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就是在这种动荡之中,进入的海州城。
对于淮安世族无法无天,暗中陷害朱振,并出动家中死士,将朱振包围在霍山之事,刘伯温心里非常恼火。
毕竟刘伯温代表着淮安士族、世族的领袖地位,淮安出了这档子事情,形象备受打击的,正是刘伯温。
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淮安世族,很有可能影响未来朱元璋对待世家的态度。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刘伯温就必须重新显示存在感,一边儿打压淮安世族,一边儿让他们认识到,如今淮安,只有他刘伯温才是真正的代表人,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行
。
可如何彰显这种存在感呢?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这些所谓的淮安世族擦屁股。
因为霍山一战,带来的影响太在世太过于深远了。
素来深居吴王府,深居浅出的马夫人,忽然大张旗鼓的宣见吴王府的部将,虽然并未公开宣明什么,但是事后这些大将纷纷开始整顿兵马,并开始分发作战物资。
这眼瞅着一场大战,便要一触即发。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朱振。
刘伯温深知朱振的性情和为人,如此被淮安世族现在,岂能不恼怒?一旦这个家伙不管不顾的开始爆发,可想而知这些淮安世族会是怎么一番凄惨景象。
这小子手里有军队,大肆屠杀的事情他未必会做,但是灭掉几个世族还是完全可能的。
而现在的淮安,无论身份地位亦或是影响力,能够对朱振起到顾忌心理的大概也就只有刘伯温……
刚刚抵达刘家位于海州城的宅邸,刘伯温便接到了两大家族全体出动各处筹措现钱的消息。
刘伯温轻轻舒了口气,对于朱振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刚刚脱离险地,一转身就以凌厉的手段展开报复,且能够将这种报复控制在各方都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引起大规模的动荡,此子的政治智慧确实堪比那些在官场浸
淫多年的人物。
在霍山一件事上,淮安士族自知理亏,再加上大家更是偷盗淮安的粮草在先,就算朱振这一竹杠敲得再狠,这两家也只有默默的吞咽下这个苦果。况且每家二十五万的巨款虽然足以使得各家伤筋动骨,但这次是两大家族替大家受过,大家怎好意思在旁围观袖手?多多少少亦要承担一些,如此一来,朱振捞到大笔钱
款,各家亦能承担接受……
这中间的火候掌控,堪称妙道毫巅!
“老夫能有此爱徒,真的是羡煞旁人啊。”刘伯温低声感慨了一句。
对于刘伯温这样的大佬来说,什么罪重要?
人才。若是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背凌空出世,往往能凭借一己之力左右朝局,保证自己在朝堂的影响力不断绝,自然使得整个家族的富贵可以延绵不绝,若是出现个坑货,便足
以让自己一把年纪,还坐上囚车。
淮安刘家,虽然坐拥巨大的财富,凭借刘光世留下来的影响力,在淮安颇受人尊重,可为什么不能成为张家这样的大族?
就是朝堂上缺乏强有力的人才。
张素公、张素卿在私底下搞搞阴谋诡计尚可,真的到了朝堂上就完蛋了。
他们没有朱振关键的影响力,那就是施政能力。“就是不完美。”刘伯温再感慨一次,有些后悔朱振被马夫人招为女婿,否则在刘家后代嫡女之中寻一个才情相貌上佳的闺女许给朱振为妻,岂不是能将这个年轻一辈最出
类拔萃的人才收入囊中?
别人还在为当时的富贵奔走,而刘伯温其实已经想到了未来。
“兄长,各家的话事人在府外求见。”刘家家主在内堂说道。
“嗯,且让他们在花亭等候。”
“是!”“等等!”刘伯温将转身欲走的刘家家主喊住,沉声问道:“早先某已经遣人向分家中各支告知,无论如何不能抵制朱振在淮安的一切作为,甚至还要尽力襄助。此次各家于
霍山欲置朱振于死地,吾家未牵连不深,这很好。可为何却要参与偷盗粮草,以至于被朱振设计陷害,累得郭桓丢了前程?”
