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快步穿梭在梅里达内华达山脉的山林之中,不时看一下指南针保持向西前进,而手上则拿着kahn传给他的“禁域”地图。
——这玩意说是地图,其实只是个简单的路线图,而且一看就是在匆忙之中手绘出来,后来才经由电脑处理。萧清甚至怀疑这份地图的作者到底有没有活着离开“禁域”,因为明显地图只画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不过之前kev他们送他的方向的确是和这地图一致的,而且地图上也的确标注了走到哪里没了柏油路,再走到哪里连水泥路都没有了。于是现在,他正顺着这位前人标注的路线深入林区。
资料显示“禁域”边缘大概是在海拔3500米左右的地方,而他下车的位置大概是海拔2500米,依他速度应该用不了三个小时,但若是山路崎岖难行,拖到天黑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好在萧清一路走来,大抵是平缓的落叶林区,没有太大的落差,更没有阻人前进的悬崖峭壁。萧清抽出匕首当作砍刀使用,除了横生的枝杈一路上都并未遇到什么障碍。想必是绘制地图的选了最佳路线标注出来,他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爬山的时候,萧清一直忍不住想起zero——如果带着zero,行进的速度毫无疑问会被拖慢。可萧清早已习惯了回头去照应某个人的这种行进方式,直到此刻,他回头,看到他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林子。
然后萧清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三小时后,日头刚刚偏西,萧清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枯枝,突然发现在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顺山势延伸向前的柏油马路。
萧清就知道自己已然进入了“禁域”。四周无人,他蹲□把匕首插回靴子里,摸了摸腰间的1911,然后深吸了口气,快步走上大道。
十分钟后,路的两旁开始出现了民居,由于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有炊烟从那民居后的烟囱里升起来。
这里居然有村庄?萧清咋舌地想着。
二十分钟后,房屋逐渐密集,路上开始出现了人和车。这里的人形形色|色,至少黑白黄三类人种,萧清一眼扫过去都能看见。这里的人和外面没有任何不同,有提着公文包刚下班男人,也有手提菜篮子准备回家做饭的女人。
萧清更加咋舌地看着这一切,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至少,他所了解到的“禁域“,绝非是个世外桃源。他不由警惕地放慢脚步。
三十分钟后,最后一道峰回路转,然后萧清看到了。并非“禁域”的全貌,却足够令他瞠目结舌。
——他看到笔直的街道在一片山谷中延伸,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刚刚变黄,有辆丰田飞快地驶过路过,而剩下那些轿车、小货车或是卡车则只有乖乖停在路口等一下次绿灯;他看到高矮建筑临街而起,都是最最常见的设计,以致一看就能区分出哪座办公楼,而哪座是住宅区;他还看到少妇抱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出来,看到情侣相拥着走进某个商场,看到饭店和酒吧不等天色变暗就已华灯初上,迫不及待地开门迎客……
他看到了一座,和这世界上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一样的……城市。
是城市,不是村庄,甚至不是城镇。尽管对于外面的城市,这里规模不大而且并不豪华,可除了“城市”这个词,萧清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形容。
只是,到此刻,萧清依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而且这感觉愈发强烈。
就在萧清原地踟蹰的功夫,忽然有一辆皮卡在萧清旁边的马路上停下来,须发灰白的老头从副驾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先生,要上车么?”
西班牙语,不过萧清还是听懂了。
“你,是,出租车司机?”萧清觉得自己的西班牙语简直烂到家了,如果zero在这里……萧清摇了摇头,抛开这个念头。
那老头笑了笑,也不知是默认还是没听懂,只是替萧清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萧清想他刚到这里,而此处又是这样一座车水马龙的城市,不至于会这么早被人发现是个外来的不速之客。至于一个普通人,一个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小老头,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出租车司机”,萧清都还对付的了。况且萧清已经急行了三个小时,体力消耗不小,这么大一座城市只靠走也能把他累死。
于是萧清上了车,操着半生不熟地西班牙语假模假式地说道:“麻烦去离这儿最近的那家酒吧……啊,对,下一个红绿灯右转……没错。”
那小老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在下一个路口处按萧清所说的右转。
萧清刚想说“等等,你走错路了”,那老头便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一家更好的酒吧……”
如果这句话不是用悠闲的西班牙语说出来,萧清会觉得这小老头识破了他,可能已经掏枪了。不过萧清没动,只是将手扣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好在剩下的路程小老头从始至终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皮卡最终停在了一处闪烁着霓虹灯招牌的门口,小老头指了指外面,然后冲萧清点了点头。
萧清掏了一百美元给小老头,然后下车,心中顿时轻松些许,却又难免心疼——那一百美元可不是从zero的万能信用卡里来的,而是他自己的。不过萧清人生地不熟,这六百多大洋就算是“破财免灾”了。
酒吧是不错的酒吧,和世界上的大多数酒吧一样,提供各式各样的饮品。
萧清当然不能喝酒,只要了杯冰水,坐在一个角落里——饿着肚子来酒吧是个错误,好在他还有干粮。
