起来，她瞟了一眼陆晓芊，睫毛微微上扬，“早点知道总有好处。”
陆晓芊惊愕地望向朱颜老师，朱颜老师抱歉地冲罗校长笑了笑。罗校长没说什么，努了努嘴示意她们坐下。
“瞧瞧人家的私人老师！”韩七城无奈地扶额，“荆老师，真是白送一个领袖啊！”
荆老师深深地望了一眼朱颜老师，笑了：“我的错。”
元素系核心会议之后，朱颜老师一整天没和陆晓芊做任何交流。
夕阳西斜。
“他在哪？”她问道。
“他？”
“陆离。”她说。
陆晓芊感到朱颜老师的目光从未如此锐利，仿佛两道贯穿黎明前阴云的晨光，却无比刺眼，某种程度上甚至有点像刀。
“我……不能说。”
“那就快去救他，否则他会死。”
……
陆晓芊爬上通往天台的最后一级台阶，陆离背对着她站在天台的边缘，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风衣在凄冷的夜色中呼啦啦随风飘舞。听见了陆晓芊的脚步声，陆离微微偏了偏头，却没有回头。
“陆离！回来！”陆晓芊大声呼喊着，向陆离大步跑去。一阵冬风刮来，陆晓芊被吹得步伐有些歪斜。
“你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吗？”陆离背对着陆晓芊，身后一双孤独的天鹅羽翼无声地拍打着，似暗夜的心跳，他垂下睫毛，转过头嘲讽一笑，“怎么，后悔了？”
“没错，我后悔了！”陆晓芊咬着下唇踌躇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跟我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
“用不着你担心我。我好得很！”陆离生硬地打断道，他没有温度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陆晓芊，本以为得到她这样一句话就会释然，但心里的伤仍隐隐作痛。
晚风吹起陆晓芊的马尾辫，她凝视着陆离，目光灼灼：
“跟我回去吧。”
陆离把手揣进风衣的口袋，向天台边缘走了一步。
“陆离！不要这样！”陆晓芊步伐慢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赖着不走。”他回头了，脸上竟挂着淡淡的笑容，对，那是挂着的，像面具一样挂着。
“不，不要这样……”陆晓芊哀求道，“你不能走，你不能，你知不知道你……”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久久不愈合的伤口，怎么不会有别的用意！
朱颜老师的话一行行在眼前闪现！
是他干涉了魔界这次行动，你觉得魔界会放过他吗？
他如果还在零点学院，证明他无处可去，他已经被魔界发现了！
陆晓芊你怎么还不明白，魔界会让他安全地待在零点学院吗？
他只是一颗棋子，现在魔界要毁了这颗棋子！
他现在已经站在零点学院这一边，留住他！不能失去这颗棋子！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想赖着不走。但现在不想了。”陆离打断道，“你伤到我了。”
陆离轻飘飘地扔下那痛彻心扉的几个字，无所谓似的转过身，风向变了，他顺风而站，风衣被向后吹得如一朵在暗夜中绽放的巨大黑色花朵。胸腔又是一阵翻涌，陆离轻轻擦去嘴角滑落出的那丝黑色的血，很少，很凉。
“说真的，我现在想走，你阻止得了我吗？据我所观察你没有飞行的能力吧，可我有。”
一双华丽的黑天鹅羽翼在陆离的背后哗地一声展开，飘下一两根精致的乌黑的羽毛，冬风呼啸，陆离站到天台的最边缘，像个孤独的旅人。
“后会无期。”
哗啦——
陆离猛地扇动翅膀，从天台边缘向着无尽的黑夜飞去，陆晓芊感到面前刮起一阵决绝的大风，陆离飞得很快，转眼已是近十米的距离。
“不要陆离！不要！”陆晓芊撕心裂肺拖着哭腔喊道。
撕心裂肺的声线拖住了陆离的脚步，他放慢挥翅的频率，在距离陆晓芊二十多米的地方悬停在空中，似笑非笑地望着陆晓芊：“好，我就站在这里不走，有本事你抓到我，我就和你回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陆离那双眼睛似乎在传达这样的讯息。
陆晓芊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果然……陆离紧紧地盯着陆晓芊后退的脚步。怕了吧？他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悲凉微笑。
陆晓芊往后继续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在助跑！觉察到陆晓芊想做什么之后陆离脸色大变，就算她有再大的本事最多撑过五米，“你做什么！不要！”陆离拍着翅膀朝陆晓芊冲去！
陆——离——
陆晓芊的口型张合仿佛放慢镜头一般，她在天台的最边缘处一蹬地面，像飞跃深渊的宝马一样，向着前方一片越不过去的深渊腾空跃起，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道连贯的弧线，真如马尾一般。
不要！陆离眼睁睁地望着陆晓芊在自己十余米左右跃起、凌空、前扑、像燃烧殆尽的流星一般坠落，他飞快地转换方向，向着陆晓芊坠落的方向飞去，他不断地加快速度，企图飞赢那只重力的手的牵引！
陆晓芊的手倔强地向上抓着，仿佛那里有一条绳子。
不要走——
我还没有给你道歉——
刷！
空气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湿润的气流不断地朝着陆晓芊聚集起来，陆晓芊并没有意识这一点，她死死地盯着上方不断靠近的陆离的身影，那个强烈的愿望不断地燃烧着，她的手不断地向上抓去，脚往下狠狠地一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