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湘的躯体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似虫洞一般越放越大,足有巴掌大的空隙。
似有某种吸引力一般,芯片直直飞入撕裂的漩涡之中。
与此同时,安潇湘身上的软体机甲也分裂成一段一段的碎片,接二连三的飞出她的单衣,跟随芯片飞入漩涡。
……
实验室中,时间仍维持在安潇湘离开的前一刻,众多科研人员拉住了一位黄皮肤女性。
安博士怒火中烧,眼眸之中满是不耐,“究竟是谁擅作主张给潇湘一号换了身体?”
一位白人男性慢慢站了出来,用英文表述着事实,“安小姐,是我吩咐助理这么做的。”
“我的人,你居然敢动?!”安博士见他承认,怒不可遏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你会不知道她对我的重要性?!”
白人男性点头,但依旧镇静地解释道,“哦!我的上帝,你知道她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吗?你这样不过是在害她!”
说罢,他便摊手道,“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安博士一听,便更恼了,正欲破口大骂,却被一声信号打断。
“bi”“bi”
是试验品的信号声。
助理敲打着电脑,直接放开大屏幕,“博士!潇湘一号正在发送信号!”
与此同时,空中裂开一个巴掌大的裂缝,芯片与软体机甲一同掉落下来。
待时空裂缝合了起来,众人才反应过来。
安博士雷厉风行地拨开人群,第一时间捡起了芯片。她细细分辨着编号,确认道,“不错,这就是潇湘一号的芯片……”
潇湘一号的芯片是她亲手打造,她不可能认错,但这里只有一半的芯片。
“身体呢?”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却再无裂缝的踪迹。
白人男性上前摇晃她的身体,大喊道,“哦!我的上帝!你清醒一点!先读取记忆!”
安博士冷静下来,肃然道:“对,读取记忆。”
不论潇湘一号的躯体如何,都应当以大局为重,毕竟如今全人类的希望,还寄托在这半枚芯片之中。
助理将芯片卡入机器,再取出来,反复了三次都无法读取。
“博士,潇湘一号无法读取。”
安博士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将沾有血迹的芯片握在手中,当即便有了方法,“用电流刺激潇湘一号。”
“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湘一号被电流反复流窜的瞬间,巨大的屏幕上又有了细碎的文字。
读取到了极限,潇湘一号再也无法读出任何文字。
而屏幕上,只有寥寥几个词语,清晰而明显。
“活埋、虐待、撕咬、死亡。”
寥寥几个词语,将潇湘一号躯体的遭遇,表述得既清楚,又模糊。
潇湘一号的躯体没有回来,只回来的半只芯片,很显然采用了极端的手段。
所有人心知肚明,若是开脑取芯片,潇湘一号身体肯定死亡了。
安博士看着那几个文字,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桌上,造成了巨大的响声,在安静的实验室中回荡。
而正在此时,又一道信号声响起。
助理看了一眼,边敲打着按键边道,“潇湘六号传来信号,请求立即开启星际屏。”
安博士依旧沉浸在潇湘一号的遭遇之中,凝视着桌面,久久回不过神。
白人男性再次上前,摇晃着她的身体,“哦!我的上帝!你清醒一点!她死了几百年了!那不过是一具身体,你应该看向远方!”
安博士握紧了拳,楞楞的点着头,“立即开启星际屏。”
“潇湘六号进行报告,坐标01、05、08,时间不详,地点不详,地面岩石,人体无受损,气温22摄氏度,空气质量一般,适合人类居住。”
这段信号顺畅无比的话,与方才潇湘一号的卡顿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显然,潇湘六号所处的位置,更适合它们深入研究,而潇湘一号并不适合投入更多精力,应该放弃。
助理详细地记录着潇湘六号的分析,各个博士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着,不稍一会儿便定位了潇湘六号所在的位置。
而安博士的脑袋,直到现在还是空荡荡的,完全听不进任何话。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握着沾血的芯片,跌跌撞撞地奔入了另一间实验室。
白人男性看着安博士的背影,吩咐助理接着进行分析,而后追上了步伐。
实验室中,没人敢阻拦安博士几近癫狂的行为。
安博士在盒子内翻找了许久,找到了同一型号的加强版芯片,便开始输入属性。
白人男性看着她的行为,只能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换新的芯片她也死了!”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安博士敲打着按钮,不停地输入着属性,说着说着,眼眶也有些红了,“我知道,她几百年前就死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至少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你想做什么?”白人男性凑近,看着实验箱中的芯片。
“至少,如果有芯片,或许她的躯体还能在某一个时空活下去!”
想到方才看到的几个字眼,安博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让欺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而后,她往芯片之中输入…
狠戾。
血腥。
杀戮。
做完这一切,安博士将崭新的芯片取了出来,交给白人男性,“按照原本的时空裂缝送回去,它会感应到另一半的芯片。”
白人男性接过芯片,犹豫地望着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么做很可能危害那个时空的安危!”
“动我的人,我要他陪葬!”
