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的一处民宅之中,一群元人装束的军官正在商议军情,不时有人报上外面已经抢夺了多少财物,海东青则用笔记录,每记下一笔收货,脸上的笑容就会多上几分。脱因帖木儿手里拿着茶碗,眯缝眼睛笑着说道:“汉人果然靠不住,我自认为还算是信得过蔡和凡,可是这小子竟然妄图阻止我们参与其中。要不是海东青你坚持,我们如
何有那么大的收益?有了这些粮草和金银,兄长再去打仗,底气可就充足了不少。”
另外一个年轻的将领说道:“这些汉人虽然软弱的如同羔羊一般,但是他们生产经营之道确实厉害,这才几年,姑苏城在张士诚的经营下,就那么富有了。”
“是啊,如果能够再多抢几座城池就好了。”
海东青看着底下人的议论,心里更加得意。自己这一趟跟叔叔出使,大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收货,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建议。
至于再多抢几座城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汉人虽然软弱无羔羊,但是出了这种事情,肯定会有所防备。
想要在如法炮制,多弄些金银财宝和粮食肯定是行不通的。
“报!”一个流民装束的汉子忽然闯入其中,正要饮茶的脱因帖木儿被惊得茶水洒在了脸上。
脱因帖木儿皱着眉头训斥道:“你慌什么慌?要是说不出理由的话,小心要了你的命!”
那汉子喘息了一阵道:“启禀二爷,郡主,我们派去阻拦朱振和张灵凤的兵马被全歼了。”
“全歼?”张灵凤猛地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咱们派去的人,被全部杀了?那可是我大元的精骑和床弩,怎么会被全歼?”
送信的汉子怕郡主不信,连忙将他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补充了一句,“郡主,这朱振太可怕了,一个人比千军万马还厉害!”
海东青疑惑道:“不对啊,既然你说的对方那么厉害,他怎么会允许你活着回来?”
脱因帖木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不好,他很可能带着尾巴回来的。”
话音刚刚落下,门口忽然一阵脚步声。
“护驾!”
脱因帖木儿率先挡在海东青身前,接着一群北元来的兵士也将海东青护卫在身后。
接着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外面闯入一群拿着竹枪的流民。
这些流民皆身材高大,气势汹汹。
为首一个沉着脸的男人,海东青见过,皱着眉头说道:“应天的副使,你来这里做什么?”
朱文正自顾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冷冽的看了海东青一眼,“我还想问问你们想做什么?”
海东青冷笑道:“无可奉告。”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一摆手,身后的流民瞬间提着竹枪便往前杀。
那些守在院子里的兵马稍作抵抗,立刻被枪阵捅落马下。
“副使,你真的要把我们杀了吗?”在海东青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说到做到,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所以当看到自己的手下倒地的时候,她心里顿时有些怕了。“你是扩廓帖木儿的女儿,我怎么敢杀你?我这是想告诉你,就连你的卫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那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你派出去的流民还能在外面不断的给你抢到粮食?”
朱文正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海东青不解的问道。“难怪我们家大使说你们只是一群会破坏别人计划的笨蛋,张士诚在打仗,他比你们更需要这批物资,但是他没有借口,因为他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不可能去抄城中富户的家,但是你们帮他做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只要把你们拦在城内就好了。只要杀了你们,那么这些财物自然是无主之物,而张士诚自然也有了打仗的物资,我这么说
,你明白吗?”朱文正按照朱振教给他的台词,一脸蔑视的说出来。
刚才还对于朱文正的无礼而怒不可遏的脱因帖木儿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海东青也目瞪口呆,一副不可以死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海东青疑惑道。“为什么告诉你们这些?因为我们应天再跟姑苏打仗,我们不希望张士诚得到这批物资,我看了你们掠夺的粮草何止百万,一旦落入张士诚的手中,对于我们应天的伤害绝
对是史无前例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赶紧跑!千万不要让这批粮草落入到张士诚的手中。”
“可是这如果是张士诚的计划,你怎么保证我们的人能够杀出去?”海东青也有自己的底牌,但是他更像试探一下对面的底牌。“我不相信你们有本事在姑苏城里折腾,就没有给自己安排后路!我只是来通知你们的,又不是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告辞!”说完之后,朱文正转身离去。他实在是不愿
意跟这个短视的女人多呆一刻。
“他这是什么意思?杀了我们的人,就这样的大摇大摆的走了?”一个年轻的军官愤愤的说道。
海东青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该不听蔡和凡的建议,贸然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汉人果然奸猾的很,二叔我们现在赶紧走吧。”脱因帖木儿点点头说道:“就算是张士诚的人没发现我们,以朱振此时与郡主的关系,他也会想办法将麻烦嫁祸在我们身上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带着我们缴获的物资赶
紧撤退!”
