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闲聊,谈笑风生。
这一幕,便出现在聚仙堂顶楼。
与楼下几近剑拔弩张的场景截然相反,反而有些温煦暖人,仿若老友相逢。
事实上还真是老友相逢。
只不过两人以往那次会面的地方在京都。
茶香飘逸,清气淡烟袅袅,吴成龙轻嘬一口,大赞道:“润舌滑喉,齿留余香,凝神静气,心旷神怡!好茶!”
饮完后还不忘邀沈麟细品,“沈公子您也尝尝,这九龙香可是吴某手中的珍品,常人听都没听说呢。”
说完,他还顺便拍着胸脯,言辞凿凿地保证道:“放心,茶茶里没放药,也没下毒。”
看着他自卖自夸,满口保证,沈麟含笑点头,有毒也无妨,有仙人道果护体,别说毒药,就有九幽邪气都难以将他干翻。
他轻抿一小口后,顿觉一股火龙如喉,清香贯彻腔喉,直抵心肺。
同时,一股清爽灌满脑际,舒坦放松之意传遍全身,茶中上品已是毋庸置疑。
他神色一缓,颔首道:“确实是好茶”。
满眼期待的吴成龙闻此缪赞,当即眉开眼笑,连拍大腿,呼道:“沈公子是人中龙凤,更是在世谪仙,远非我等凡俗垢物所能比拟。”
“本来还担心此物难入公子法眼,此时方知公子也是爱茶之人呐。”
见这吴成龙有意无意的拽文弄墨,沈麟笑了笑,漫声道:“非是沈某爱茶,而是此茶有吴老板斟酌,沾染了你的气息,想来再平凡的茶,也不平凡了吧。”
闻人一声赞,令人三冬暖啊。
吴成龙当即竖起大拇指,深以为然地道:“沈公子乃是实诚人,俺老吴就喜欢你这样说实话的人。”
沈麟哑然失笑,何时连场面话都变成实话了。
不过两人都不是简单角色,说起谎话、假话、违心话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如此,茶过三盏之后,沈麟看了看楼下。
在先前那帮闹事围观的公子哥、贵小姐们骂骂咧咧、嗔怒埋怨的离去后,又来了一批人。
这群人,与沈麟、吴成龙二人杯中之物息息相关。
楼梯口传来急促脚步上,只见刘广财额冒冷汗地小跑至吴成龙身旁,正要耳语时,吴成龙不悦地道:“沈公子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沈麟笑而不语。
才见两次面,就不是外人了?那这关系增进的有点快嘛。
刘广财听闻训斥后,当即明白老板意思,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满是歉意地对着沈麟道:“沈公子,本市茶商会长李会长正在楼下,说是要见你一面,不知您。”
茶商会长?
沈麟眉头一挑,顿知乃是寻仇来了。
先前正是在这聚仙堂一掌拍死了这位李会长的独子,两人算是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怨了。
却见吴成龙当即脸色一板,大义凛然地呵斥道:“沈公子乃是我聚仙堂请来的贵客,岂能说见就见,还把没把我聚仙堂放在眼里?”
这时,一道阴寒刺骨的冷冽苍老声音自楼梯口传来:“聚仙堂是什么东西,还敢包庇隐藏我李某人的仇人?”
三人当即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黑衣老者,步履稳重的踏上顶楼,如同鹰隼的阴沉目光如同针刺般落在刘广财身上,令他下意识一颤。
在他垂头之际,目光也随之转移,落在吴成龙身上。
“你是何人?”
吴成龙笑眯眯地道:“一个你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人”。
“故弄玄虚”李会长冷哼道。
吴成龙嘿嘿一笑,也并不反驳,两人就这般对视了一个瞬间。
一个笑面如虎,一个阴沉似水。
时间都仿若在此凝固。
但最终,空中的硝烟味尚未散发,这场无形的对峙便化于无形。
因为,那道阴沉的目光最终落在背对着他的那道年轻身影上。
他眼中陡然爆射出慑人杀意,如同苍老雄狮般发出一道凄厉的怒吼:“小杂种,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只见他身形瞬间爆射而至,一直如同擒拿手般的虚影直奔沈麟。
两人之间竟然响起破空声,快过音爆,强过闪电,势若奔雷,直抵沈麟后背!
“死!!”
刘广财几乎下意识发出一声大叫,“小心!”