……
同一时间,玉石还维持着时空裂缝。
上一瞬,芯片与软体机甲同时飞了进去,下一瞬,崭新的加强版芯片飞了出来,重新贴合在安潇湘脑中原本的位置。
时空裂缝越缩越小,直至消失在空气中,只剩玉石安静地躺在桌上。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院中,橙子哭得泣不成声,却不敢进屋。
“唉!明王大人,您不能硬闯!”院外,墨白焦急的声音传来。
守在院外的墨白彻夜不眠,生怕有人闯入打扰了院内的人。
而诸葛明空一来,见墨白神色慌张的模样,当即便觉察到不对劲,强行闯入院中。
诸葛明空大步踏入院内,身后的墨白连拉带抱都止不住他的脚步,反而挨了一拳。
墨白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却不敢懈怠,赶忙爬了起来。
他抬眼扫过门口,在看见双眼红肿的橙子之后,倏然明白发生了何事,也不阻拦诸葛明空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安慰道,“怎么了?别哭了。”
橙子一被安慰,便越哭越大声,道出实情,“主子,没了……”
墨白也不再说话,束手无策地将哭得厉害的橙子抱住,任由她哭闹。
见此状况,诸葛明空顿住脚步。他的视线扫向屋内,有些慌张地奔了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这一回,没有人再阻拦。
千陇守在门边,行了个礼。
屋内,百里忘川见他来,如实道,“她已经死了。”
闻言,诸葛明空瞳孔瞬间放大。他有些不敢走进里屋,却还是慢慢挪动着脚步,绕过屏风。
床榻之上,安潇湘的躯体已被一方白布覆盖,但满床满地的血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诸葛明空的眼眶骤然一红,随手将手中的乌龟搁置在桌面上。他微微颤抖着手,掀开了沾血的白布。
白布中,俨然是安潇湘苍白失色的面容,再往上瞧,便是一片血腥,令人不敢直视。
诸葛明空猛然转头,望向百里忘川。他双眸之中俨然一片赤红,却只是逼视着她,声色俱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
“这是她自己的要求,我尽力了。”百里忘川直接打断他的话,陈述着事实。
作为医者,她尽力了。作为朋友,她也很难过。
她慢慢别过脸,掩下眼底的悲意。
闻言,诸葛明空也不好责备她,只能再望向安潇湘逐渐冷却的躯体。半响,他沙哑着声道,“我不会让你死。”
这是肯定句。
这番话,令百里忘川莫名有些惊慌,“你想做什么?”
诸葛明空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唇畔勾起一抹决然的弧度,令百里忘川惊慌。
“你不能这么做!”百里忘川似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当即便失态地奔了过来,却依旧没有拦住诸葛明空。
他再也听不进任何声响,满目都是安潇湘渐凉的躯体。轻唤道,“我愿以元神为质,血肉为注,唤星魂之魄,唯我所愿。”
话音刚落,一瞬之间,时间骤停。
所有的一切都似按了暂停键,百里忘川惊慌的眼神,飞奔的身影,甚至院落外的落叶,都停在了半空中。
一名墨色衣衫的男子凭空而来,出现在诸葛明空的面前。俊逸的容颜之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却令人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他的声线贯穿整个世界,“唤吾而来,你可做好交付生命为代价的准备?”
……
再次醒来,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安潇湘挣扎着起身,并未觉得身体不适,而头上也并没有任何伤口。
当日,安潇湘找到百里忘川,询问开颅手术的情况。
百里忘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脑中之异物尚在,当时你命悬一线,此事便并不算成功。”
所以,用命玩了一回,白折腾了?
但是,她身上的软体机甲却莫名其妙不见了,问百里忘川她也不知道。不见了便罢了,只是莫名其妙不见了,有些奇怪罢了。
而据橙子所言,当日她便没气了,但是明王闯了进来救了她,至于怎么救的,她并未看清。
安潇湘掂量着,改日她得上门好好谢谢诸葛明空,毕竟是救命之恩。
自她醒来,夏无归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让她更无所适从。
霸凛傲慢的帝王,在她醒来的那一日,竟激动得踉跄了几下脚步,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
他一直逼问,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昏迷如此久的时日,而她也坚持闭口不谈。
问到他与芷的决战,安潇湘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去决战了。
原来,他们谁都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却谁都不愿拒绝这个对决的机会,直赴战场。
据说,淼沝水去报信时,他们已打了一天一夜,听闻此事后,二人谁都无法将此事抛之脑后,第一时间停止了打斗,赶了回来。
可自从醒来,她还没见到芷。
安潇湘知道,芷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他最看不得她有事瞒着他,况且还是这么大的事,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心疼她的。
在安潇湘的极力要求之下,夏无归再一次被赶回了无生宫,遵守着夜晚不得踏足潇湘宫的规矩,无召不得入。
月悬夜空,四处极静。
长廊尽头,一抹红影掠过,悄无声息。
屋内,安潇湘睡在榻上,呼吸极浅。
芷立于榻边,妖眸凝视着安潇湘恬静的睡颜,一言未发。
他站了很久,望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曾觉察。
天色渐白,似在提醒着他,又要离开了。
他慢慢转过身,摇曳着轻飘飘的红衣,朝黑暗而去。
“你打算避着我多久?”一道清亮的声线,叫住了即将离去的他。
她语气平缓,视线却并未从他身上挪开。
毕竟,他也是她所朝思暮想之人呐。
芷顿住脚步,缓缓转过了身,望向她。他并未开口,妖眸之中涌动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安潇湘从床榻上慢慢爬起来,走向他,奔向他,紧紧拥住他。
是她所贪恋的味道。
安潇湘将头埋在芷胸前,极不要脸地直言:“瘦了,我好心疼。”
身前之人依旧不为所动,但却并不影响安潇湘的言语。她放软了语气,轻声道:“我错了,没有下一回了。”
芷依旧不说话,让安潇湘有些心慌。
平日他的话总比她的多,如今他连话也不说一句,让她实在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