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节礼(1 / 1)

永璔得知夏凝珏可以与他一起到天津,顿时乐不可支。

就如同此刻,陪着夏凝珏在小厨房里做月饼,把面团往模子里按的时候还看着夏凝珏傻笑,被夏凝珏抹了一脸的白面粉也不恼。

跟在小厨房伺候的,是持灵、舟纯、红袖和雪鹃,此时看了永璔傻傻的模样,都偷偷抿嘴笑。

雪鹃似是看不过永璔狼狈的模样,走到一旁拧了帕子到永璔面前;“奴婢给贝子爷擦擦脸吧。”雪鹃抿着嘴,似乎是不敢直视永璔,微微侧着脸,姣好的脸孔以一种欲说还休的角度袒露在永璔的面前。

红袖脸色一寒,却见夏凝珏似无所觉,便也不动声色,但心底却对雪鹃更多了几分防备。贝子爷如今年纪还小,便是福晋,尚且未同贝子爷圆房,若是被个奴婢半路先占了先机去,那可真是打了脸了,在府中的威信也必定大大降低。

倒是持灵、舟纯两个露出讥诮的表情。持灵和舟纯是永璔身边伺候的丫鬟,当夏凝珏听说两人的名字是由齿轮、轴承转变而来的,表情很是僵硬了一下。

持灵和舟纯是从小跟在永璔身边伺候的,对永璔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了,这位小爷,自从能够自己动弹之后,穿衣吃饭都是自己动手,十分不喜丫鬟、嬷嬷近身伺候,尤其对刻意卖弄的妖娆丫鬟十分反感,所以她们两个压根就没动过要爬上主子床的心思,只想靠着主子的信任,配给得力的管事做正房。雪鹃此举,是必要讨个没趣的。

果然,永璔皱眉侧身避过:“爷自己乐意,何用你多事。”

雪鹃很是有些委屈,抬眼看了永璔一眼,眼泪欲掉不掉地衬得眼睛愈发明亮。雪鹃原本见永璔看到夏凝珏动不动就脸红,只以为他是年纪小尚未知人事的缘故,只道自己稍稍展露些风情,就能让他的视线从总是端着仪态的夏凝珏身上转到自己的身上来。可如今一看,永璔不仅丝毫没有要脸红的表现,横眉冷目之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势,和以往的孩子气很不一样。

雪鹃微微一颤,又掉头朝着夏凝珏低低喊了声:“福晋。”委屈的语调,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是夏凝珏的贴身大丫鬟,永璔给她没脸,也是下了夏凝珏的面子。

“行了,出去换绿衣进来吧。”夏凝珏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打发了她。

雪鹃顿了一下,微微一跺脚,跑了出去,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

永璔道:“这些日子,她往我跟前凑得勤快,还打着你的旗号来关心我,实在腻味得狠。”

“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就把她配了出去吧。”夏凝珏本不想随意操纵别人的人生,尤其是婚姻,但对于打自己丈夫的主意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是心软不起来。

剩下的几个丫鬟听了两个主子的话,越发了解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信任,自此更加乖巧守份,哪怕要配人,随意安排的和精心挑选的,那可是差了许多的。

雪鹃跑到花园的树下嘤嘤哭了起来。她觉得她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明明自身条件不差,自己也很努力,却总是被别人领先一步。当初分到贾母院子里的时候,她的表现是最好的,可是分到贾宝玉房里的,却是外面买来的花珍珠,后来的花袭人。

再后来被贾母送给林家大爷,明明伺候得极妥帖,却一直不受重视。及至后来林老爷娶了继室,新夫人忌惮贾家,把她和雪莺两个都降了做二等丫鬟。虽说拿着两份的月例,她也和一等的丫鬟们相处甚好,让她们都极信赖她,可这改变不了她只是个二等丫鬟不能到林大爷近前伺候的事实。

被当时的夏姑娘、后来的贝子福晋要来做陪嫁丫鬟时,雪鹃觉得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她这些年的努力终究被人看在眼里了,知道了她的价值了。她想上进,她想好好伺候贝子爷和福晋,报答福晋的知遇之恩。可是,福晋对她却很平常,并不比雪莺她们好一些,雪鹃便觉得有些失落。

正在这时,她那在贾府当差的娘亲来贝子府看她,两人得以在角房说了会子话。她娘给她指了另一条路,让雪鹃紧张、害怕,却忍不住的兴奋又跃跃欲试。她娘说得对,在这贝子府里,终究还是贝子爷做主,既然不能讨好福晋,那么讨好了贝子爷,恐怕更有用一些。尤其雪鹃很清楚,贝子爷和福晋尚未圆房,虽然她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仍将其看成两人感情并不深厚的缘故。贝子爷或许是尚未知晓人事,而福晋出身不显,怕被人看轻,所以越发端着架子不放,做不来主动亲近的事情。

越想,雪鹃就越是兴奋,心狂跳着几乎要越到嗓子眼,她想,若是她引了贝子爷通晓人事,却也算是帮福晋解了围,就更谈不上背叛了。最重要的是,她若成了贝子爷第一个女人,在贝子爷的心里,必然能够占据最特殊的地位,就算是福晋,也不好轻易发作于她。而且,她发誓,哪怕她得了宠,她也依然会在贝子爷面前说福晋的好话,对福晋忠心耿耿的。

