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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猜测令姬无影心中一跳,这片黄沙埋骨之地,普通人避之不及,绝不敢轻易踏足,在这里住了几天,姬无影只见过为数不多的仆人,追影说那些都是赤云山庄的旧仆。
谁敢强闯万劫城,会是他吗,
姬无影来不及细想,怕多耽搁一会儿失了追影的踪迹,也纵身跃出窗去。
追影的背影只剩下一个小暗点,肆虐的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姬无影将袖口的薄纱撕下半幅,护住头脸,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追至外城墙下,姬无影远远看到城楼上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城主追影,另一个不是姬无影所猜测的那人,而是一个低矮老头。
姬无影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悄悄潜到他们身后十丈开外,风沙能很好掩盖他的气息。
那个老头身高不过追影的胸口,而且严重佝偻,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一根溜光的龙头老拐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卷走。但是姬无影知道此人绝不像外表那般孱弱,能只身来到此地,且轻松如常,想必又是哪位不知名的高人。
老头面对气势强大的追影没有半分畏惧,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慈祥之态,反而给人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一双浑浊老眼闪动着莫名精光。
追影见到他似乎有些意外,皱了皱眉,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老头捋了捋胡子,啧啧道:“老朽一度以为你真的死了,但尊上却说你尚在人世,命老朽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若不是你在华山出现,老朽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要折腾多久。”
追影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一阵狂风席卷城墙,老头抬袖护住自己,等风过境,“呸呸”吐出口中沙沫,说:“这地方的气候越发差了,老朽走的干渴不已,你不准备请老朽进去喝几口水吗?”
追影很不欢迎他,声音冷硬道:“这里水比金子贵,想喝水你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你这孩子脾气还是这么倔,一点不讨人喜欢。”老头似乎早已习惯追影的冷漠,对于他不礼貌的态度并未在意,席地而坐,从怀中摸出一个牛皮水袋,自顾自喝起来。
“你找我,所为何事?”
老头解了干渴,又将水袋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拾起长袖抹了一把嘴,道:“尊上很惦记你,你的死讯传回,尊上伤心了好几天,想你想的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偷听墙根的姬无影懵了,追影死过?他不是说自己有神力吗?能让人起死回生,他自己怎么会死?老头口中的尊上又是谁?和追影有什么关系?得知追影的死讯,只伤心了几天,也叫想念???
姬无影又将注意力落到追影身上。听了老头的话,追影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似乎含了一嘴沙子,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好半天才道:“我能做的都做了,他还惦记我作甚?人死如灯灭,我和他的关系已经终了,我不会再回去,你走吧。”
“哎,小影儿又不听话了,这次我以礼相请,若带不回你,下次来的可就是魅魔了。尊主想要的东西还埋在深山里,你的任务怎能算完成呢?”
追影似乎惧怕魅魔,光是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已皱成死结。姬无影暗暗称奇,追影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魅魔难道还在其上?江湖之大,果然精彩。
追影的语气放软下来,甚至带着恳求:“叶老,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老头眯起眼睛,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气样子:“你且道来。”
“别跟那女人说找到我了,过些日子,我自会回去,尊主那边你先帮我压着。”
老头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衣服,弯腰的时候目中精光一闪,但随即恢复,将手肘抬起,看着追影道:“老朽年事已高,又长途跋涉而来,饱尝风沙之苦,你连一碗水都吝于施舍,还让老朽帮忙,你这是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喂草啊。咳咳咳……”