海东青也点点头说道:“事已至此,这个骂名也只能由我们来背了,下令让各个千夫长立刻带着人和东西从南城门撤出!再晚可能就走不了了。”
“是。”周围的将领得到命令,赶紧撤出。
海东青又看向脱因帖木儿道:“二叔,南城门没问题吧?”
脱因帖木儿点点头道:“放心吧。南城门的守将是咱们的人,就算是张士诚有计划,他也拦不住我们的。只是事情突然有变,我得派人去跟南城门的守将说一声。”
说完脱因帖木儿吩咐人赶紧去南城门。
而朱文正出了民宅之后,就躲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子里。
身边跟着十几个巡检。
朱文正指了指出来的那个北元的细作,巡检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笑容,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其实,在朱振暗暗谋划使用流民给张士诚制造麻烦的时候,海东青的计划也在暗中开始了。她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朱振制造麻烦和骚乱,她想尽一切办法掏空张士诚的
财富。
毕竟在海东青看来张士诚实在是太有钱了,只要拿走姑苏城三分之一的财富,就够自己的父亲打好几年仗的。
而且这件事情是应天做的,到时候自己可以完美的将锅嫁祸给应天。
谁曾想到,陷害应天的事情还没有做好,人家已经发现了自己。而且张士诚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在前往此地围剿自己的路上。
海东青立刻下令,本来还乱糟糟的姑苏城,瞬间有三分之一的流民开始在组织者的引导下,带着物资朝着南城门方向突围。
而就在此时,朱振带着郡主张灵凤已经到达了吕珍的城西大营。
数名高级军官正在不停的给吕珍灌酒,吕珍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不能喝了,但是一群人依然不依不饶。
“吕珍叔叔,你怎么还在喝酒?”张灵凤异常气恼的说道。
看到张灵凤忽然出现,一群高级军官明显是一愣,一名军官下意识的掏出匕首趁着张灵凤质问的功夫刺向张灵凤。
朱振连忙去拦,只是时间有些晚,手臂被划伤,鲜血不停的往外流。另外几名军官也想上前控制张灵凤却被宛娘用刀拦住。
本来还喝的昏沉沉的吕珍眸子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一摆手从大厅里走出一队精兵,见到那些高级军官不管不顾,就是一顿砍杀。
这些军官也喝了不少酒,反应自然不灵敏,顷刻间便被砍杀殆尽。
朱振疑惑不解的看着吕珍问道:“吕珍将军,不知道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外面的流民已经乱翻天了,您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吕珍哈哈大笑道:“那些流民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反正这些财富也流不出姑苏,倒是抓出阴谋家才是正事。”
朱振忍着疼痛,由端木雨荷给他做了包扎,端木雨荷越发的佩服朱振,当初朱振与朱文正走遍了全城,回来之后就得出了结论,姑苏城根本就不是一群流民可以拿下的。所以当流民四起,有其他流民势力参与其中的时候,朱振并没有暴露太多的力量,反而是让更多的流民赶紧出城,或者是藏匿起来隐秘不发。据他所知,眼下姑苏城虽然
混乱,但是四门紧闭,任何势力都插翅难飞了。
如今看吕珍得意的模样,端木雨荷知道,朱振和朱文正这一次猜对了。
朱振好奇的问道:“敢问将军,阴谋家找到了吗?”
吕珍皱着眉头:“找什么找?我这里正喝着酒,一会儿就该图穷匕见了,到现在让你们破坏了,真的晦气!”
话音刚落,外面闯进来一位军官,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城中有超过一半的流民正在向南城门集合,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粮食和金银财宝,已经出城了。”
“领头的人查出来了吗?”吕珍问道。
“启禀将军,查出来了,是河南王的使者。他们现在已经混入流民队伍中,正在撤退!”
吕珍的表情阴沉似铁,冷笑一声,“果然是这群狗鞑子,害我汉人之心不死!来人,集合大军,老子要在姑苏城里灭了他们!”说完之后,看着身负重伤,仿佛心有余悸的朱振笑着说道:“小子,你不错,不仅这次的事情你没有参与,而且我还听说,你一直保护我们家郡主,你放心此战结束之后,
我势必会恳请太尉将你们家世子还给你们家主公。”
“谢谢将军!”朱振恭敬的说道。
吕珍上下打量着朱振,半响抚摸着胡须说笑着道:“小子,不知道你没有加入我们姑苏的想法?”
朱振立刻笑着说道:“将军,您这话说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既然选择投效吴国公,就不会轻易背叛。不然就算是到了太尉这里,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角色。”
听闻吴国公三个字,吕珍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哼!效忠所谓的吴国公,有效忠吴王好么?”见朱振不为所动,吕珍也没有时间跟他纠缠,冷冷的说道:“小子,如果没有心思留在我们姑苏,就别惹那么多的事儿,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