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之间,唇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一种属于男子独有的清冷气息自唇齿间滑进去,慢慢地,逐渐渗入到了她的心底深处。
绾婳一愣,随即迅速回过神,抬手便欲拍向对方面门,无奈对方动作更快,大掌只稍稍用力,便轻易与她十指紧扣,叫她动弹不得。
论起武功,绾婳无疑是处于下风的那个,她本身的速度和力量更是快不过眼前的男人,她方才的失神居然给了他可乘之机!
绾婳心下恼怒,她何曾有过这种经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物从对方的嘴里递了过来,甚至不等她反应就已经化成了水被迫吞了下去,与此同时,男子凉薄的唇也快速退了回去,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两人一触即分,绾婳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唇,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眉色间闪过一丝恼怒,另一只手迅速翻转,寒芒顿显。
而那男子动作显然更快,一见她的动作,当即双手一动,两腕一合,狠狠地抓住了绾婳的两只手,一个反手往后背扣去,双臂用力,顿时把绾婳带入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禁锢了起来。
两人靠得本来就近,被这么狠狠地禁锢在一起,肌肤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相贴,坚实的胸膛紧紧地压在绾婳身上,契合得几乎无一丝空隙,浓烈的男性气味扑鼻而来,烈性而刚猛。
绾婳长这么大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过,纵使性子清冷,此时却也经不住地恼怒了,当即怒吼一声,抬脚就要往对方的要害踢去。
“竟是个疯子!”
不料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见绾婳眸底闪过的暗光,当即猜到了她的想法,然而双手用在了禁锢绾婳的身体上,当下想也不想,一个闪躲,随即往那殷红的唇亲了上去,顿时只剩下鼻息相闻的暧昧。
“你如果答应不做声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倒是不介意继续。”半晌,男子咬了咬绾婳有些发肿的唇,这才语声模糊地开了口。
一番唇间的你来我往,绾婳哪里是对手,当即边急促地喘着气,边就着两人唇齿相接的暧昧姿态,微顿了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男子见绾婳答应了,这才谨慎地缓缓退开,眸色深深地看着绾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不过只是口头上答应罢了,可他居然不会质疑对方是不是会反悔,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眼前的小女人会反悔。
“仇家死的死了,跑的跑了,你还想怎么样?”被男子紧紧地禁锢在怀中的绾婳,秀眉紧了又紧,泛着水光的双唇微微有些红肿,隐隐可见有浅浅的牙齿印记留存于上,看上去显得惑人无比。
“这世间还从未有人胆敢忤逆我。”男子眉眼中尽是一片狠辣,又道:“而你既然做了,自然就该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罢,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上绾婳红润的双唇,动作很是轻浮,却丝毫看不出来情意,他斜斜勾了勾唇,脸上一片狠绝之色:“别试图惹怒我,方才给你吃下的毒药,我相信,除了我以外,无人能解。”
闻言,绾婳面上沉了沉,却也看不出来多大的变化,始终平静。
男子见此,终于缓缓放开禁锢住绾婳的手,挑了挑眉,继续道:“我们可以来赌一赌,看我是不是熬不住会心生来怜悯给你解药,不过我这人计较得很,怕是连死,也非得要拉着一个人陪葬不可。”
绾婳趁势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男人太过聪明,三言两语间便把她所有的后路全都给堵死了,这样一个狠辣决绝的人,说得出,定也做得到,在他面前,她还不敢冒这个险。
“你到底想怎么样?”短暂的沉默以后,绾婳抬头望向男子道。
男子的面色显然又苍白了几分,可那种威严的霸气却始终丝毫不减,扬了扬眉,勾唇道:“我如今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想到了,我再告诉你,若是想要保住性命,我劝你还是不要耍什么花招的好。”
绾婳面色冷冷的地看了一眼男子,月色暗淡,看不真切,眸底暗光微闪,右手微动,两道凌厉的寒芒顿时朝男子射去,快如闪电!
男子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下,绾婳居然还会二话不说直接跟他动手,当即临空一个侧后翻,那两道锋利的银光从他高挺的鼻尖险险擦过。
绾婳见此冷哼一声,顿时一拨又一拨密密麻麻的寒芒从四面八方朝着同样的目标击射而去,快、狠、准!