想的再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贝子爷压根不理会她的示好,福晋也对她越发冷淡,雪鹃觉得很委屈,很是不忿。可是她不想认输,她不想一辈子都做奴婢,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是个奴籍,所以,擦干眼泪,雪鹃仍是一副聪慧丫鬟的模样,事事想在主子们的前面,身为大丫鬟,对二、三等以及粗使上的丫鬟婆子们格外亲切,倒也颇得了些人缘。还有那抱着根深蒂固的“陪嫁丫鬟即通房丫鬟”的观念的老人,看雪鹃的为人处世比之福晋的其她三个一等丫鬟,倒有了些人上人的架势,就更是将雪鹃当成了未来的贝子爷的侍妾,否则她哪来的底气呢?

而当日听到永璔和夏凝珏要将雪鹃配人的话的几个丫鬟,却都不曾往外透露半个字。只看着雪鹃忙前忙后地献殷勤,拉拢人心,背地里偷偷笑话她。

夏凝珏既然决定要将雪鹃配人,对于雪莺,便也想要做个打算了。这两个丫鬟的身契都在她手里,她对贾府又没有什么顾忌,处置起来倒也便当。

雪莺性子直,有话就说的脾气不若雪鹃有人缘,在林府的几年,被压着出不了头,倒也少了几分原著的不知天高,平和许多。夏凝珏倒是不讨厌她的直爽脾气,只不知她心性如何,倒也打算给她一个机会。

这一日,夏凝珏将雪鹃和雪莺一同带到了她教导小太监们习医的小院儿里,让她们近距离地观赏了一堂兔子腹部切开缝合的手术。

名叫云禧的小太监平日里话不多,表情也少,性子却极其坚韧,是乾隆派来的五人中学得最好的一个,饶是如此,也闹了个鲜血淋漓,直惊得雪鹃和雪莺脸色煞白、呕吐不止。

夏凝珏对几欲晕倒的两人道:“回去好好儿想一想,愿不愿意学这开刀动骨之术。”

两个丫鬟顾不得其她,捂着嘴巴冲了出去,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雪莺和雪鹃都病了,夏凝珏身边就只留了绿衣和红袖伺候,又因着中秋将至,各处都要备下节礼相送,夏凝珏倒真觉得有些忙不过来了,倒也后悔当初给黛玉选嬷嬷的时候,没给自己也挑上一个。

好在和亲王福晋想到了他们年岁小不懂这京里的门门道道,派了老练的宋嬷嬷来帮忙,很是解了夏凝珏的围。

和亲王夫妇收到永璔和夏凝珏亲手做的月饼,很是高兴,宋嬷嬷来之前也被和亲王福晋再三叮嘱,是以对永璔和夏凝珏十分尽心。

如今京城最热的铺子当属多宝轩。

多宝轩每月都会制成一本精美的画册子,罗列多宝轩的商品,标明材质、大小、价值几何,若是看中了画册子上面的物品,着人带着银子上门去取便可,很是方便了大门不出二门不得迈的当家太太和闺阁小姐们。

夏凝珏手中便有这么一本册子,她翻着册子,和宋嬷嬷商量着,拟了几份礼单子,便着人提了银子到多宝轩凭单采买。

宋嬷嬷为人谨慎,又因花费甚巨,便坐了小轿一并跟着管事去了,回来却阴沉着脸色。

夏凝珏疑惑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

宋嬷嬷躬身行下礼去,道:“老奴没用,福晋所拟单子上的几件物件如翡翠观音像、唐寅的扇面、双骏牙雕都给别人抢买了去。”

夏凝珏不甚在意道:“嬷嬷很不必如此,这等稀罕物件,本就只有一件,被人买了去也不当什么,再看看别的才是。”

宋嬷嬷虽气愤不已,却只隐忍不发,只和夏凝珏开了库房,在夏凝珏的嫁妆中选了几样补上了缺儿,夏凝珏成亲时,置办的嫁妆很是不菲,加上乾隆赏赐,挑上几件打眼的礼物,还是不难的。

待得宋嬷嬷下去休息,夏凝珏便叫来随宋嬷嬷一块儿出府的红袖详问究竟。

原来,宋嬷嬷等人是在多宝轩遇见了福尔康。

宋嬷嬷等人到了多宝轩,报了贝子府的名头,因着永璔在多宝轩占了份子,掌柜的不敢怠慢,很快便将单子上的物件备齐,正着人装箱准备给贝子府送去。

这时福尔康却进来了,瞧中了翡翠观音像、唐寅的扇面、双骏牙雕等物,就如没有看见等候一旁的宋嬷嬷等人,招了身后的小厮就要将东西抬走。掌柜的上前说理,说是买卖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如今已经银货两讫,没有转卖他人的道理。

福尔康瞪了掌柜的一眼,走到贝子府领头的管家面前,斜着眼睛鼻孔朝天地随便拱了拱手,道:“我是福大学士府的大公子,我额娘是令妃娘娘的表姐,这些东西可都是进给令妃娘娘的,可否相让?”

