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魔兽静止了半响,轰然倒地……尸体沉甸甸地砸在年轻猎户的上方。
一个淡淡的身影飞也是地飘过,抱走了二狗子的身体,轻轻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额嗬……”二狗子眼神涣散,打成粉色的血沫流的到处都是,浸红了衣服。他祈求地看着跪坐在他身边的徐知行,仿佛知道对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徐知行皱着眉头。十秒钟,听起来很短,但也可以很长,长到足以毁灭一个普通人的生机。碧麟奔雷兽的一记头槌,直接撞碎了二狗子的肋骨,震坏了内脏。碎骨头插在肺部,导致他呼吸困难,也是吐血沫的原因。而徐知行带着的伤药,并不能治疗内伤!
“你忍着点。”犹豫了一下,青年将离子刃戴在了假肢上,激活了能量,轻轻地点在猎户的胸口。随着一丝丝阻碍感,淡蓝色光刃没入他的胸膛。感受到皮肉分离的二狗瞪圆了眼睛,身体不断地抽搐起来。
用□□三脚架撑开伤口,徐知行有些无措——太多了!
碎裂的骨头太多了!
不下二十几片白骨,插~在两片肺叶上。如果都拔掉,千疮百孔的肺叶也不可能支撑到猎户活下来。催命的是,肺部不是唯一受伤的内脏。指甲盖大小的骨片,戳在心脏上,随着它的怦动而摇晃着“尾巴”。而系统的绷带和伤药对剧情人物,只有在轮回者身上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效果。
“对不起。”徐知行声音发颤。在二狗乞求的泪水中,离子刃下沉……
在遇到道心之前,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这里不过是个书本中的世界,就像游戏,里面的剧情人物都是NPC,他们都不是真的,就算他害死了人也没关系……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刷新了呢。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开……
明明感觉不到沉重的机械臂,沉甸甸地坠着,链接的离子刃像秤砣似的,抬不起来。猎户的血水溅在手背上,像火一样热烫,烧的他一个哆嗦。
这人还很年轻。他刚刚似乎喊着娘和爹……说不定只是个孩子。
站起身来,徐知行看了看魔兽的尸体,做了决定。
获得黄金宝箱*1,是否打开?是?否?
……获得……
……获得……
获得……
青年沉默地听着系统冰冷的声音,离子刃挥动,不停切割奔雷兽的皮甲。机械臂从一只眼睛挖进去,掏出带血的七阶魔核,在身上擦了擦。
萨瓦边上,冰川城是最近的。他的家人,应该就在那里。
越过山峰,越过冰川,扮作旅人的青年看着面前冰雪浇筑的城池,吐出一口屏息已久的热气,也带走了内心的丝丝沉闷。冰川城,仍是离开时的模样。扛着米粮的汉子成队地往家里走,小孩子们穿着厚实的皮袄,一群一群地像欢快的鸽子,四处乱飞。孩子们的娘亲,顶着冻红的脸蛋,笑呵呵地看着,和身边的母亲们低声说着自家孩子的趣事儿……
在这温馨欢快的一幕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让人感到分外凄凉。
“你看见我家狗儿了吗?”
“这位乡亲,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狗儿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狗儿个子挺高的,人长得好看,穿的棕黄色袄子,你有没有看见他……”
“大娘,你有没有看见……”
“……”
“大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哥哥啊,就是跟环儿姐姐常常在一块的那个……哦,没有啊……”
“奶奶,你有没……哦……”
城门口一老一少的两人,面色愁苦,四处打听着家人的消息。
徐知行看着他们,心中揪痛。这两人,应该就是年轻猎户的家人了。
“大娘,你们是不是在找……”徐知行比划着二狗的身高胖瘦。只见老妇人惊喜般地点着头,旁边牵着的小男孩儿也羞怯地露出个脑袋,紧张地看着他。
“大娘,您别着急,我就是替他来给您带信儿的。您家狗儿出息了!”强笑着,青年仿佛羡慕似的说,“他帮了路过的商队,所以被请去做活了。给的钱很多,他说了,等他赚到钱,就给您娶儿媳妇。喏,这是他给我的信物。”从怀里掏出断裂的箭矢,递了出去。
“是大哥的箭!”小男孩儿伸出带着冻疮的手指,大声喊道。
老妇人颤抖着手接过,凑到眼前好好地查了查弓箭的尾羽,带着哭音地点头,“是他,是我家狗儿。狗儿出息了啊。”
“不止呢!”徐知行解开身上的包袱,“商队为了报答他,给他一袋子金币,您家狗儿自己就留了一个,剩下的都让我待会来啦。数数看,一共十九个。”这些话当然也是骗人的。金币都是徐知行自己和系统交换而来。可惜了奔雷兽的皮肉。留下来,可以做成C级以上的斗具也不无可能。
看到这么一大包亮闪闪的金币,二狗娘一下子愣住了,“这、这么多钱啊。全都是我家的了?”
