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小惠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头顶便被湖水没过。
“有人落水啦!”长亭中的文人立时骚动起来,纷纷大喊大叫,看向落入湖中的少女,却无人跳下去搭救。
司马茂英等人闻得动静,连忙奔了过去。
“小惠!”司马茂英的半个身子探出长亭,见无人下去救人,不由焦急大喊:“快救人啊!快下去救人啊!”
长亭里的文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依旧无人下水。
小茹气愤地喊道:“亏你们还是一群读书人,居然全部都见死不救。”
有人叹息道:“不是我们见死不救,而是我们都不会凫水,这明镜湖□□,倘若不会凫水,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的。”
眼看小惠在水中扑腾得就快要沉下去,司马茂英心急如焚,指着蒋维道:“你快点下去救她!”
蒋维一脸为难,“属下、属下也不会凫水。”
司马茂英又看向另一名侍卫郭牧,那郭牧亦是十分为难的模样。情况危急,她的目光再次搜寻一番,却依旧没有看到刘义隆的身影。司马茂英急得直跺脚,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每次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的身边?
正当众人都无奈之际,一道玄色人影踏水而来,身姿轻盈地在湖面上翻转两圈,竟轻轻松松将掉入水中的小惠提了出来,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长亭里。
这一套轻功施展的格外漂亮,犹如点水蜻蜓,马踏飞燕。众人纷纷惊叹于此人高超的武艺,待一细瞧,才觉此人生得清朗姿秀,美颜质雅,一袭忍冬纹玄色大袖衫,一双漆木底云纹兽皮靴,面上冰冷一片,叫人瞧着心生寒意。
此人甫一落地,蒋维与郭牧已齐齐唤道:“谢将军!”
众人方才醒悟,原来此人是个将军,难怪武艺如此高强。
司马茂英及小茹并不搭理谢晦,只是扑到小惠身边,急切地呼唤着昏迷不醒的小惠。小惠落水挣扎时,头发已然散开,此刻虽然依旧身着男装,但身材曲线毕露,旁人也看出她是个女子,再看向司马茂英和小茹时,也就明白其实这二人也是女子。
司马元瑜和刘惠媛早被突发的事情吓傻,愣愣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刘涛跻身过来,说道:“她溺水了,须得立即施救,让我来。”
司马茂英不敢耽搁,连忙和小茹退到一旁,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刘涛施救。
刘涛将小惠放平,用力按压小惠的腹部,见她毫无反应,便抱住小惠双腿,将她整个人倒着提了起来,抖了一抖,小惠才陡然从口鼻中喷出水来,只是她却还未清醒。
司马茂英急切问道:“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醒来?”
刘涛又将小惠放平,神色凝重道:“只怕还得为她渡气。”
“渡气?怎么渡?”司马茂英一脸迷茫。
旁边围着的人亦是十分不解。
刘涛并不多说什么,将小惠嘴巴撬开,深吸一口气,低头贴住小惠嘴唇,往她嘴里吹了一口气。
这一番举动使得在场之人全都倒抽一口气,震惊万分地看着半跪在地上为小惠渡气的刘涛,有人甚至愤然道:“他这不是趁人不备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吗?”
司马茂英也觉得刘涛此举不妥,但此时为了救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位谢晦将军倒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这些事情统统都与他无关。他领来的侍卫,在刘涛施救过程中,已将长亭团团围住了。
刘涛吹了几口气,又不时按压小惠左胸,一连几次,小惠终于狠狠吸了口气,猛咳着醒了过来。
司马茂英和其余人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没事了。”
“是啊,幸亏及时施救,否则这姑娘恐怕就香消玉殒了。”
众人纷纷露出喜色,彼此议论起来。
谢晦见小惠终于醒了,这才走过来,恭恭敬敬对司马元瑜拱手作揖,又对司马茂英及司马长萍作揖,说道:“太子殿下,大公主,二公主,微臣奉旨接三位殿下回宫。”
这话一出,旁人俱是变色,统统跪倒在地,齐声道:“草民叩见三位殿下。”
长亭内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人,只剩着零星几人还站着。
适才冲撞司马茂英的一干人忙不迭磕头求饶:“贱民不知是公主殿下,冒犯公主殿下,请殿下饶命。”
司马茂英冷声道:“那妄议江山之人呢?”
那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急忙磕头:“贱民不识那人,公主殿下饶命。”
司马茂英虽心有不甘,但却别无他法,总不能将这一干人等统统抓去。
谢晦又对刘惠媛道:“郡主,相国也知郡主偷跑出府之事,命下官接郡主回府。”
刘惠媛撇撇嘴,烦闷道:“真讨厌,好不容易自己溜出来玩一趟,又要被父亲捉回去。”她目光滴溜溜转到司马元瑜身上,提议道:“喂,你跟我乘一辆马车回去,我们还可以继续把这盘棋下完,你看怎么样?”
