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望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随着他的步子坐到了桌前。
莲心欲要上前打粥,却被他制止了,先一步将粥打好递至她面前。
元意接过粥,看了看粥,又望了望他。
他神色与平日无异,对上她的视线,只是关切地多问了一句,“可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再做过。”
“不必。”她终于肯开口发声,默默将粥端起,小口小口喝着。
粥里放了海鲜,吃起来格外鲜甜,热粥暖胃,吃完舒舒服服的。
二人皆是沉默寡言之人,话本不多,何况又是用膳之时,更是相对无言。
涟漪端着燕窝迈入屋中,规规矩矩行过礼,将碗放置桌上,立在身旁静待吩咐。
元意也未多问,将喝完粥的碗放置一旁,又端起了这一碗,小口小口喝着。
元顷落款,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模样,不如平日的清冷,倒是有点像孩童时那样软萌。
他的视线有些炽热,元意想起昨日之事,手一抖,抬头有些怯怯地望向他。
元顷意识到自己失态,收回视线,开口道,“吃过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他未说明那个“他”是谁,元意埋着脑袋,心里却是亮堂的很,捉摸不透他的用意,老老实实将燕窝喝完,被他牵到化妆桌前预备梳妆。
皇上未开口,莲心便在一旁侯着,他拿起木梳,替她细细从发根梳到了发尾,待把发丝理顺,轻轻挑起一缕开始编发。
一旁的婢女看到此景,知晓这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元意从镜中望着身后之人,记忆深处的场景也渐渐浮现在脑海。
那时,她刚拜师,整个观中,除了安安,最亲近的便是师父。
她自幼在丞相府长大,身旁伺候的婢女数都数不过来,那发髻不用她动手,总是新鲜的换着,可离开丞相府之后,她常常便是坐在镜前,把那细长的秀发折腾地不像话,常常被她自己扯得龇牙咧嘴。
初来几日,楚婶为了照顾元安,每日一早来房中会顺手帮她把发髻编好,而后把安安抱走之后,她便只有一个人了,第二日去练功之时,只得顶着那鸡窝一般的发髻立在那弟子中间,默默忍受着弟子们传来的异样的目光。
直到师父前来查看弟子们晨练的情况,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将她唤了出来,待到房中,也未多语,拿着木梳替她将打了结的发丝解开后,编了一个少女髻。
当时她紧张的小手出汗,也不敢多问,只是这样,师父似乎就知晓了她不会编发之事,每日晨起训练之时都会前来将她把发髻编好。
时日久了,大抵是师父替她编完发后从屋内出来之时被别的弟子看到了,观内也开始兴起了一些闲言碎语,说是师父日日留宿于此,她听到后,每每都与她们争得面红耳赤,她人生地不熟,年岁又最小,忽的听到一人说,“男子只会给自己的妻子编发,我看啊,你便是你师父捡来的童养媳。”
她当时被说楞了,越想越气,哭着去找了师父,师父当时听完她一番话,也未表现出其它情绪,只是淡淡道,“我教你编发吧。”
那日,她便红着鼻子坐在桌前,跟他学了一个下午的编发。
元顷将最后一根发簪插入发中,想到那日她抽着鼻子问他,“师父,你是不是也是为了给自己未来的妻子编发才学的?”
自然不是。
他自幼跟在母后身边,总是能看到那编发的嬷嬷替母后编发的场景,看得多了,自然也会了。
他从未想过说未来的某一天要为自己的妻子编发如何,只是后来遇到她,倒是平生第一回庆幸过,自己会编发。
莲心上前替她画好了妆容,元意回过神,望了眼镜中的自己,起身与他一同出了坤宁宫。
他在前,她在后。
元顷顿了顿脚步,回身,她却忽然受到了惊吓一般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她。
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像是第一日在清观见她,她张着大大的眼睛,无知而又害怕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还有他向她走过去时的恐惧。
“你在怕我?”
他没有自称朕,语气淡然,听不出喜乐。
元意抿了抿唇,俯身行了行礼,“臣妾不敢。”
元顷未接话,伸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拉着她一同往前走。
元意猝不及防,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元顷目不斜视望着前方,步子却放的缓了些,直到她与自己并肩而行,偏头望向了她。
她在很认真的看路。
一众人来到了大牢,看守的人行过礼后将婢女留在外面,二人跟着狱卒往狱内走去。
监狱阴暗潮湿,一路上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刑具,再往里些,便是一堆乌压压的犯人,有的蜷缩在角落里,有的受了刑罚正在呻吟,有的看到有人来了不甘心扒在围栏那大喊冤枉。
臭气熏天,嘈杂扰心。
二人一身装扮华贵,却也论不上娇气,目不斜视跟在那狱卒身后,直到几乎绕到了最里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元意顿了顿脚步,未出声,那身影坐在石床上假寐,听到了来人的声响也未曾抬头看一眼,直到那狱卒回身恭敬道,“皇上,皇后娘娘,南安王在此。”
元顷颔首,也未让那人把狱门打开,反倒是傅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蓦的起身,视线落在了女子身上许久,才望向他,咬牙切齿,“宋少顷,你卑鄙!”
元顷表情淡淡的,望向了身旁的女子。
元意垂眸,“走吧。”
元顷倒是有些意外。
元意不知该说些什么,既然见到他无事,自然也不会多强求。
何况,有些事对于她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她面无表情,转身走出两步。
“凉儿!”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唤声
她望着前方,语气依旧很淡,“如今本宫贵为皇后,王爷日后,还是唤本宫一声皇后娘娘吧。”
傅浔像是被猛的泼了一盆凉水,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没在回头,一步一步就这么踏出了牢狱,只是出门之时,看了一眼天空,明明天气还是一样的晴朗,心情却莫名低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