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卿言的尸体停放在大厅迟迟没有下葬,黎墨一直抱着她的尸身不准任何人靠近。
我没事跑到大厅外偷偷看过,可黎墨只是安静的抱着她,看着她的脸一句话也不说,那专注的表情好像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物什。家里的下人走上前试图劝说他放下:
“将军,若是再不让夫人出殡,这尸体可就烂啊。”
可是黎墨仿佛没有听到,并不搭理。
府里给我们三个每人都安排了房间,可是大黑小黑每天都在一个房间待着不知道干嘛,我无聊的时候去找他们玩,每次走到房间外就听见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我敲门的时候又听见他们两慌慌张张的收拾着什么,推开门的时候两人都是衣冠不整,屋子里一片狼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都不带我,太过分了。
就这样过了三日,卿言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发臭,黎墨终于同意下葬。
那天望月城下了一场雨,在这终年黄沙弥漫的城池,这场雨来的诡异而突然。送葬的队伍在望月城浩浩荡荡的走了一圈,哀乐在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响,好像到此刻我才相信那个手持长鞭的黄衣女子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人世。我在凡间待了短短的一段日子,却已经经历了几场死亡与分离,人命的短暂和脆弱让我不禁扼腕叹息。我看着送葬的队伍中的黎墨,他还是那样安静,安静的好像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
此后的几天整个将军府都是一片低沉,府里的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我越发的觉得呆不下去,好几次我都想去跟黎墨告别离开,可是每次都被小黑拽回来,他只是告诉我我们还需要留在这里,却不讲清楚。我觉得他就是看中将军府的厨子了,想在这混吃混喝,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而大黑此时难得的和他在同一个阵营,也不知都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我本来想一个人告别离开,可小黑给了我一个不能反驳的不能离开的理由。
“出了这将军府,你可能至少走上十天才能吃到正儿八经的中原美食,除非你用缩地诀很快就到安阳城,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这么早见到馒头小崽子。”
好强大的理由。
“馒头小崽子是谁?”
“他叫彼岸娘亲,叫我爹爹。”
大黑小黑又打了一架。
转眼就到了卿言的头七,那天黎墨准备好祭拜的东西早早就去了墓地。小黑则让我同他捻了隐身诀一同前去,当然,大黑也很不要脸的跟来了。
到了墓地,黎墨把东西放在墓前,就在墓碑旁边坐下,说起话来。
“之前你栽在房间的山茶花昨日开了,很漂亮。”
“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的孩子肯可能是一个女孩,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孩,你在下面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她。”
“卿言,我不怪你的,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生你的气,你,,”
黎墨在那说了很久,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他说了很久,说了很多,可是越往后面他的语气越哽咽,直到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哭了出来:“卿言,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三个就呆呆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哭,虽然他看不见我们,可是我还是觉得这幅场景很别扭,想说一句话缓解一下气氛,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大黑就说话了:
“你说这大男人,还是堂堂一个将军,怎么说哭就哭了。”
“若是痛及深处,能哭出来反而是件好事。”小黑一脸深沉。只是这一次大黑没有跟他争辩,他看着小黑,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二
黎墨在那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而我们就陪了他一天一夜。虽然他看不见我们。
直到第二天天色渐亮,他才打算起身回府。小黑把倒在他身上睡觉的我揪起来,一脸的嫌弃:“我说我带你来是来办事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有,下次再敢把口水流到我衣服上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你能不能对我妹子温柔点,好歹她哥哥还在这看着呢。”
“你再跟我提这个你信不信我把你修为给废了。”
“唉唉唉,有话好说啊。”
看来这慕尘的法力也不怎么样,连小黑这种小小的引魂使都能用废修为的话来威胁他,不过有机会还是问问他的来历。
我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还打算吵到什么时候,黎墨都走远了。”
黎墨没有回府,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我本来想回府算了,毕竟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是因为我是神仙,估摸着就饿死了。可是小黑一把拽回我:“你好好跟着我,不然我就给你施障眼术,以后你看见的所有吃食都是小虫子。”
你法术比我厉害,我不跟你计较。
我们一路跟着黎墨,经过一座小山丘的时候,然一阵风沙一起,带我们反应过来,黎墨已经被一伙黑衣人包围了。
“你们的人死在我手下的还嫌不够多是么,这一片是我妻子的墓地,我不想扰她清静,你们若是不想死就滚。”
黑衣人中的一个说道:“你杀我家公子,冒充我家公子之名迎娶公主,坐上这将军的位置,今日你落在我手上,必然叫你给我家公子一个交代。”话音刚落,一个杀招便向黎墨袭去。
黎墨是之前是为了拜祭卿言,所以没有带上武器,再加上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也未曾进食,纵使他武艺高强,在黑衣人的夹攻之下也渐渐落于下风。我看不懂人间的武功,只是在几个回合之后黎墨身上多了几条伤口。
“我们要不要帮他?”