吴成龙则是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桌对面的沈麟。
就在这一刻,就在那‘龙爪手’即将落在沈麟后颈之前。
一双木筷子横空出世,险而又险地卡在大手手腕上,竟令其丝毫不得寸进。
同时,沈麟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道:“不请自来,是为恶;不告而入,是为贼;不宣而战,唤作袭。”
他微微偏头,向后瞥了眼满脸涨红的茶商李会长,轻声道:“而你,正好不巧,居然都占了。”
咯吱声响起。
李会长手腕青筋鼓起,手掌五指竟然泛白,血液堵住,几近废掉。
至于手腕小骨,早已碎裂。
而他本人额上,更是汗珠滚滚,浸湿衣襟。
他眼中仇恨之火熊熊燃烧,宛若要将沈麟剥皮抽筋、炊骨啖肉,模样狰狞而怖恐,再加上其虬结苍容,俨然从地狱归来。
倒是沈麟神色平淡,筷子一拧,李会长当即发出死猪一般凄厉惨叫。
他轻轻一甩,便见李会长整个人囫囵个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楼板上,咳出大片瘀血。
但他如同濒死的雄狮,挣扎爬起来后,狠狠抹掉嘴边瘀血后,通红血目死死地盯着沈麟,发出嘶吼问道:“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杀?为何???”
声音贯穿楼顶,直达楼外,令街口行人纷纷色变,侧目而视。
楼中沈麟闻言,负手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到李会长身前,目光俯瞰,语气冷冽地道:“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儿子当初招惹我沈家在前,逼死我父母在后,后又勾结沈镰谋夺我沈氏族产,如此行径杀他一万遍都不够!”
“今次晚辈回来,他又再次淌入这趟浑水,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那我便送他一程,让他早死早超生!”
“何况,你儿子这种蠢货,为你招惹的大祸还少么?你既然不管,那沈某人便替你代劳,帮你一绝后患,一劳永逸!!”
李会长满眼不敢置信,当即失声道:“不可能!!我李家虽不是百亿富豪,但也有数十亿身价,岂会看得上你沈家那点族产?”
“至于你说我儿逼死你父母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你这小畜牲勿要含血喷人!”
沈麟冷笑一声,怜悯地问道:“李会长,老来得子很不容易吧,你们李家上下是不是将他捧在手上怕磕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要什么给什么?”
他不屑地道:“全家上下如此溺爱,替他瞒着几件命案,又算得了什么?”
李会长也不是傻子,闻听沈麟话语后,老脸一滞,他忽然想起来了,数年前那小子确实在家老老实实待过一段时间,莫非正是那时犯下的过错?
然而一想到自家儿子而今命魂不再,一切都化为云烟,什么富贵荣华,什么亿万家产,都无人可以继承,待他死后,必会便宜那些贱货养的男人。
沈麟回到座位,淡声道:“惯子如杀子,从你放纵他任性妄为那日起,便注定了你儿子今日之结局。”
说完便对着赶上来警戒的钟魁言道:“请李会长下去休息吧”。
钟魁目光落在李会长身上,似有冷色闪逝,继而便要将其扶起。
李会长挣开钟魁,身形萧索,几近颤巍,看着沈麟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虽放我离开,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沈麟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随意地道:“随时欢迎”。
李会长怨毒目光深深看了眼沈麟后,便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吴成龙临窗而立,看着楼下李会长离去的车队,忽然转头对着正在品茗的沈麟问道:“为何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莫非你不知放虎归山的道理?”
听到这话,连钟魁都看了过来,显然连他都不理解为何沈麟会放那老头离开。
沈麟目光幽深,轻叹一声后,缓缓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儿子参与逼死我父母之事,已经为此付出代价,倘若我再对他出手,便算是滥杀无辜了。”
吴成龙步步紧逼,问道:“你就不怕他日后以你最亲近的人相威胁?”
沈麟闻言,眉宇一动,嘴唇轻蠕,却终究不复轻松。
只是丢下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某不会因为未曾发生之事,而牵连无辜。”
听到这话,吴成龙与刘广财悄然对视一眼。
似乎,都闪过一丝放松。
这样的人,合作起来才放心。
不怕他心狠手辣,就怕这个人没有底线。
纵观沈麟虽然数次出手狠辣,但终究不是被仇恨冲破了头脑,只是报父母之仇而已。
想到这里,吴成龙缓缓坐下,对着沈麟伸出一只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沈公子你我便开始合作吧。”
沈麟眉头一挑,看了眼吴成龙后,顿时一笑,伸出一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