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佑拿着一本杂书,坐在沙发上看,算是打发时间,顾锦不在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过的。
顾锦找了一支趣÷阁出来,认真看着那封信,勾勾画画。
他修的是犯罪心理学,直接插班进去,前面的内容没学,这两天,他翻书看了一下,微微一思考,都懂。
教他的老师,本来还打算给他补课的,一看他这样,啥也没说,直接打开电脑,翻出来一个文稿,鼠标点击打印。
出来的东西就是他手里的这张纸。
要求:做出写信人的画像。
写信人的虚构背景,那位老师已经简单的说了一下。
一个人匿名向一家奶粉公司邮递一封信和几罐被重新焊接好的奶粉。
经技术部门检验,奶粉里面被投放了某种有害的化学物。
信中借此要挟,要求奶粉公司在指定时间内向某个账户打款,逾期,这样的奶粉将不定时的出现在各大商场的货架上。
顾锦手里拿的就是这样一封模拟敲诈信,听老师说,这信,其实是原型,不过,这个案子已经被侦破,犯罪嫌疑人也已经逮捕归案。
何佑坐在沙发上,眼睛在书上,心可没在这儿,他一直看到顾锦在拿只趣÷阁写着什么。
他穿着黑色卫衣,坐姿端正,写的字从他这里能瞥到一点,狂放不羁,一个尾巴,能翘到天边上去。
对顾锦的字这事,他不置可否。
过去,几个人混一块,顾相思的字比这还飘,论狂这方面,她拜第二,没人敢拜第一。
顾锦在纸上勾出来重复字。
推断出来,这封信的书写过程,不是几个人商量出来的。
因为其中要是这个词就用了四次,那我就会,这个组合用了三次,所以,应该是单独作案。
又看着信上面的一个银行账号,那个老师给他的信息是,开户时用的是假名称和假证件,日期在一年以前,
也就是说,这次勒索案,他做了充分的准备。
顾锦又低头看信,重新读了一遍,分析。
从敲诈者的文字和语气来看,没有任何发泄情绪和嘲弄公司的意思,态度极端认真,也没有任何政治企图,和集体惩罚的意图,单纯的,就是为了钱。
属于,世俗目的。
别的,还有吗?
顾锦又看了一会儿,反过来想,在假设这个案子还没有破的情况下,不知道嫌疑人是个正常人。
有没有那种可能,这封信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搞得恶作剧?
若是不是,该怎么排除呢?
何佑放下了书,走过来,“我可以帮你。”
他单手插兜,低着头,看到那封信的内容,笑了出来,“这桩案子是我做的分析,所以,我再熟悉不过了。”
顾锦沉默一会儿,放下趣÷阁,抬头看他,问,“你怎么排除的他不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搞得恶作剧?”
“没有跟音关系。”
“啊?”顾锦疑惑,不懂这个词,“什么是跟音关系?”
何佑在顾锦旁边坐下,拿着烟盒在桌子角磕了一下,烟还没拿出来。
话就来了。
“还吸烟?”顾锦瞥他一眼。
呦,这是记得一桩事了。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吸得最狠。
何佑拿着烟盒在手里转了几圈,到底没有点火,撂到了桌子上。
“嗒”一声脆响。
“跟音关系就是,这样说吧,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写东西,经常是开始就提出一个特别的话题,比如说要钱。
然后,随着句子进展这个话题不见了,接下来的一个句子往往是由前面的某个字或者词的刺激而决定。前面的一个词刺激接下来的一个词,而不是以全文作为一个整体的意义为标准。
最大的特征是情绪化比较强,目的性不是那么明确,而这封信明显不是。”
何佑说完,看向顾锦,“明白没,不明白的话,还可以继续讲。”
“不用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顾锦又从信的遣词造句方面分析。
用词普通,四字成语很少而且毫无高级感,敲诈者的文化程度一般,基本上是初中文化程度。
信的口语化比较强,此人不懂电脑书写格式。
口气不是年轻人,要是他去写这封敲诈信,挑衅威胁的话可以没有,但最能表现年轻人急性子的口头语,会不自觉的在字里行间出现。
这个人是一个懂得使用锡焊烙铁,以及使用蒸汽松开粘贴标签儿的人。
从重新焊合食品罐的工艺来看,此人做事严谨认真,不张扬,懂得隐藏任何个人迹象的元素。
顾锦转着趣÷阁,“你当时做的完整画像是什么?”