萧清本不想在酒吧里坐太久,直到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准确地说,是酒吧里的人。酒吧只有三种人:戴着厚重眼镜或是隐形眼镜、穿着保守、一本正经的书呆子,这群人总是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某个在萧清听来一点也不可笑的理工科笑话,并为此争论不休;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壮汉,互相说着着一些低俗的玩笑,他们本该是这酒吧里最正常的一批人,除了明显的武装——显然枪在这里并不是违禁品,只是旁人会离他们远远;而最后一种,则是像萧清这样独自在角落里喝酒的人,没有同伴,默不作声,萧清猜测会不会有像他一样偷入此地的人,但显然这种事情不会有答案。
而萧清也的确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这“禁域”除了海拔3500米的这一片山谷区域,显然还将领域扩展到了海拔更高的地方。在那一群科研人员中,虽然有很大一批是在他们现在所在的海拔高度上工作和生活,但也有一些级别较高者,每天要在上下一千米高度差之间朝九晚五。
萧清一想也对,此山最高峰玻利瓦尔峰海拔4981米,更高的高度虽然会有高原反应,但想必这群人已然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而更有意思的是,酒吧里到年龄的人都在抱怨他们想要个孩子,而大概所有人都在抱怨自己想要离开这里,回到故乡。——这里的人被允许结婚,却被禁止生孩子;这里的人都是通过严格的审核而进入此地,却轻易无法出去。
而这也解释了萧清所察觉到的其中一点不对劲。这里有各种人、各种设施,然而萧清刚才一路却没有看到过一家幼儿园、学校、游乐场,甚至是普通的公园。这里有各种年龄段的成人,萧清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孩子。
至此,萧清才总算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丁点有悖常理的地方。
然而,在这个地方,有悖常理才应该最合情理。萧清也很快就发现,这些反常也的确只是冰山一角。
酒吧正中的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酒吧里的酒客已经少了一大半。萧清有点奇怪,按说在外面,这个时间酒吧里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而到了九点一刻,酒吧里人已经基本上走光了,服务生开始收拾打扫和驱赶剩余的酒客。萧清虽然奇怪,却也打算跟着往外走,却见服务生请走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客人后,开始锁门关窗。
萧清疾步走过去:“等等……我……”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说道:“你就别走了,今夜留在这里吧。”
略带西班牙口音的英语。
萧清愣了一下,回过头,看见用皮卡送他来的那个老头,和他正拿在手里把玩的柯尔特转轮手枪。
萧清心中一沉:这老头果然不对劲!
不过现在酒吧已经没有几个人,萧清自恃对付的了,右手伸向腰间的手枪。
“别动。”老头很淡定,只是按下转轮手枪的保险,缓缓指向萧清。
萧清深吸了口气,将全身调整战备状态,用余光瞥着那几个服务生若无其事的清理桌面、码放桌椅——莫非这是家黑店?
“你想干什么?”萧清沉声问道。
老头笑了笑:“只想让你留在这里。”
萧清皱了皱眉头:“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因为你无处可去。”老头用转轮手枪指了指时钟,“九点半,外面宵禁了。”
“宵禁?”
萧清印象中,只有在那些发生突发事件的国家才会有宵禁这一说,而这里,显然已经成了大家的习惯。
老头没有答话,半转过身子指了指后方房的通道:“左手第二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然后他收起手枪,向那个通道走去;走了一半,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对了,别想逃跑,除非……你不想活了。”老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很快消失在那昏暗通道的阴影里。
萧清又一个人多站了一会儿,直到所有的服务生收拾完毕,都往后方的通道去了。
萧清随手抓住一个黑人小伙子想问什么,对方却用一窜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将他噎在那里。
萧清最后还是进了老头为他准备的房间。房间陈设没什么特别,一张普通的单人床,一张书桌,甚至连一台电视也没有。萧清实在为他那一百美元不值。
但的确有个特别之处——这房间是封闭的,或者应该说,是完全气闭的。萧清查看过窗户上的电子锁,觉得那锁可能比这整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贵。那老头还让他别逃,可要知道要解开一道电子密码锁没那么容易,现在萧清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更不能做到。至于那门,也可以从里面完全锁死,这样,这个房间就会全然与大气隔绝。
——隔绝,也就因此没有氧气,人在里面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窒息而死。而萧清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这里有地方输送氧气。
萧清很快就找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他站在床上靠近通风口侧耳细听,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通道尽头输氧机器的闷响声。
萧清打开房门,看到走廊里的一排房间,估摸着那些房间也是一样的情况。他又去查看了酒吧大厅,发现大厅的门窗也是同样气闭,加了电子锁,而大厅的顶端也有几个同样的通风口。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萧清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就一看瞄到了玻璃窗上这间酒吧的logo。刚才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过这酒吧的名字,此刻才觉得有点刺眼。
“goya……”萧清轻轻地念这个名字,“goya!”第二声的时候萧清的眼睛亮了。
或许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但至少有一点他刚刚恍然大悟——他知道这个老头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