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楚朝一统九州大陆,至今已一百七十年,如今大陆人人安居乐业,正是一片太平盛世,当今人皇更是有道明君,施政得当,国内堪称政通人和。
大楚国力日盛,四夷早已臣服,岁岁来朝,这一日,又是大楚各属国遣使进京的日子。
为了在城门口占个好位置,以便能够看清四夷各国朝拜使的模样,十三岁的徐不器卯时初便已起身出门,在关上家门时,他还美滋滋的想着,“这次把夷人看的清楚,回来可要在同学间好好炫耀炫耀”。
兴奋的少年在摇摇欲坠的月光下,一路向城门跑去。在经过一条光线不好的胡同时,他突然踩到了某样东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哎呦!”
同样的声音在两个人口中响起。
徐不器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躺倒在地,从距离来看,自己之所以滑倒,似乎是因为踩在了这个倒地之人身上。
慌忙爬起身来,徐不器拱手一礼:“这位大叔,实在对不住,方才晚生疏忽了。请问您是否要紧,可要寻医诊治?”
“挺懂道理,不错不错。”倒地之人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晃了晃脑袋,慢慢坐起身来,扭头看向徐不器,“你且听着……咦?不对?难道?!”
虽是黑暗之中,但徐不器分明看见,那人眼中亮起两道白光。
“妖……妖怪啊!”
虽然读过不少书,但徐不器毕竟只有十三岁,见到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他的本能反应也就是这样了。
听见徐不器的惨叫,那人却是哈哈笑道:“妙!妙!妙!”只见他大袖一挥,徐不器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便要人事不省。
爹,娘,请恕孩儿不孝……
脑中的念头只到一半,徐不器便已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徐不器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说话。
“师弟,让你下山收徒弟,不是让你抢……像什么话……”
“师兄……有所不知……这孩子……”
“什么?……待我看来……”
“如何?”
“大善!既然……这样……”
“但凭师兄所命……”
迷迷糊糊的,徐不器睁开眼来,却见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格调虽质朴高雅,但想起昏倒前的所见,他不禁心中惴惴。
莫非妖怪把我抓回来,是为了养肥了吃?记得小时候听娘亲说,妖怪抓小孩吃,都是要先养养的,可我十三岁了,难道还算小孩子吗?
徐不器正在“我是小孩子所以要先养养”和“我不是小孩子所以现在吃了我吧”之间万分纠结,突然“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
徐不器抬头看去,顿时心中一凉。
完了,妖怪来吃我了,其实十三岁应该还是小孩子,可以先养养……
推门走进来的“人”手脚并无异处,但脖子上却顶着一个仙鹤脑袋,在徐不器看来,这分明就是……
“妖……妖怪!你若吃我,必定会遭天谴!”
看着明明害怕到不行,却端坐床边,强作镇定的徐不器,仙鹤人脸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也不见它张嘴,便有一个声音在徐不器耳边响起。
“师叔说笑了,清风并未妖怪。”
徐不器用力撇了撇嘴,并不答话。在他看来,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妖怪自然也不会说自己是妖怪。至于不张嘴就能说话,妖怪自然会妖法,就像仙人会仙法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徐不器对自己防备异常,自称“清风”的仙鹤人无奈说道:“既然师叔有所顾虑,清风这便去向师尊禀报师叔醒来的消息,之后且听师尊安排。”
说罢,清风拱手为礼,退步出门而去,临走时也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徐不器原本绷紧的身体立时垮了下来,冷汗也出满了全身。
还好还好,妖怪吃小孩子之前果然要先养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都十三岁了,怎么还能算是小孩子……实在是让人不爽啊……
“哈哈!十三岁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再过一两年,就能娶媳妇生孩子了!”伴随着豪爽的笑声,房门被人一手推开,一个蓝袍道人走进房来。
见到这人,徐不器脸都白了,心中惊恐比看见刚才那疑似鹤妖的清风更甚。
其中原因倒也简单,眼前这蓝袍道人,分明便是之前那躺倒在夜间小巷,挥袖弄昏徐不器之人。而且这人居然知道徐不器心中所想,这分明是妖法!