他想对比一下。
不能吸烟,何佑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顾锦问他的时候,何佑刚把茶杯送到嘴边。
闻言,又放下,想了一会儿。
“他是南城人,有技工经历的男人,四十五岁上下,有家庭和孩子,他性格稳重,外形偏粗糙,长年从事体力劳动,应该是不善言辞,但是他信心十足,有干到底的决心。”
顾锦皱了皱眉,提出几个疑问。
“南城人是怎么确定,还有家庭和孩子又怎么确定?”
其他的还能对的上,就这两条。
何佑喝了一口茶,放下,手转着茶柄,有些漫不经心的解释。
“敲诈信里把应该使用惩罚一词的地方都改成了整治一词,整治这个词,你好好品品,南城的奶粉公司出现了他认为不好的风气,他是南城人,所以才要整治。
当初那封信,我见过,手工打出来的,你想一下,一个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且文化程度不高甚至都不懂电脑格式的人,他却会用一点电脑,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东西在他常出现的地方有,家,工作的地方,而最可能的是家,而且是为孩子配置的,平常陪着孩子玩的时候,学会一点电脑。
而且敲诈信应该是从孩子的电脑上书写打印出来的。”
“嗯。”顾锦点点头。
有些懂了。
他又转头看向何佑,“你该去休息了。”
何佑:“……”
用完就扔,顾锦,你真是欠……
***
陆至下午也没课,顾相思跑去玩一下午,他可没有去,就躲在南大的图书楼看书。
耳机里放着酒吧蹦迪的年代歌,不过这毫不影响他学习。
已经被他看了大半的《傅氏枪械武器年鉴》,一下午的时间又去了几十页。
天快黑时,接到自家母上大人的电话,要他回去吃饭。
他眉头一挑,挂了电话,微微纠结,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找出来一个好办法。
藏好书后,又灌了好大一口水,漱漱口,洗去嘴里不重的酒气,陆至才回家。
门口站着一个妇人,面容僵硬,从陆至进来眼睛就一直在盯着他,面无表情的。
“柳姨,你来接我啊?”陆至打着招呼进门。
他家母上大人说,柳姨是京城皇室的教养嬷嬷,服侍公主的人,最是规矩不得,她不会哭笑,没有情绪,但是她心不坏。
让他别怕她。
怕是没什么怕,每次和人打招呼的时候,他都热情都不得了,就是他心里那个好奇啊,如黄河之水,要决堤似的,挡也挡不住。
他爹就是个铜臭商人,怎么就和京城皇室扯上关系了呢?
问他家母上大人,她也不说,所以,陆至就总是想办法从柳惠这里套出来丁点消息。
但柳姨平常就寡言少语的,这还是长辈,也不能逼,所以,他现在就像是一只猫。
什么样的呢?
就是只闻腥味却不见鱼那样的。
“小少爷。”机械化的声音,淡的像是没有感情,她冰冷着脸,站在门边。
“哎,柳姨,你真的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南城吗?”陆至低着声问,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他往客厅里瞟了一眼。
没人。
顿时松了一口气。
柳惠摇头,她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不过,她心情很愉悦。
这个孩子太坚持了。
陆至失望的丧样儿,“哦”了一声,打算往里走,却被拦住。
“相思小姐在南大上学?”她问,声音有了一些波动。
一向没有表情的脸添了几分急切,似乎很想知道。
顾相思?
陆至看柳惠一眼,一个机灵,来了法子。
“柳姨。”加重了声音,“有来才能有回,公平交易嘛,你有想知道的事,我有想知道的事,要不,打个商量,咱俩换换?”
