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在奥尔德布的天空中,乌云像久违的强盗那样汹涌而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顺着废品窟的笼房落在了街面之上,居住于笼房内的劳工们横躺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嘴里吞吐着刚买来的烟土。
黑绿色的云雾从他们的七窍中飞出,这是用埃尔琳娜之森的腐土炼制而成的麻药,只要吸上一小点就能麻痹大脑,忘却这个世间所有的哀愁。
“啊——这才是人生——”
作为劳工的科顿.道米尔将眼睛轻轻闭拢,手中的一小卷烟土已经燃烧殆尽,快感从鼻腔一路涌上了脑髓,尔后又顺着血液进入四肢。
科顿.道米尔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废品窟这个肮脏而又潮湿的地方,也不记得他的父母是谁,烟土和麻药损伤了他大半的记忆...他只记得曾经在姆勒夫的纸醉金迷,那一个个美得如同女神的半精灵,欢乐而又放纵的生活总归只有那么一段时间,现在的他只有这手中的卷烟能够慰藉。
“呼——吸——呼——吸——”
麻药的味道四散开来,瘦弱的身躯舒展开来,茅草和棉被随意堆放在他的身上,这个男人就宛如一只夹在缝隙中的章鱼那般。
“喂喂——米拉吉——”科顿.道米尔用脚踢了踢身边的室友,随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听阿尔玛说...巴德里亚老爷明天早上的农场有工作...你要不要去啊...如果你不去的话..那么我就去了...”
坐在房间角落的室友没有回答科顿.道米尔的话,而是双眼闭合思索着什么事情,小小的笼房狭窄而又阴暗,冬季的结束以及春季的到来开始令虫蚁生长。
“喂——小子我在和你说话呢——”科顿.道米尔推开了身上盖的毛毯,晃晃悠悠地爬向自己的室友,“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科顿.道米尔将手放在了米拉吉的身上,这个黄头发的家伙比科顿.道米尔还要瘦弱,他的身躯已经看不见血色,皮肉被腐土的烟雾消磨的不成样子,脸上长着一块块斑点如同一只死掉的癞皮狗。
“喂喂——”科顿.道米尔用力摇了摇这个男人的身体,随后低头沉思的米拉吉应声倒地。
“格楞楞——格楞楞——”
米拉吉的整个身躯犹如破碎的花瓶那样散架,像是弹珠滚落在地的声音令科顿.道米尔心力交瘁。
“啊...又死了一个...”科顿.道米尔缓缓地说道,心中仿佛有一千万个不愿意,
“每到春天...总会死掉这么人...拜托...你们觉得要死的时候不能离开房子吗...总要别人来收尸...这合适吗...”
科顿.道米尔嘴上吐槽着米拉吉的行为,身体却架着这堆尸骨直接将其丢出窗外,黄发男子的尸体顺着一层层的房板落在了地面,雨水没有暂停就像是一位从来不会停下自己脚步的路人,骨骼碎裂的声音混合着雨水落下的声音竟然有些许交响乐的味道。
科顿.道米尔所居住的笼房位于废品窟的坡底,属于整个奥尔德布地势最低的地方,那些从地势高处落下的雨水终将在此处汇聚成河,流往奥尔德布的地底汇入黑色的堕溪,尔后与这个城市的污秽消失无踪。
雨水冲刷着街面将所有的垃圾整理干净,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米拉吉的尸骸,碎裂的身体和人体排泄出来的秽物一齐通过水流进入地下甬道,粘稠的堕溪宛如冥河一般承接着废品窟以及姆勒夫的一切,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力量...肉体...还有灵魂...”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地底响起,“我好饿...我好饿...”
幽蓝色奥术之光照耀着地底深处的洞穴,恶堕物们相互缠绕,顺着堕溪一路向上蔓延,肢节与触手宛如古树的根须。
“啊...总算把一切都搞定了...”科顿.道米尔将那仅剩一点儿的卷烟放在鼻腔下,用力吸收这最后一点儿的余温,幻象继续出现在他的脑中——浑身颤抖、心情愉悦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纳入了他的手中。
烟雾结束所有的幻象消失,一切又回到了现实——灰暗、无力而又空虚,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是沼泽中的淤泥,一如既往的死寂甚至连一颗嫩芽也没有办法在这落脚。
“啊——那样的生活要是一直能够持续就好了...永远都不要醒来...永远都是那样的完美...”
科顿.道米尔从口中吐出了黑绿色的烟雾,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伸展着自己的手脚,慵懒地躺缩在茅草与棉被之间。
他所居住的笼房内满是霉菌,米拉吉死亡后的尸水黏在木板上久久没有处理,春季的返潮会让这个空间重新长满虫蚁。
“嗯——真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啊——”从地底深处钻上来的触须环绕在科顿.道米尔的脸上,尔后扎进了这个瘾君子的脑中,血肉的玫瑰从其的眼球中绽放。
“要是能再多一些麻药就好了...”科顿.道米尔自言自语到,“这样我就一辈子...都不会...寂寞了...”
科顿.道米尔的话还未说完,大量的触手便从其的口中涌出,堵住了瘾君子的喉咙,笼房的下方不时传来劳工们的呼喊声。
“救命——救命——有怪物!!”
尸骸与触手逐渐将这栋朽烂的建筑包裹起来,黑色的黏液也从甬道的深处倒灌进了奥尔德布的城区,而在这黏液之中妖树的根须朝着所有遇见的活物蔓延。
当负责管理巡卫废品窟的圣骑士们来到这个肮脏的地方时,只看到一棵硕大无比的妖树正肆意吞噬着生命。
“这是...什么怪物...”萨里米蒂.利夫看着面前的妖树失了分寸,手中的配剑微微地颤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异常怪物,即便是神只典籍中所记载的恶神也没有这样的恐怖——
由人体所构成的妖树在雨中不断延伸着他的触手,树梢顶端悬挂的果实是一颗颗已经变为白骨的头颅,黑色的黏液混合着雨水一齐落下,幽蓝色的奥术能量就像一个可怕的农场主不断地剥离受害者的灵魂。
“加入...我们...”
“加入...我们...”妖树的枝干朝着萨里米蒂.利夫所处的方向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