说到后来,刘伯温的声色已是极为严厉。
每一个人才,都必须是家族的最重要财产。结果因为一次粮草的下作行径,导致二代之中能力尚算不错的后生背上污点,简直愚蠢至极!刘家家主苦笑,看了看四周,见侍女都远远的站在门口,遂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我们没有掺和霍山那件事,因此这次才不得不加入其中。王家和张家在淮安影
响力甚大,若是这一次我们不站队,在淮安简直是寸步难行。朱振的打击是明面上的,这世家的打击在背地里,那更是防不胜防。况且,我早有嘱托,这般这般。”
刘伯温赞许的看着淮安刘家家主,点头道:“这件事做得很好,刚刚是为我鲁莽了,勿怪。”
刘家家主笑道:“岂会怪罪自家之人?”说到此处,他敛取笑容,低声说道:“况且,此次霍山之事,张士诚亦是发起者之一……愚弟谨记兄长的嘱托,没有答应张士诚的提议,更没有派遣多少死士战兵参与。为
了给张士诚一个颜面,这才答应了后面的偷盗粮草之事……”刘伯温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悦的拍拍面前的案几,低声怒道:“张士诚这是要干嘛?他是嫌弃他的富贵断绝的慢是吧?速速将刘家在姑苏的后辈全都召唤回来,跟着他张士
诚迟早要玩完。”
刘家家主吓了一跳:“张士诚,亦是一方雄主……不至于吧?”
刘伯温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张士诚的无能软弱,此事不说也罢”
遂由侍女服侍着洗手净面,更换了一套单薄轻便的绸衫,俨然一个悠游山林的富家翁一般信步向花亭那边走去。
甫一进花亭,便见到各家都有人前来,济济一堂。
见到刘伯温迈步进来,各人都赶紧站起施礼:“见过刘先生……”
刘伯温满面含笑:“呵呵,都是亲厚之家,何须多礼?都坐,都坐。”
直到刘伯温在主位坐了,个人才纷纷落座。
便有人抱怨道:“刘先生您来评评理,那朱振实在太过分了!堂堂一省平章,帝国伯爵,怎能耍弄如此无赖的手段?五十万两啊,咱们几家十年都收不到这么多的地租……”
刘伯温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见此人是王家嫡子,一脸悲痛哀怨的模样,心下便是微微一哂。
王家爱财,果然举族皆同……
王家这种人眼界太窄,刘伯温一贯是看不上的,便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那王家就不给。”
王家话事人被噎了一下,旋即满脸赤红,羞愧无地。
嫌多?
那就不给呗!
可是不给行么?你家王家家主签字画押写下欠据,你若是不给,真当朱振不敢带兵直接上你家要钱?
分明是不给不行的事情,偏偏还要在此做出一副割肉的悲痛神情,给谁看呐?众人皆鄙视之,以往身为淮安豪族的王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刘伯温淡淡扫了在座诸人一眼,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吾刘家的银钱已然备好,就等诸位筹齐之后,一同给朱振送过去。却不知各位一同前来,尚有何事?”刘家的买卖做的大,又有刘伯温在应天作为援助,财大气粗自然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人家朱振本来已经免了刘家的那一份,但是刘伯温一开口竟然要花这个钱。这
真算是做事大气,心地仁厚。王家人心里有些发苦,此次想要趁机捞一把不成,反被朱振狠狠的敲一竹杠,王家一时之间无法筹措如许之多的现钱,即便其余几家未曾出头但亦有参与的家族暗中自助
不少,亦远远不够,不得不将许多田产房屋抵押在钱庄,这才勉强筹齐。
经此一事,王家算是见识到了朱振的狠辣和阴险,只想尽快将钱送去,从此离开朱振远远的,自此之后无论何事、何地,都不欲于朱振再有瓜葛。
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
但是在此之前,尚有一事需要解决……
王家话事人叹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吾等此次前来,实在是想央求刘先生出面,在朱振那里稍做转圜,让他放过吾等。”
刘伯温奇道:“朱振只是想要这些钱出口气而已,谁叫你们事先想要算计人家来着?只要银钱送去,想必朱振定然立刻放人,何至于还要上门恳求?”
闻言,在座诸人都是跟朱渐的表情一般无二,尽皆又是羞囧又是无奈,实在是在朱振面前大败亏输,颜面无存……
说话的依然是王家话事人,他叹气道:“今日早间,朱振刚刚抵达海州城,便曾遭遇刺杀……”
便将码头那边发生的事情详细给刘伯温解说一遍。
刘伯温刚刚抵达海州城,只是听闻了几家欲出售木料而被朱振设计一事,尚未知晓还有这么一处事故。王家话事人刚刚将朱振遇刺说完,刘伯温便勃然怒道:“尔等何其愚蠢,岂能一而再的犯错?朱振若是死在霍山,尔等难道就能安稳度日不成?应天已然进入战争状态,数万大军整装待发,若非最后朱振无事,尔等可知现在的淮安已然是何等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