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珂。
他努力搜寻着有关这个名字的所有回忆,最终想到的,却只有心间一丝抹不去的悲恻。
她是谁?或者说,是他的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丝毫没有想要挽救他的记忆,而是直接装成是陌生人?
看着他这般反应,争珂也只是弯出一抹凉笑:“凌天策,你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在情况未明之际也敢说上一句你不能走?”
“我不知道。甚至可能你都比我更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躺在床上的凌天策一脸虚弱。“我多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她的神情,他也情知她不会说。
“你这人也是蛮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全忘了,怎的还向我讨解释?”争珂往沙发里又靠了靠,眼睛里也总算生起一点儿暖来。
凌天策无言。既然她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他又能怎样?
郁郁地低了头,凌天策望着自己修长的十指,只觉得无力极了。“现在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瞒着我。你说我被袭击,可网上搜不到。我明明身上有伤,此时此刻也不可能在另一个国家晒太阳。可反而最真实的现在更像是假象。”
“老板当然知道我在这儿,包括苏子仪也是。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提到我们认识,仿佛你们私底下已经达成了共识。”
“明明你们谁了解的都比我多,可偏偏你们谁都不讲。我承认,所有的问题都在于是我自己失去了记忆。可我也不想啊,不是吗?”凌天策感到颇为委屈。
“这倒也说不准。”争珂挑眉:“也许知道了真相,你反而更难接受。”
“比如呢?”凌天策自然不信。从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来看,哪里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莫名其妙地离开她更痛苦的事情呢?
“比如,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争珂望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静。
凌天策霎时怔在那里。“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如果我们结了婚,那你为什么还要装作我们不熟?结婚总是要领证的吧,这一查就知道,如何瞒得住?”
“所以我们并没有领证啊。”争珂一本正经:“我是英国人,并没有去过中国。你来这儿拍片我们才认识的。”
“不可能的。”凌天策摆手,显然不信。如果她如果说是交往,那自然这种说法无懈可击。可如果是结婚,即便她没有去中国领证,他也会来英国和她登记结婚啊。
“所以说接下来的事情你接受不了。”争珂的眸色忽然黯淡。“我们当然可以在这儿登记结婚,这没什么可说的。可是让人无法跨越的阻碍是,我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啊。”
凌天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你当然不信。最初你也是这样,直到你父亲亲口告诉你,你其实是领养的。”争珂的声音里透着哀伤。“我们这个家庭本来就特殊,他们容不下你来当继承人。于是当年母亲就把你偷偷送走了。”
“我们既然决定了结婚,你父亲自是要来。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却是知道的。自然,他阻止了我们。可就是你!”她抬眼望着他,声音里充斥着怨怼。“你说你不在乎,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于是虽然没有去登记,可你还是和我举行了婚礼。”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凌天策再无反应。他是领养的?她是他妹妹?他们,相爱?还在这种情况下举行了婚礼?
看着愣怔在那里的凌天策,争珂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频频变化,看着他失措地绞着手指,看着他声音细如蚊呐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笑意从争珂的眼睛里绽开,而后蔓延到嘴角。她大笑着,夸张而又用力,甚至眼泪也掉了下来。
“你笑什么?”凌天策一头雾水。不安地望着她,他许久才明白过来。“你在骗我。”
争珂闻言,夸张的笑容渐渐敛起,直至彻底消失。她站起身来,看着仍躺在床上的凌天策,声音里透着凉意。
“是,我骗你。我们当然不是夫妻,更不是兄妹,你也不是领养的。这些你所不能接受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凌天策,如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并未发生在过去。”她幽幽地望着他,眼神说不好是伤心还是失望。
“于我而言,现在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即便你自觉不该离去,你看着我的眼睛里,也再无半点爱意。”
曾经指天誓地,口口声声都是说着“爱你”。可她忘不了之前她说起二人相爱时,他眼中霎时的震惊。
“你说你不能走,我真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如今你想要留下,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
“凌天策,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人是你。守着那些回忆不能忘的却是我自己。你是一个已经彻底丢下了爱情的人,我自己都找不到理由留下你。”
“争珂。”凌天策挣扎着下了床,想要牵住她的手。
然而争珂只是弯出一抹讽笑,把手背到了身后。“你喊我争珂,却不知争珂是谁。你当然还是那个凌天策,只是不再属于我。”
“或许实际上我连这些话都不该说,因为就算你想起来又怎样呢?我保全不了你。但凡我有能力护你周全,我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
“冲着往日的回忆,我当然不希望你离开。可是凌天策,我三番两次给你机会让你逃离,偏是你自己不肯走。我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耐心多少退路可以给你。”
明明心里委屈之至,明明心里痛楚万分,明明恨不得两个人同下地狱。可为何一次又一次的,我还是想把你送走?