完了,完了,他说十三岁不能算是小孩子……我要被吃了……爹、娘,请恕孩子不孝,日后不能尽孝膝下……
听见徐不器心中所想,蓝袍道人苦笑不得的说道:“师弟啊,你师兄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吗?你见到我施展法术,为何一定要认为是妖法,却不能是仙法?”
呆了一呆,徐不器答道:“若是仙法,则为仙人,可仙人为何会躺在小巷之中?仙人为何要掳我来此?若是妖怪,那边说得通了。”
“这个……”挠了挠下巴,蓝袍道人解释道,“贫道本奉命下山收徒,行路不分早晚,到得大楚国都正是半夜,你乃是贫道所见到的第一个大楚子民,本想着你我有缘,要三试你的心性、根骨、缘法,却不想细看之下,你居然是……嘿嘿,这种事必须当机立断,若是下手慢了,悔恨终生啊。”
“你是说,小巷偶遇,乃是试探?”徐不器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曾听娘亲说过,仙人收徒之事时有发生,有的仙人庄重威严,收徒之时便规矩森严,有的仙人游戏人间,收徒之时便随意的紧。眼前这蓝袍道人,似乎便是后者。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适才那自称清风的鹤头人,若非妖怪,却为何等人物?”
“清风乃是灵族,与妖怪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原来如此。”
徐不器心中思量,若真是遇到了妖怪,对自己一个十三岁的普通少年,无论是吃是养,也实在没有蒙骗的必要,眼前道人的话应是可信。
想到这里,徐不器立时起身,躬身为礼:“晚生徐不器,见过仙长。”
蓝袍道人哈哈笑道:“师弟免礼。”
“谢仙长。”徐不器挺身而立,直视蓝袍道人,却不说话。
蓝袍道人觉得有些奇怪:“师侄,你没什么要问的吗?比如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或者我为什么叫你师弟之类的?”
“晚生不敢擅问,还请仙长示下。”
事实上徐不器想要问的问题比这还要多,但是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见到仙人这种类似某个世界买彩票中五百万一样的事情,还是太有冲击性了,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保持住身为文人的风骨,不要因激动失态而在仙人面前显得太过丢人。当然,表现的有礼有节,显示自己很有内涵,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这时他却忘了仙人是会读心术的。
看着徐不器强装成熟的样子,蓝袍道人忍不住又是一笑:“这事说来有些复杂,且让我师兄亲自给你解释吧,我来便是带你去见我师兄的。”
徐不器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过来,适才那清风八成便是来带自己去见蓝袍道人的师兄的,只是自己反映过激,这才改派了蓝袍道人前来。一念至此,他顿时心中大惭。
“但凭仙长所命。晚生适才对清风兄多有失礼,还望稍后当面致歉。”
察觉到徐不器此言乃是诚心,蓝袍道人不禁暗中点了点头,满意不已。
“此事可行。日后你与清风乃是同门,自有相见之期。”甩了甩袖子,蓝袍道人转身道,“这便走吧,师兄已等候多时了。”
“是。”徐不器答应一声,连忙跟上。
才走两步,出得门来,徐不器却又呆立当场。
这个不能怪他,实在是眼前之景太有冲击力了。
一片茫茫的云海之上,十数座山峰悬浮于半空之中,而徐不器自己正站在某座山峰的半山腰处,距离那无尽虚空,只有七尺之遥。
“师弟,怎么了,别看了,以后你想看多久都行。”
蓝袍道人的声音打断了徐不器的震撼,再看了一眼那无尽的云海,他连忙赶上两步,随蓝袍道人向山顶走去。
一路无话,两人片刻后走至山顶,一座宫殿伫立于斯,徐不器抬眼看去,只见这宫殿虽气魄极大,但似是与凡间宫殿并无太大差异,那大门之上,正有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破天宫”。
蓝袍道人知晓徐不器心中所想,便解释道:“师弟,这破天宫乃是宗门重地,自有各种防范外敌的手段,因你全无修为,为安全计,暂且屏蔽了宫灵对你的观察,待日后你在门中时间久了,自然知道这破天宫的厉害。”
“晚生知道了,多谢仙长。”
“好。”蓝袍道人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如此这般,徐不器跟随着蓝袍道人,第一次踏入了破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