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安排也好,付雪小姐只是没了父母,其他付家有血脉关系的人还都在,断没有女儿出嫁还在养母家的道理。”
“还是你们懂我的意思。”周万蓉像是极高兴终于遇到了一些理解她的人,面上欢快的笑个不停,“我也是临近娶儿媳妇了才有如今这觉悟,就是不知道晚不晚,这么些年了,小雪肯定也是日夜思念自己的叔叔婶婶,若是自己的婚事能由自己的至亲之人来敲定,并能送自己出嫁,我想小雪的父母也算泉下有知了。”
“那是,傅夫人教养付雪小姐这么多年,功劳苦劳皆有,想必不论是付雪小姐还是付家夫人们都要感谢夫人呢。”
“这操劳孩子们的婚事不是小事情,夫人通透,能早早退出来也是好事。”
……
众人七一嘴八一舌的应和着,只逼的那些付家的夫人们没空插嘴,周万蓉似不经意的往她们的方向瞟了一眼,唇角的笑容越发的大了。
哼。
老娘玩心计的时候,你们还没嫁人呢。
付家的夫人们左右互相看,彼此交换视线传递着信息,把事情搞砸了不说,如今还得把那个累赘带回付家,谁稀罕养一个赔钱货啊。
光嫁妆就得准备,除此之外吃喝拉撒睡不要钱啊,付家的夫人们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能把付雪那个丫头带回来。
一位付家夫人决定拼了老脸了也得拒绝周万蓉的提议,她理了理衣服准备站起来,就掐着这个时间周万蓉再一次开口,逼着那位夫人不得不坐下。
“既然付家的夫人们没有异议,明天小雪出院,我们傅家也就不去人了,省的明天我和小雪再见面的时候伤心。”
付家夫人:“傅夫人,我们不想……”
“行了,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心意已决。”周万蓉直接打断她的话,毕竟是多年的傅家当家夫人,那气势自然是说一不二,“况且,我当年收养小雪的时候也说过,她一天是付雪就永远是付雪,如今没改姓,没喊我一声母亲,我与她的情谊也就到如今了,她长大了,也该回到自己还该会的地方了。”
凉亭里流淌着周万蓉掷地有声的话,而且情绪之间显然已经不准备再谈这件事了,付家的夫人们打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下去。
“今天来这一趟,也不能慢待了各位夫人,水果茶点多少用点,待会啊,怎么便下去去赏赏荷花怎么样?”
周万蓉作为主人家提议,这样的安排很合适,其他的夫人自然说好,付家的夫人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僵笑着赔笑。
*
消息流言从来都是长尾巴的,医院里付雪自从醒来之后一直在等着后天出院回傅家,却不想被告知回不去了,顿时唇角的笑慢慢冷下来。
她那个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二婶不是拍着胸脯和她保证这次回傅家一定是以傅家儿媳妇的身份回去吗,如今连回傅家都不可能要她有什么用。
伺候付雪的护工正好刚找削好了一个两分钟前她要吃的苹果,把刀放下之后,女护工将苹果递给付雪。
“滚啊,没长眼吗?”付雪直接打掉了护工手里的苹果。
付雪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低沉冷森的气息笼罩着她周身,让她的面部看起来略显得有种疯子般的狰狞,护工吓得六神无主。
苹果掉了,她一直在弯着腰道歉,手指蜷缩着微微有些发颤,“对不起,付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付雪新一轮发怒风暴来临之前,在傅家受了一肚子气的一位贵妇挎着名贵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过来了。
她就是付家的一位夫人,付雪口中的二婶,凉亭里最极力主张付雪和傅凉婚事的人,但如今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都已经秋风扫落叶没影了。
护工见状逃也似的带上门出去了,她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好脾气的雇主发起怒来会这么可怕,似乎这才是本来样子。
“你还敢来。”
付雪立刻怒目以视,眼睛里简直在喷火,那里的滔滔江水呼啸着仿佛恨不得撕碎眼前的妇人,但那妇人并不怕。
困顿之兽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怎么不敢来,付雪,在傅家住了那么长时间,你还真忘了自己骨子里流的是什么血了吗--呵,你不会真天真的以为你的父母是为公牺牲的吧?”
付雪秀眉一拧,“你什么意思?”
贵妇人冷声一笑,慢慢走到病房内唯一的空椅子上坐下来,用一种不怎么掩饰的嘲讽语气说。
“你当以为你父母去世的时候为什么付家的余众商量出来的主意是把你送福利院吗?戳脊梁骨的事谁会这么干啊,但你父母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谁也不愿意摊上你这么个累赘。”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不信。”
付雪坐在病床上,病号服因为之前的大波动而稍稍有些凌乱,此刻那张付雪用上万护肤品保养的脸蛋呈现一种偏执的坚持。
“你不是说能帮我嫁入傅家吗?为什么我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没用的废物,还献宝似的说能帮我,如今就给我办成这样!”