“看着吧,等他快死了我们再出手,那样他就会特别感激我们,我们就可以坑他更多的钱了。老是要变换银子也是很累的。“
这,,这,慕尘还真是一个直率的神仙。
我们三个在旁边的沙丘上坐下,我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正准备啃,慕尘问道:“妹子,你这是哪来的。”
“额,,我从府里带出来的啊。”
“有什么不敢说的,明明就是刚刚走的时候把黎墨用来拜祭的烧鸡从坟前偷来的。”我真的要考虑把小黑的嘴缝起来。
“妹子,你这是和抢死人的饭吃啊。”慕尘一脸惊讶。
“那些凡人的说法你也信,死人能吃吗?反正放那也浪费了。”
小黑对慕尘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他个老迂腐知道什么啊,来,给我一个鸡腿。”
我很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鸡腿,而慕尘死活不肯吃,决定待会把这个鸡腿放回坟前,我不理他,和小黑一起开啃。
直到我们把一只鸡都快吃完了,黎墨那边还打的不可开交。只是黎墨已经伤痕累累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扛着。
“慕尘,上。”小黑抹了抹嘴上的油。
“为什么是我。”
“你看我们两个嘴上手上全是油,办事不方便啊。”
慕尘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开口念起来口诀。只见那些黑衣人脚下长出了藤条,圈住了他们的身体,不能再动弹,即使挥剑砍断也无济于事,那些藤条源源不断的长出来,直到把他们全包裹住。然后慕尘的手手也化作藤条,一把拽回被包围的黎墨,此时的黎墨已经奄奄一息。
原来是个老树成仙。
“就这么几个凡人你还整那么多破事,一个定身术不就得了,笨的要死。”小黑又送给他一个白眼。
“我活动活动筋骨,你不服啊。”
又开始了。
我们把黎墨带回将军府,府里的大夫给他开药包扎之后他慢慢的苏醒过来。
“这,,”看着我们三个站在他的房间里,黎墨一脸的疑惑。
“别问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呢,就是我们救了你,至于细节我们就不描述了。”慕尘一脸的飘飘然。
“我觉得人家也没兴趣知道。”小黑坐在凳子上一脸嫌弃。
我想应该要阻止他们:“将军,那伙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啊。”
黎墨看着我,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小黑看着他,说道:“我们没有想打听你的事,只是,,”
“苏公子有话请说。”
“只是我们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三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还是一头雾水,小黑却跟黎墨讲清楚了一切。
“我刚刚说的很清楚了,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想法。”小黑拨弄着桌子上的茶杯。
黎墨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苏公子说的,,也太,”
“不管我说的多么玄乎,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句话,这比交易,你做是不做。”
黎墨还没有从小黑的一番话中反应过来,于是小黑说道:“那就再考虑几日吧,我们还会再住几天。对了,”小黑顿了顿:“这几日我爱吃烧鸡,让你的厨子给我多做几只,等过几日走的时候还可以带走一些。”
我们来到小黑的房间。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觉得黎墨有什么理由跟我们做交易啊。”
小黑直接往床上一倒,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你觉得那个卿言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问题太突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额,,很漂亮,也很。。”
“说重点。”
“很刁蛮,很爱黎墨。”虽然只见过一面,看她指着我说我是狐媚子就知道。
“那黎墨呢?”小黑继续问道。
“很爱他妻子,是个很宽容的人。”嗯,能爱上这样的女人,不宽容是不行的。
“那么,既然两个都很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卿言刚醒过来的时候,黎墨口中那个他是谁。还有,那伙黑衣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只是我们好奇,黎墨当然清楚啊。”
“彼岸,如果他们两个真的相爱而中间没有误会的话,他们,他们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果然,不出小黑所料,黎墨答应了这笔交易。
“卿言死了,我如今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我想在走之前,知道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卿言心里的那个人。”
于是,我和小黑先回了一趟冥界。
冥界还是那般乱糟糟的,真是让我头疼。
听说我们还没有一点进展,大鬼小鬼们都是一脸的失望,不过听说我们是来找一个人做任务的,就帮忙找人去了。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楚云歌和木榛的记忆由于被彼岸花吞噬了,所以这两人已经投胎去了,按照司命星君的命格簿,这两人下辈子还是会有一段缘分。
不多会,卿言就被带到我面前。
此时的卿言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凶巴巴的,看见我和小黑时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是鬼差?那黎墨也死了么。”
“没有,他很好,我们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
“你的心上人,是谁。”
听到我的话,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面色复杂。
“这是黎墨想知道。卿言,如今你都已经死了,这些话也不算是秘密,只要我探入你的灵识,一切就都清楚了。”
“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这,,这是什么情况。
“你爱黎墨吗?”在一旁的小黑突然开口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大概是爱的吧。”
这到底是什么回答,这卿言难道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还摸不清头脑的时候,卿言又开口说话了:“我,,我在找一个人,不久前有人告诉我他死了,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问过鬼差,若是不久前死的不可能投胎,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他,你们能帮帮我么。”
“他就是黎墨所说的,你的心上人。”小黑看着她。
“嗯。”卿言轻声答道。
“他是谁。”
“他叫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