司马元瑜嫌恶地瞥了刘惠媛一眼,“你总是耍赖,我才懒得继续跟你下棋。”
“你!”刘惠媛被他拒绝,一时又委屈又气愤,“司马维桢,你就是个讨厌鬼!”
司马元瑜道:“我是讨厌鬼你干嘛还跟我同乘马车?咱们回去的方向又不一致,你回宋王府,我回台城,没有必要同乘马车。”
刘惠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哼”了一声。
谢晦道:“三位殿下,郡主,请吧!”
“等等!”司马茂英忽然道。
“大公主还有何事?”谢晦驻足询问。
司马茂英不理谢晦,目光看向被小茹搀扶着的小惠,又看了看一旁的刘涛,才道:“恩平,我将小惠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公主?”刘涛和小惠顿然变色。
“恩平,你今日救了小惠,以口渡气虽是无奈之举,可……”司马茂英顿了顿,才接着道:“小惠是个心地善良聪明伶俐的姑娘,自幼跟在我身边,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将她许配于你了。”
小惠怯怯望向刘涛,难掩面上的紧张与羞涩,毕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被别的男人亲了去,若不嫁刘涛,还能怎样呢?况且刘涛也是个儒雅俊秀的少年郎君,还有一身高超医术,若得嫁这样一个人,也是一生幸事。
刘涛面色苍白,按下心中哀痛之情,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能娶小惠。”
旁人俱是一惊,不解刘涛所想。按说小惠外貌俏丽,出身虽然不算多么高贵,但好歹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嫁他一介草民,他该欣喜才是,怎会拒绝呢?
小惠大受打击,脸上顿时血色,若非小茹扶住她,只怕她已跌坐在地。
“为何?”司马茂英追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涛身上,只见他掀开襟摆,缓缓朝着司马茂英跪下,叩首一拜。
“恩平,你……”
“大公主,草民身为医者,救人是为本分,方才以口渡气亦是为救人而为之,倘若往后草民每救下一个溺水女子,以口为其渡气,是不是每一个溺水的女子都要嫁给草民?”
“这……”司马茂英一时语塞。
“大公主,草民心中已有佳人,此生非她不娶,请大公主收回成命。”
司马茂英讶异非常:“你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
“不错,倘若大公主执意赐婚,那草民便只有以死谢罪了。”刘涛口吻决绝坚定。
小惠才付出的一片芳心被人无情推回,不觉竟红了眼眶。明明她的清白已经被他毁了,他却不肯娶她,是要看她沦为笑话吗?
旁边的刘惠媛感叹道:“这个大夫倒是个痴情之人,为了喜欢的女子竟然愿意赴死,不知他喜欢的是什么人,那个被他喜欢的女子一定很幸福吧!”
司马元瑜轻蔑道:“哼,为了女人而死的男人分明愚昧至极。”
刘惠媛怒瞪司马元瑜,“你这个人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大木头。”
司马元瑜冷冷斜了她一眼,“那你还同木头说话?”
“你!”刘惠媛气得一张俏脸通红。
司马元瑜转回头,不再理会刘惠媛。
刘涛依旧跪在司马茂英面前,脊背挺直,不肯屈服。
司马茂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乱成一团,既不想委屈小惠,又不能逼迫刘涛。
谢晦站了出来,对着司马茂英拱手道:“大公主,恩平是微臣三姑奶奶唯一的后代,三姑奶奶系出谢家,请大公主看在谢家的面子上,绕过恩平。”
谢晦把司马茂英的老师谢道韫抬了出来,再如何,司马茂英也不能不顾念自己的老师吧!
王昙首也走了出来,同样拱手道:“大公主,恩平的外祖父系出王家,请大公主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饶恕恩平。”
刘涛的外祖父是那位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的确与王家也有那么些牵连。
司马茂英瞅着这王谢两家的人,一时无言。她既然向刘涛提出这样的要求,刘涛不肯答应,她这公主失了颜面事小,小惠将来无颜见人才事大啊!想到这里,司马茂英又气愤地瞪了司马元瑜一眼,若非因为他,小惠也不会无缘无故落进湖里。
司马元瑜接到司马茂英的眼神,知晓他长姐的责备之意,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又不是故意害得小惠掉进湖里的。
正当司马茂英拿不定主意时,小惠突然推开小茹,兀自走到司马茂英身前,屈膝跪下,叩首道:“公主,奴婢愿此生永不嫁人,一直伺候公主。”
“小惠……”
“请公主不要将奴婢许配给任何人,奴婢只愿服侍公主一生,若公主执意要将奴婢嫁人,奴婢情愿立毙当场!”言毕,小惠陡然起身冲向一旁,要拿额头去撞长亭的柱子。
“小惠!”众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