“那也得你有出身啊。”付雪已与傅家无缘,付夫人自然也不会再小心的敬着,“上赶着都没有人要,你让我有什么办法,人家傅夫人几乎是已经当着全京城一小半的贵家夫人面前说了,傅家小少爷自有护在手心里的太太,可是半分都没有瞧得上你。”
“想必你也听说了,明天你出院,傅家肯定是不会来人了,迫于压力,我们也只得把你接回付家,索性你和我又不亲,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脸面可留,好聚好散吧,你回去之后,我便和你的其他婶娘准备你的婚事,也省的待在付家你我想看两厌。”
“你做梦。”付雪依旧拼死撑着最后的面子。
“那就但愿是我在做梦吧--你以为凭什么我要来这跑一趟,付雪,二婶劝你一句话,该服软时你得认。”
“我只希望,你的聘礼能高过你的嫁妆,这是目前我还能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的唯一的理由了,付雪,你可争气点。”
付夫人发完一通脾气顿觉心情舒畅,她和周万蓉不是一个气场上的人,但浸染官场太太的位置十几年还对付不了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小瞧她了。
*
顾相思将车停在了顾锦学区房的楼下。
十分钟后出现在他的家门口,顾锦开门,顾相思侧身进去,极是熟悉的将自己摔在沙发上,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
“说吧,查出来了什么。”
早上,在云叔的注视之下,顾相思一夜好眠又一顿饱早餐之后开着车出了傅家的大门,半路上顾锦将她叫了过来,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顾锦没说话,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还客气性的让了让顾相思,顾相思继续啃咬苹果,“不吸。”
啧。
顾锦还挺遗憾的摇摇头,将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随意的撂到了茶几上,吐了一口烟雾,抬眸轻笑。
“应该是和林照辞有关。”
顾相思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
--你去查查为什么那个人三番两次要致江暖于死地。
--和林照辞有关。
沙发上堆的还有心里研究的各种专业书籍,还没来得及收拾,显然顾锦这两天一直在认真看书,为考试复习。
“你出去查的?”
“不是。”
“我忙着考试呢,哪有空去。”
“就是我昨天下午琢磨出来一点。”
顾相思示意他,“说说看。”
“那天在医院里和你动手的那个年轻人叫白瑞,他曾经是白老的手下,如今效忠于白老的继承人,我没见过那个人,但听他们那些人说应该是个小辈,应该还是个女的。”
“林正江和何云远是追随白老的人,根据对他多年来的性格侧写,他应该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也极容易以自我为中心,这样的人最自负,但白老身死,如今换个小辈骑在了他的头上,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顾锦用极敏锐的眼光和直觉在推测还原背后的这件事,语气不同往日的吊儿郎当,反而是专业般的正经,字正腔圆。
顾相思将一个苹果三下五除二啃完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从桌上抽出两张纸擦擦手,擦得很仔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隐蔽在背后的继承人是因为林正江的不听话而给他的一点教训?林照辞是他的儿子,所以对方就从林照辞下手了?”
药物弥漫间的烟头在顾锦垂落的视线中映出幽幽两点火光,良久他才唔了声,“不过林照辞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只要他的身份没有暴露。”
顾相思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她看到的热搜上的消息,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沉沉落地感,就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但这种预感很快就被证实。
顾相思刚把擦手的抽纸丢到垃圾桶里,顾锦也刚好抽完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刺耳的手机铃声似乎夹杂着打电话人的急切就响起来了,一切巧合的不可思议。
顾锦:“接吧。”
顾相思刚一按接通键,小五急促的声音就传过来,连换气的时间都没有。
“姐,你快上网!那个、你朋友的父亲挟持了林夫人,如今在林氏公司的楼顶上,要威胁跳楼呢……”
像是什么被验证了似的,顾相思陡然觉得自己的血液有那么一瞬间被冰冻住了,顾锦将电脑屏幕推到她面前。
“我听现场的人说好像是江小姐性命垂危,而林照辞却不知所踪,所以,江伯父才出此下策……”
“江暖性命垂危是什么意思?”
顾相思视线一直死死定在电脑屏幕上。
--林氏公司楼下围观了大量的民众,民警们正在疏散人群,消防人员和消防车随处可见,公司的顶楼,依稀可见在外围靠近边沿处有两个人影。
伴随着杂乱的点击鼠标的声音,感激网络世界的畅通无阻,小五很快找到了有相关医护人员的回答,他勉强冷静的声音在电流传播中异常清晰响亮。
“我在江暖医院的论坛下看到,是她现在正在抢救室里抢救,具体原因不明!”