“不会有更多的机会了,凌天策。”她抬眼望着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若是你愿离开,就立刻走吧。反正什么都变了,你留下也并无意义。”
“如果你不走,那么以后就算是想走,也绝无可能了。”转身离开,一向挺拔的身姿,如今竟有几分踉跄。
凌天策呆立在那里,看着那个远去的人,却彻底失了追上去的勇气。
原来,他爱过她吗?想来也是,她这样美丽不可方物,俘获他的心该是多么天经地义。
可如果深爱过,为什么他却丝毫记不起?甚至连重新爱上的苗头,都半点儿不曾有?
是她的美丽不再惊心动魄?还是她的冰冷让他不敢相亲?如果是前者,可他分明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的美。然而多讽刺,这辈子尚未过完,他偏是已真真切切地忘了一次。
如果是后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看起来那么遥远不可触及?她又该是怎样的狠心,才能装作彼此没有交集,任由他毫不知情地离开?
缓缓地蹲在地上,凌天策只觉得头痛欲裂。
该离开吗?该放手吗?
不,不再是放手了。在这一段感情里,他已经放手了。余下的,只能是对她的成全或是放过了。
争珂。
我原以为那些彻底的遗忘,只是电视里才会有的剧情。可如今,我竟就这样忘记了你。像是忘记了灵儿的李逍遥一样,自以为仁至义尽,甚至对他人情怡心许。全然不知,此前的每分疏离,此后的每分忘情,对于被忘记的那个人来说,皆是错付与伤心。
西泽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争珂,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凌天策,她总归是太过心软。即便第一次如此失控地倾吐了自己的心思,她最多的想法,还是送他走。
“你还打算给他多少时间?”西泽坐在床边,第一次如此逾距。“他要是今天不走,那你明日是不是还要再问一遍?”
“他凭什么不走。”争珂的声音闷闷的,又有些负气。
“还能凭什么?凭他心软,凭他想不通,凭你始终不能拿他怎么样。”西泽抱着臂,神色却远没有举止轻松。
“我不能拿他怎样?”争珂忽地坐起,表情凶狠。“你错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的弱点。”
西泽弯了弯唇,而后摇头。“不,你只是不愿,而不是没有。”很显然,凌天策早已成为了她的软肋。
此前疯狂的营救,那些时日来的担忧。桩桩件件,都在无声陈述着一个事实,即凌天策是她Elle小姐的逆鳞。
争珂沉默,低了头,不再看他。“他必须做决定。”
“你这是打算说服他,还是说服你自己?”西泽失笑。她家小姐也有如此时刻,真是有生之年活久见。
拍了拍她的肩膀,西泽站起身来。“交给我吧,这件事。”
争珂抬眼看着他,有些犹疑。
“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他走了,那么你就继续当你高高在上的Elle小姐,只当这个人从未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如果三天之后他没走,”西泽望向她的眼睛,“那么,我们也该做些打算了。”
三天。
争珂重重地趴在床上,恨不得这一睡便是三日的长眠。这样的话,醒来就是一个不必纠结无需取舍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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