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这种人的心脏要比普通人强悍一些,所以,看在这些锦衣卫表面上对自己还算恭敬的份上,秦韵也没怎么打算反抗。
反而,她此刻已经把自己的角色切换到弱女子的模式,一个弱女子,面对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如果还能逃走的话。没准她就真的变成了京城的最知名人物,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不仅如此,这一队锦衣卫的服务态度还超乎常人的好。竟然还为她准备了一顶舒适的轿子。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姑娘请上轿。”这锦衣卫小旗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小旗,可他却是唐婉的心腹手下,对自己百户大人所要做的事情也有一个简单的了解,现在任务完成了,她自然也不允许出现什么别的变故。
“好吧,偶遇不如想请,本公子就随你们走一趟吧。”虽说对方一句话就喊破了她的女儿身,可这时她就不承认不承认怎么的。
就算秦韵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大明朝的女子地位有多么低,如果她就这么直白地暴露女子身份,当今的皇上和内阁大臣们怎会允许她有继续揍太子那小屁孩。
略显几分风流写意的她将手上装风雅的折扇一收,就准备躬身上轿子时,柳宅的门这时也打开了,走出了几人。
正是柳折眉的丫鬟夏儿与几个留在宅中的护卫。
其中那个最年幼的看到她这幅打扮,神情一愣,显然已经认出了她,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几步道:“敢问这位大人,要将许姑娘带往何处?”
在这些护卫们的心目中,秦韵的地位是很奇特的,有了上京路上的遭遇,他们似乎一讲习惯将秦韵也看做是柳宅的主人之一,更何况,秦韵在最关键的时刻,也算救了他们的命。
如今柳折眉进了刑部大牢,众人正是缺少主心骨的时候,秦韵这时回来正是时候,他们虽然也惧怕锦衣卫,可至少也要知道前因后果才是。
昨日这些锦衣卫搜了秦韵住过的房间,这些护卫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当时秦韵人不在,也没搜出什么犯忌的东西来,他们不敢过问。
事后虽然也知道锦衣卫派了许多人留在这里监视,可他们也想着秦韵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让这些锦衣卫慢慢等着吧。
可谁知这位许姑娘竟然自投罗网起来了呢?
于是,他鼓起勇气开口道。
夏儿的神色同样复杂,她很是无来由地特别厌憎秦韵,觉得这个女子先是死而复生,后来又与自家侄少爷牵连不清,自家侄少爷就开始经常遭遇危险,觉得秦韵是个很不祥的女子。
要是平日里,她巴不得这女子被锦衣卫带走,再也不要回来,可现在正是想办法救侄少爷的时候,这个女子不是很厉害吗,她还指望对方想办法救人呢,自然把心中的厌憎暂时埋在心中,在那年轻护卫询问时,她也没刻意打断。
“锦衣卫办事,闲人勿扰。”这锦衣卫小旗不管是处于那种原因,都不会直言奉告的,干脆只用这一句话就将他们打发了。
秦韵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凭着职业本能,她又觉得应该不会有多大危险,当下,停住即将上轿的脚步,转过身来道:“你家侄少爷现在在牢中安好,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之后,也不用人家催促,就主动上轿了。
特工选拔是很严格的,方向感绝对要强是最基本的条件,总不能路盲进来吧,那样,别把自己丢了就不错了,还想完美地完成任务。
所以,秦韵虽然坐在轿子里,可对方既没有将她的眼睛绑起来,也没有使用任何干扰手段,这就让她可以很方便地记住一路上经过的各个路径的显著标志。
也让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一路上,顺便悠闲地再次从轿帘的缝隙中,欣赏四百多年前,这座古都的街景。
这轿子走着走着,经过的路径行人越来越少。然后她惊奇地发现他们拐进了一条胡同之中,还别说,这胡同的样子跟迷宫一样,一路行过,两边的建筑几乎是一模一样,要是普通人第二次来,根本就找不到路。
其实,这锦衣卫小旗带秦韵走的这条路就是到秦家老爹所住的宅子的后门,那宅子的前门,就是方大少奶奶进的那个门。
大概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在这一个时辰之间内,在秦韵看来,有将近半个时辰,这些锦衣卫们就是抬着她在胡同绕圈子。
她很想告诉对方:亲,别绕了,你们再怎么绕,都绕不晕我的,刚才那个拐弯处,咱们已经经过三次了。
可想了想,对方找自己意图不明,她还是不用友情提醒了吧。
更何况,她的职业本能随时告诉她,尽可能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才能在关键的时刻,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最优秀的特工,手底下总会藏着几张没有打出的牌。