追影只好伸手扶住他,脸色虽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请他:“叶老既然来了,便请进去喝杯薄酒,压压惊。”
“这才是好孩子嘛。”老头乐呵呵的,任追影扶着。
两人要下城楼,姬无影怕被发现,率先一步撤退,刚摆了个纵身将跃的姿势,忽觉双腿一麻,直接被锁足。
追影见到姬无影,略显意外,他又被叶老发现,顿觉大事不妙,所幸他罩着面纱,看不清真实样貌,忙放开老头,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挡在身后。
老头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见追影这般紧张他,自然知道他们关系匪浅,但嘴上却不道破,依旧乐呵呵的:“老朽老眼昏花,下楼之时忽觉有小动物从眼前闪过,本想晚上餐桌加道野味,出手有些重,怎知会击中一个孩子?真是人老就不中用了。”
老头话音一落,姬无影感觉双腿不仅不能动,还像钝器刮骨般疼痛,那老头谈笑间就能杀人于无形,比追影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凶残了。
姬无影身体在颤抖,追影又连点他大腿两处穴位,对着老头道:“叶老,在我城内,必是我的家人,你出手未免太重了,快点解开他。”
老头面带微笑,手指凭空弹了两下,姬无影才得以脱身,越过追影的肩膀,与老头对视。
纵使隔中一层薄纱,姬无影仍然觉得老头的目光犀利无比,犹如两柄利剑,直插人心。这般厉害人物与追影牵连在一起,姬无影不得不重新审视追影。
“你有没有受伤?”追影转过头来低声问。
姬无影摇头,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老头拄着拐杖向他们靠近,每走一步,身子就向右歪一下,但步伐却很稳健,他居然是个瘸子。
“小影儿,你的家仆里何时出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少年?我看他身形有些眼熟,你让他摘了面纱,容老朽一观。”
追影朝前走了两步,阻了老头的路:“粗鄙下人有何看的,叶老不是口渴么?随我进屋,痛饮几杯才是正经。”
老头咂了咂嘴,面露难色:“美酒我爱喝,美人我也爱看,小兄弟虽未露面,但气质非凡,惹得老朽心痒痒,先让我看看他,咱们再饮美酒如何?”
追影不耐烦道:“他有病,不方便见人。”
追影这句虽是维护之意,姬无影听着却很不舒服,心道:你才有病,你认识的人也有病。
老头深知追影脾气不好,又不想与他撕破脸皮,摇头叹道:“罢了,若是有缘,自然会再见。老朽酒瘾犯了,将你最好的美酒挖几坛出来,老朽喝高兴了,或许会答应你的请求。”
追影附在姬无影耳边低语:“你先回房,别再露面了。”
姬无影点头,那种危险人物他也不想接触,即便他与追影之间有什么秘密,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双腿能动,却麻痛难当,姬无影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选择步行回房,总感觉后背生凉,老头的目光如影随形。
姬无影回到房中,越想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自从来到这里,所知道的每一件事都超出姬无影的承受范围。以为上天见怜的重生,却是人为挽回;以为自己只是内伤,却是怀了身孕;以为追影是魔头,他却是童年那个无邪少年阿锦;以为自己爱着李天胤,却又不那么纯粹。追影本就神秘,现在又来个看似无害却能笑着伤人的老头,更为神秘的是那个尊上,连追影和老头那样的绝世高手似乎都听命与他,这一切的一切,太过震撼,令人匪夷所思。他们是否在编织什么阴谋?尊上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埋在哪座山里,更不惜出动追影去找寻?
姬无影想知道的问题太多太多,脑子乱成一团麻,越想越疲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姬无影睡醒,已是艳阳高照的第二日。
姬无影双眼迷蒙,习惯性探手去摸衣物,忽然摸到一只温热的手,猝惊,睡意全无,噌地一下坐起来。
“动作别这么大,忘记自己有身子了?”追影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姬无影不安的心才暂时落回原位。
姬无影边穿衣服边问:“那老头安顿好了?”
“走了。”
“走了?”姬无影颇感意外:“他不是来带你走的吗?你还在,他怎么走了?”
“他来找我是讨酒喝的,喝完自然走了。别说其他,先把这些补药喝了,昨日你没吃什么东西,趁你熟睡,我才喂了半碗。”追影避重就轻,将手中瓷碗递给姬无影。
姬无影端着碗,正要说话,追影却道:“食不言。”
姬无影看了他一眼,知道强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埋头喝药。
等他将药喝完,追影才说话:“静养这些日子,你身体基本无碍了,你准备一下,两日内,我们离开这里。”
这话正合姬无影的心意,忙说:“我没什么准备的,即刻走都行。”
追影沉吟一阵,道:“那我们明日离开,今日让仆人先走。”
连仆人都要遣散,看来追影真在躲人,姬无影便问:“尊上是谁?我要听实话。”
追影想了想说:“一个权势很大的人,他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细问。”
姬无影换了个问题:“你有把柄在他手中吗?为何听命与他?”
这次,追影不再回答他,转身道:“我去安排仆人撤离,你只管安心休息,别胡思乱想。”
追影离开,留给姬无影无法释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