抢救!
不是之前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为什么还要抢救,白瑞那个混蛋到底给她注射了什么!
顾相思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电脑往外走,飞快的看了一眼顾锦,“给国探所打电话。”
多年来契合的默契让顾锦一瞬间明白了顾相思的意思,所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跟着顾相思往外走。
“你好,我是沈夜。”
“不计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林照辞在哪里。”
现在也无所谓暴露不暴露林照辞的身份了,而且曾经林照辞说过,林夫人知道他的身份,人在濒死的情况下什么都可能说出来,这不是已经瞒不瞒的问题了。
一旦林夫人说出来,顺着网络这根线,背后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林照辞的身份,那时候他才会真正的危险。
而到如今,能够同时牵扯江暖,江父,林家的人,只有林照辞,所以,只能他回来。
此刻,某所上演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限时赛。
“下发s级悬赏令。”
“各地暗员全力寻找林队。”
“不计代价。”
“是!”
……
一时间,数架最新型直升机同时飞向四面八方,其他各地接到消息的暗员全力出动,调酒的不调酒了,卖菜的不卖菜了,任凭身后人如何叫唤,他们身影如鬼魅一般便消失在拐角。
林氏大楼楼顶,江云周挟持着李玉慈,林正江和身后一众公职人员停在十步之外,各个都是面带焦急,大气不敢喘一声。
“江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林少现在确实不在南城,你非让他去见江小姐,这不是为难人吗?”
众人的劝说听在江云周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女儿躺在医院里生死攸关,罪魁祸首却是连个面也不露,他怎么这么狠。
一想到小暖醒过来不吃不喝,只流泪,就连再次陷入昏迷之前都叫着那个名字,江云周的心仿佛如刀割一般。
江云周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一辈子没有什么大作为,却有认准一件事的固执性格,所以,对于对方的劝说毫不动摇。
夏日烈阳下,炙烤着楼顶的水泥地,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汗水,渗透进衣领,极度的不舒适的感觉被刻意压下,紧张密鼓充斥在这场对峙之中。
楼下面是矮如小人的民众和记者,人人都在仰头看着这场年度大戏,看热闹的,担忧的,冷眼旁观的,什么都有。
记者们唾沫横飞,绷紧了心弦将现场的情况传上网络平台,让更多关注这件事的人收到最新的消息。
等死的每一秒都漫长的可怕,李玉慈的大脑一片空白,被江云周用力禁锢着脖颈,胸腔里稀薄的空气给她带来火辣辣的呛痛。
李玉慈是多病的,她的身子本就是虚弱,这样的灾难降落在她的头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温柔优雅不再,此刻的她就是一个频临死亡的女人而已。
困难的呼吸憋闷感让她不得不长大嘴巴呼气,脸上青筋遍布,是一种可怕的丑陋,强烈的求生意志让李玉慈不想就此任人摆布。
她手板着江云周禁锢她脖子的胳膊,保养得宜的指甲刺痛了江云周,也让他稍稍疯狂的心智有一瞬间的清醒,李玉慈也寻得了一丝能说话的机会。
她疯狂大喊,“你错了……咳咳……你们都错了……哈哈……咳……”
这一丝时机民警们也没有放过,现在林正江身后的人立刻上前,江云周到底反应快,瞬间拽着李玉慈后退两步,此刻已经逼近楼边缘,恐高的人能立刻产生眩晕感。
林正江大声嘶喊:“不要!”
民警们立刻停住脚步:“我们不上前,江先生请你冷静!”
“江先生,你的妻子陈兰女士就在现场,你要置她于不顾吗?”
“江先生……”
……
李玉慈踩在几十层楼高的边缘的那一刻她的心脏近乎停止,密密麻麻的森寒爬上她的脊梁骨,她的脸色煞白无血。
冰冷恐怖的现实让她多日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终于有了强烈抒发的愿望,而就在她一秒、一分挣扎的时候林正经的手机铃声响了。
看到上面那个号码,他瞳孔骤缩,轰然冲顶出各种复杂情绪,嘴唇痉挛发抖,他潜意识里不想接这个电话,但是手已经动了。
--林先生,好玩吗,这就是企图背叛我的代价,要知道,奴隶始终是奴隶,不可能翻身做主人,懂了吗?
“林照辞他是警察,他做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李玉慈奋力嘶吼,声带颤抖到极致,已然疯狂,“你们都错了,哈哈哈……他喜欢江暖,怎么会杀她,你们都错了……”
林正江身体一僵,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个消息是如何的惊人时,电话那头女人的冰冷机械般的声音已经传来,“林正江,你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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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慈,林照辞的母亲,175章节出现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