“娘!蛋蛋是不是能买肉了?”小男孩儿睁大眼睛,兴冲冲地说,小手不停地晃着老妇人的袖子。
“能啦,能啦……”带着岁月伤痕的朴素妇人,抱紧了怀中的钱袋。不停给青年鞠躬,“谢谢,太谢谢你了!”
“大娘,你小心点,别把钱掉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收着。财不外露。”徐知行嘱咐着,原本他想把七阶魔核也一并送给他们,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连他自己都觉得悬,更何况是没有斗气的普通人。就怕这东西被识货的人抢走,害了他们娘几个。也只能用金币补偿补偿了。
咚——咚——咚——咚——
战鼓震人心魄的声响传入青年的耳朵。只见这让人热血沸腾的声音中,白发男人一步步登上城墙。黑色鳞甲,血红里衣的边角从盔甲缝隙中隐约漏出,修身的款式,衬得男人身姿笔挺。似有所感,男人红色眸子突然转了过了……
阿瞳。他的眼睛。
眼尖地看到徐瞳身上飘出一缕黑气,徐知行心中的歉疚逐渐扩大。
笑着张口,无声地,青年说了一句话——我回来了。
……
“你去见他了。”
“是啊。”虚空中的小道童点点头,“老道我还是挺喜欢小友的。”
“道心,那是他的儿子。”
“啧啧,是他的儿子又怎样。难道儿子就一定像老子?”道心盘起腿,“我觉得吧,好好跟小友讲道理,以后有求于人也能腆得下脸不是。”
“别忘了,我们要干什么!”和道心对峙的声音气急,“你还真以为他知道真相,会帮我们不成?!”
“现在都社会主义了,要民主,咱们哥几个投个票,不行就抓阄,嘿嘿。”
“……如果龙帝也不同意告诉他呢。”
“……”道心突然沉默了。
“既然龙帝不同意,那就算了吧。”道童长叹。“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不是。”
“教皇陛下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他断了和他父亲的链接,我们才可能赢。否则……”迷之声音停了一下,“你也知道他们是父子,血浓于水,如果他们联合在一起了呢!”
“我不觉得小友是这种人。”道心艰难地反驳。
“在利益面前,一切道德准则都是放屁。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明白吗!”
“不错。有人为利益,抛开一切仁义道德,但老道活了一千多年,也见过那些为了连利益都不值的东西而拼命的人。当年奉先为了貂蝉,被围攻三天三夜,血尽而亡。我家徒儿,为了护住友人刚出世的孩儿,死于深渊之下。还有你的妻子……难道,这些都不算吗?”道心皱着眉头,孩子模样的脸突然浮现出老人的沧桑。
“……”声音沉默了。
“哎……贫道去和龙帝谈谈吧。”道心扬起浮尘,一道裂缝自虚空中打开。小孩儿一跃而入。
空荡荡的虚无中,淡金色的佛光突然出现,如同小太阳,将四周照得如同白天。这光团中央,一个和尚的面容浮现,如同西天诸佛宝相庄严。细长的凤眼睁开,一对深棕色的眼睛柔和中有化不去的痛苦。和尚伸出右手,摸了摸头上的戒疤。
“芸。”深沉的呓语声,像哀叹,像怀念,像爱恋……
仿佛又回到那天,寒冷如冬。他撑着伞,在桥上痴痴地等着,却只等到深爱之人的尸体。
金刚怒目。温和包容的佛光一瞬间变化,如修罗如夜叉!千支手臂从和尚背后伸出,每只手上都握着不同的武器,带着凌厉的杀意。俊美的和尚,浑身青筋浮现,额头一道淡红的线突然挣开,露出一只黑底白瞳的眼睛来。
“没有人,能阻挡我为你报仇。”
“哪怕稚子无辜。”
石桥之上,身着轻纱的柔美女子拎着裙角,蹑手蹑脚地绕过桃树落下的花瓣,回头对着小沙弥莞尔一笑……这笑容百年不曾褪色,如同石桥,数百年间,无论风吹雨打,仍静静地伫立着,迎接每年飞舞的落英,祝福着每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