‘叮’,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断裂响动。
男子动作很快,当即举起手中的长剑抵挡,却没想到在就在这一刹那,四枚银针不偏不倚地打在上面,长剑断成四段,堪堪掉落在地。
“该死!”男子一声怒喝,丢掉手中的仅存的剑柄,临空几个翻身,险险地闪过了几道致命的寒芒,却没能避开臂上的一处。
绾婳见此更是不再留手,十指翻飞间,三道寒芒顿时随风击出,夹带着雷霆之气,势要取了对方的性命,这次她是真的恼怒了。
绾婳快,然而男子也不是吃素的,没占到先机,竟也能在如此攻势之下保住命脉要害,见到绾婳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男子也突然眉眼一动,瞬间一个转换,不避不让地直朝着绾婳的方向飞去,绾婳一顿。
而男子要的显然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顷刻间便趁机逼到了绾婳的面前,五指紧紧一扣,扣住了绾婳纤细的脖颈。
没有动,男子没有动,绾婳也没有动,夜里的风吹过,微微多了些寒意,衬着屋外树叶的沙沙作响,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也没吭声。
男子的大手还扣在绾婳的脖颈上,只要他稍稍用力一收,绾婳自然难逃一死,可同时,绾婳的手也扣中了男子腕上的脉门,一抹银光此时冷得有些诡异,只要她轻轻一动,男子同样没命,两人太近了。
“出去。”绾婳望着眼前的男子边收手,边冷冷开了口。
男子冷哼一声,也随即收了手,拭去臂上银针擦出的血痕,上面已经开始慢慢泛起了诡异的黑色,异样的劲力,一瞬间侵入肺腑。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只觉右臂顿时如被千斤玄铁压着一般,分毫动弹不得,他显然未有所料,看了绾婳一眼,五指一收,当即再次欺身上前,毫不迟疑地扼住了她的咽喉,面色幽暗,道:“解药拿来。”
“公平交易,你先把解药给我,我自然也不会无故伤你性命。”绾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半点都不退步,清冷的目光分明是直直落在男子脸上的,然而由于月色太暗,竟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我忽然不想杀你了。”男子将门轻轻带上,手下一个用力便又把绾婳的脸给掰了回来,黑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似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品一般,眼底里闪动着的是连他也不曾发现的奕奕神采。
是他大意了,也不知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是太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他夏侯彻的一世盛名,有一天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他要掐死自己陪葬索性干脆些,难道他不知道被人扼住喉咙很难受么,这要掐不掐的又是演的哪出?
“你其实是想与我共赴黄泉才才是真的吧?”绾婳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扼住她脖颈的大手,眸光阴沉,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惊慌。
她原以为只要伤了他的右手便能拖些时间,至少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然而眼下看来这一步显然失算了,当转念一想,她便又释然了,即便这回自己失策了又能怎样,毕竟她能等,他却不一定还有机会
夏侯彻知道对方唇边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为何而来,他本就受了重伤不说,如今还中了这个女人不知名的毒,只怕等不得多长时间了。
直直地盯着绾婳看了好半晌,夏侯彻这才紧紧地蹙起了眉,下意识地,扣住绾婳死穴的左手果真微微松了开来。
这时,就在绾婳心头一松舒了口气的空当里,门却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从屋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姑娘,您洗好了吗?”
夏侯彻的大手瞬间又扣了上来,还不等绾婳来得及作出反应,两人便双双跌进了那铺满了厚厚一层棉被的柔软床榻上。
帐幔随即无声地落了下来,绾婳被夏侯彻紧紧地扣在怀里,他的左手死死扼住她的脉门,害得她连大气都没敢出一声,更别提求救了。
感受到来自他的直勾勾的目光,绾婳忽地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只得抿了抿唇,颇不情愿地开口:“我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收拾吧。”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小,屋外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夜色如水,微凉的风自打开的窗户吹拂而进,吹熄了屋中仅存的一盏烛火,吹散了一室的雾气,也吹散了方才两人间一触即发的杀伐之气。
“你还不走?”绾婳出声提醒道。
夏侯彻闻言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将她拉近了些,黑暗中,两人脸对着脸,鼻子对着鼻子,温热的气息仿若近在咫尺,可无边的黑暗却又将二人彻底隔了开来。
方才模糊的影子现在似乎愈发模糊起来了,如今二人,甚至连对方究竟长得是扁是圆、是胖是瘦都无从知晓。
也不知是夜风太过温柔,还是气氛太令人安心,夏侯彻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难以置信,多少年来被自己亲手抛却的温情此刻他竟然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上重新找回了。
这一刻,他似乎活得不那么精疲力竭、那么勾心斗角、不只懂得时刻算计人心了,他忽然想要寻求片刻的宁静与安慰
忽地感觉到怀中之人隐隐的抗拒,夏侯彻不悦地开口,不无戏谑地道:“你若再动,别怪我不客气!”