柳惠犹豫,比起以往的果断拒绝,这次显然有了松动,陆至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轻“咳”一声,“柳姨,你就告诉我呗,只要你告诉我,顾相思的事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不起了,兄弟,先把你卖一下,江湖救急,等会儿再给你赎回来。
这个诱惑太大,柳惠迟疑了几秒,说话,“因为云主。”
“云主?公主之女??”陆至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可是,现在皇室的公主不是都还没出嫁吗?”哪来的女儿?
柳惠顿了一下,不想继续说了,但想着言无不尽这四个字还是慢慢开口,表情很淡,“是现任皇室之主的妹妹。”
陆至抓了抓头发,想发狂,压低声音,“现任皇室之主哪来的妹妹!”
这不是扯淡吗?
柳惠看向他,“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陆至还想问。
“陆至,和你柳姨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初烟一身居家服下楼。
没了凌厉的气势,整个人温婉不少。
“母上大人,柳姨就是问我一下顾相思的事,我就和他说了。”陆至狗腿的窜到了初烟面前。
柳惠也走过来,在沙发一边坐下。
听到儿子对顾小姐的称呼,不由得反问,“你和顾小姐很熟悉?”
陆至没反应过来顾小姐是谁,停了一会,才猛然想起自家母上大人说的是顾相思,顾家的小姐。
害!
都怪今儿中午和顾相思行酒令时玩的太疯,他都快忘了她还是个千金小姐。
一个痞笑,拍着他的肩膀。
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来,兄弟,走一个。
哥俩好,六六六,一心敬你九喝够,五魁首,三星照,四季发财,八仙到,七个巧,宝不要,十全十美,全家笑,万事莫过杯在手,兄弟越喝情越有……
到最后,吹了一个很骚的口哨,然后,他就傻了吧唧的把面前的,一杯啤酒,一口闷了。
王妍在旁边笑得肚子疼。
就中午吃顿饭,他干了两大杯啤酒,人家滴酒不沾,头一次,他感觉还有哥们儿比他还拽。
“我俩关系……还算差不多吧!”能说都一起喝酒了吗?
当!然!不!能!
初烟有点惊讶,没想到俩人还真熟悉。
陆至突然感觉柳姨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在筹划着什么。
“既然熟悉,你以后要多向顾小姐学习,别只顾着贪玩。”初烟看着陆至。
“母上大人,我没听错吧!?”顾锦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
他身边坐的是一个比他还牛的学霸吗?
他呢,学习也挺不错,中考满分650,他考了630,高考满分750,他考720。
这样算的话,顾相思得多牛啊。
不行,他得好好问问顾相思到底考了多少分才甘心。
“母上大人,柳姨,我有事,先上楼,你们吃饭也不用等我哈!”
说罢,也没等两人答应,便匆匆上楼。
初烟看向柳惠,笑了一下,“那臭小子肯定是问你那件事吧!”
柳惠点头。
“还没死心。”初烟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实在是事关重大,云主安危不得不考虑。
楼上,陆至进了房间,拨通了电话,“顾相思,你中考,高考,考多少分?”
他脸激动的通红,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中考,高考,分数?那是什么东西?”
“……”
“你没参加过考试吗?”陆至弱弱的问一句,说好的学霸呢,学神呢?
“我连考场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开,你问我有没有参加过考试?”
我靠!
原来是一路保送啊,这个更牛!
“顾相思,你比我幸运,我初中苦读,高中苦学,整天那就是在走钢丝,起早贪黑还累个半死,中考还好,高考差点激动的给我上医院。”
“你没考试,起码压力不会那么大,对了,你在哪上的学,等有空的时候,我去瞻仰瞻仰!”
“哦,瞻仰就算了吧,我连学校门口朝哪都不知道。”
“……??”
会不会太打击人?
顾相思轻“咳”一声,挺认真开口,“其实,没经历过你们的胆战心惊,是我这一生唯一遗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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