贝子府管事和宋嬷嬷对视一眼,这位福家大公子口中说着商量的话,可他身后的人早已将东西装箱抬起。

管事和宋嬷嬷都属于皇家的奴才,宋嬷嬷又在和亲王府伺候,对于宫中之事,也略知一二,这令妃如今仗着身怀龙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宠冠六宫,若是得罪了她,给贝子爷和福晋招惹了祸患可不好,便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认了。

待得贝子府的人带着余下的物品走了之后,福尔康志得意满地一笑,撩袍子坐下,问掌柜的道:“那是谁家的奴才?”

掌柜的笑道:“那是谨贝子府的管事。”多了却不说了。

福尔康不屑道:“贝子府?区区一个贝子府,你倒先来阻挠于我了?果然是没眼力见的。”福尔康自被革去伴读的身份后,却仍是自持身份,不与低下之人结交,仗着永琪的势,又是永琪最信任的人,来往的也都是官员子弟、世家之后,倒是养成了他“谈笑有皇子、往来无白身”的骄傲,区区一个贝子府他还不放在眼里,他却完全忘记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白身。

福尔康又得意洋洋地斜睨了掌柜的一眼,道:“便是你家主子,也不过是五阿哥的奴才罢了,五阿哥与我情同兄弟,你如今百般阻挠于我,等你家主子回来,定要他发作了你。”

福尔康说着,便在掌柜的递上的账本上写下他的大名,然后带着小厮们抬着包括翡翠观音像在内的众多物品扬长而去。

多宝轩的伙计很是不忿地凑上前道:“掌柜的,这福大爷也未免太……”

“闭嘴!”掌柜的瞪了他一眼。

待得福尔康走远,掌柜的才冰冷了眼神,翻翻手中的账本子,上面全是福尔康从多宝轩领走的银子、物品的账目,下面还有福尔康的亲笔签押。

掌柜的将账本收到怀里放好,冷哼道:“且等着,有时候银子可也是会咬手的。”

夏凝珏知晓事情经过,也不免为薛蝌担忧。便问了永璔,永璔笑道:“放心吧,这事儿我知道,那人心里有成算着呢,福家若将他当成了银库,早晚有得他们倒霉的时候。”

看夏凝珏盯着他不放,永璔只好将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薛蝌送了铺子给福家,又刻意整垮了贾家的铺子,弄得两家利益纠葛不断。但他自己却也被福家给缠上了,福伦降职,急于走门路起复,便让福尔康打着五阿哥的旗子问薛蝌要孝敬,短短两月,便提走了十多万两银子。

而薛蝌此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便也借机拉着五皇子的虎皮做大旗,将京里的生意扩张了一番。虽说薛蝌和永璋、永璔等人都交好,却不好以此二人的名义办事,免得给他们惹了麻烦。恰逢乾隆推了个永琪过来,又指使福家讹了他忒多银子,他如何能不捞个够本?别说,这皇子阿哥的名头,还是极好用的,又拖了福家一旁周旋打点,恶名全不落在自己身上。兼且薛蝌生意手段虽狠辣,但总会给别人留条生路,也不害人致命,一时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只薛蝌见福家完全不知见好就收,也无意将他们喂得太饱,便借口跑货,去了广州。

留京的掌柜的得了薛蝌的吩咐,福尔康提银子,必须拿着永琪的印章来才行。后来永琪被禁足,福尔康再提银子便被拒绝,很是闹腾了一番,对他来说愿意纡尊降贵来接触这商贾之事,完全是看在永琪的面子上,如今居然还被这低贱的人忽视轻慢,实在孰不可忍。

却是福伦还保有几分理智,知道这借着永琪的名头索贿的事情决不能摆到明面儿上来说,便打着帮永琪视察产业的名头和掌柜的一番详谈,最后决定双方各退一步,福尔康提银子、提货物,掌柜的不再拒绝,但都要列清楚单子签押,等永琪解了禁令出来,再让永琪确认盖章。

作者有话要说:(接上文)

福伦很清楚永琪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要哄骗于他实在易如反掌,对让福尔康签押一事也不以为意,只等着永琪解禁出宫,这些事情便都不会是问题。

夏凝珏听了薛蝌的行事作风,也知这人是憋着坏呢。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福家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乾隆的面前,哪怕永琪并不在乎,乾隆也要帮自己的儿子清一清身侧的了。

最主要的是,薛蝌分给永璔的红利一大半被永璔花费在了军火器械的研究上,总的来说是给乾隆省了银子的,否则乾隆也不会对永璔和薛蝌合伙做生意呈支持的态度了。只要薛蝌给永璔的红利减少,乾隆以后补贴给军火器械司以及未来的皇家造船厂的银子就会增多,福家可谓间接朝着乾隆的钱袋子伸了手,乾隆能忍得了才奇怪了。

想明白了,夏凝珏便也丢开了此事。

谁知,到得乾隆万寿节宫中设宴,这事却被人拿来说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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