绾婳抿了抿唇,果真依言不动,只低声讥讽道:“我承认你武艺比我精湛,那又怎样,你以为现在还有那个能力杀了我么”
“啰嗦。”夏侯彻的左手依旧紧紧地扣着她,看样子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是后面又补了一句:“说了,解药,我不杀你。”
他望着她,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冰冷骇人,同时却也再无可避免地透露出了几分它主人的虚弱之态。
绾婳想说些什么,好让自己趁着拿解药的空当逃走,即便逃不了但制造出些许噪音引来几个人总还是不成问题的,然而,随即绾婳又彻底地失望了,夏侯彻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般,只凉凉地瞟了她一眼,冰冷的眸光一扫,顿时便让她把这种可笑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抿了抿唇,模样看起来有些无奈,对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这样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这时,她只感觉扣住自己手上的力道顿时一松,不再迟疑,绾婳紧忙出手,用尽全力往前一推。
夏侯彻猝不及防,竟当真差点儿被她推得跌下床去。情急之下,他也不再顾及什么,左手猛地使力,紧紧地揽住了绾婳的腰肢,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侧。
由于一时内力消耗过度,加之毒气攻心,夏侯彻只觉丹田之内气血不住地奔腾翻涌起来,一个控制不住竟直接吐出来了一口黑色的污血。毒性发作加上受伤力竭,强悍如他,此刻也不禁有些承受不住。饶是如此,搂在她腰间的手,依旧死紧。
绾婳皱眉,伸出手想要推开他,无奈对方实在太沉,她竟有些力不从心,见他纹丝不动的,绾婳只好转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喂,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你倒是想,解药给我。”夏侯彻突然冷冷瞥向她道。
绾婳松了一口气,他若是一般人死了也便死了,只要没人追究那就犯不着自己什么事儿,她才不介意。可一想到今夜追杀他的那些黑衣人,绾婳沉默了,她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了,按理来说这世间谁会有事儿没事儿舍得花大价钱来杀一个无名小卒?
她向来讨厌麻烦,可近来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霉运,战乾倒也罢了,与自己公平交易,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叫她心中憋闷,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瞧瞧他那什么语气,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个中毒的人求人解毒就这态度?
罢了罢了,惹不起她总还是躲得起的。绾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在身上摸索着,好半晌才将瓶中的解药倒了出来,思虑片刻,还是决意悄悄捏碎了半颗,这才将药丸粗鲁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夏侯彻现在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只是顺势吞下那半粒解药,便立即坐了起来沉默着运功疗伤。
终于脱离了对方的钳制,绾婳心下一松,却还是没敢大意,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模糊的黑影,生怕他一个变卦又想着杀了她。倒不是因为自己怕死,只是做了好人还这么死去也未免太不值了。
阴晴不定的人她见多了,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深沉到叫人难以捉摸的,她方才只给他喂了半粒解药,他伤得这么重,蒙混过关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其实留下这最后一张王牌也是出于无奈,若他还想对自己狠下杀手,便只能选择与他同归于尽了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不过片刻的工夫,夏侯彻才对着出神的绾婳缓缓开口,从语气中大概可以听出来他似乎是恢复了些,至少显得没那么虚弱了。
绾婳没有立即应声,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惊叹起来,受了这么重的伤,加上自己没有给他完整的解药,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竟还能如此快速地便恢复了,内功究竟是高深到了何种境界?
忽然,她竟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多动歪心思,想要杀了对方她自知还没那个能力,至少现在的她还是做不到的。
夏侯彻稍稍活动了一下因为中毒而有些微麻痹的右手,见她不出声,便又道:“你救了我,我会再找你的,虽然”
“不用了。”绾婳立即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冷:“若非情势所逼,我未必会救你,你并不欠我什么,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以为自己有资格拒绝?”话音刚落,夏侯彻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扣住绾婳的手,阻止她多余的挣扎,另一只手则缓缓上移,停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游移起来,似是想要知道她的模样。
绾婳心下大惊,努力挣扎着往后退去,她可不想他日后还来找她,即便是所谓的可笑报恩她也一点儿都不稀罕。无奈对方劲力太大,到底还是将她的整张脸都给细细地摸了个遍。
手掌缓缓下移,待退到绾婳脖颈间那一条细细的绳索上时,用力一扯,便将她六年来从不离身的玉坠夺了去。
“沐浴时都没舍得脱下,想必对你来说是极其珍贵之物了”夏侯彻眸光不明,只望着黑暗中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坠子,轻启薄唇道:“权当你方才耍小心思的教训了。”
“还我!”绾婳一惊,原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是知道她方才的小动作的,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时间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然而下一刻,她便将这种情绪彻底地给抛诸脑后了,一心只顾着要去夺回玉坠,下意识地便一掌击出,直攻向夏侯彻的伤处。
经过方才粗略的调息,夏侯彻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他只微微闪身便轻易地躲过了她的攻击,意识到她对这个玉坠子的重视,夏侯彻当即不由得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
他又瞥了瞥掌中的玉坠子,随即便不再看它,对他来说,再珍贵的玉石也不过是泥土罢了,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些?
“夏侯彻!记住这个名字,什么时候你找到我了,我再还你。”话落,夏侯彻已然快速跃出了窗外,空气中只存留着一份淡淡的竹香味道,随着升腾而起的雾气,渐渐消散
如死般静寂的房间,夜里的风自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一时间竟让绾婳不由打了个冷颤。
夏侯彻夏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