这是一所宅子的后门,靠近这宅子虽然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气,可她仍不敢大意。
当她刚走出轿子时,这宅子的那扇并不大的后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位长相俊俏的锦衣卫来。
得,还是一女的,当她走下轿子,手中的折扇唰一下打开,做作地摇了两下时,对方的眼神也同时落在她的身上。
明朝的锦衣卫服饰颜色是很鲜明的,穿在别的锦衣卫身上是怎样的感觉,秦韵不知道,可这位身穿飞鱼服的女锦衣卫穿着,第一眼,还是给了她惊艳的感觉。
秦韵觉得不论是现代还是现在的自己,那长相虽然不到倾国倾城一百分,可八十五分总是有的,可眼前这女子,依照她后世的审美眼光,觉得这女子至少能打九十分。
即使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大明朝和后世的审美眼光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像这样一位生着一双桃花眼,个子有一米七过一点的长腿妹妹,在这时代,不是很受欢迎的,如果面部轮廓再深邃一些,几乎都要被认为是丑陋了。
唐婉在见这位师姐之前,也曾在心中描摹过这位师姐的长相,可当她第一眼看到从轿子走出的人时,那气度,在一瞬间,让她以为时光倒流了,见到了第一次见到自家师父的模样。
平心而论,秦韵现在的长相跟秦家老爹只有二分相似,可气度这东西,实在是很难描述的东西,秦韵现在做出这幅样子,也只是一种保护色罢了。
秦韵下了轿子,并没有被动等待,她习惯自己掌控主动,所以主动走向了站在门边的这位女锦衣卫百户大人。
在对方面前站定,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戏谑,四分认真,用已经收起来的折扇在对方的下颌点了一下道:“这位大人可是要招婿,看上了在下,特意想强抢民男?”
“啊,你!”唐婉因为刚看到这位师姐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初见自己师父的日子,有些慌神,可没想到,下一刻,就被这位师姐给调戏了。
尤其是这句话,听的她眼角只跳,要不是这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她发誓,一定会将对方一脚踹到对面树上去,这就是师父口中那个乖巧可人的师姐,不会这次又找错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收敛了眼中的惊讶与难以置信,直言不讳地问道:“姑娘可是姓秦闺名一个韵字?”
“本公子姓秦名韵。”
秦韵刚才特意说出这句雷人的话,其实也是在试探对方,不过经过试探之后,观察对方的反应,觉得对方的能力和反应和自己比起来差远了,可是让她纳闷地是,虽说她这是女扮男装,对自己的长相没有做出什么大的调整,可对方怎么一见面就识破了她女儿身呢?
难不成,这大明朝还有能勘破她易容术的人?
“接姑娘来,是因为一个人想要见你,请!”
秦韵也没有客气,只是心中嘀咕,太子小屁孩,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自个的身份了吗?
可等真的进了门,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料错了一件事,因为她记起,当日在方府时,有一队锦衣卫上门时,也曾问过同样一个问题:“姑娘可是姓秦闺名一个韵字?”
虽不知方大少奶奶现在怎样了,可当她想到这个问题时,心跳无端地加快了许多。特别是看到这个平常的院子并没有其他人,而有一个熟人就在不远处捂着嘴哭时,她开始发现事情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想起的方大少奶奶,她现在这幅样子的贴身丫鬟万雪儿。
万雪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秦韵的理智告诉自己,现在她假扮的可不是在方府的唐家表妹,她既然使用了那个跟自己在现代名字一样的原身的样貌,她是得了失魂症,失去了记忆的,自然是不认识方大少奶奶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当她开始调查方大公子新娘子的名姓时,对方竟然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大概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吧。
可她知道这个名字时,已经到了京城,已经变成了晋王世子的表妹许姑娘,她后来几次报过秦韵这个真名,要是有心人就会留心到这个破绽,她不是失忆了吗,当初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怎么知道了,莫非是恢复了记忆?
不过,显然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留心这个问题。因为老熟人方大少奶奶这时早从宅子的那边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道:
“小姐,奴婢终于再次见到你了,看着你好好的,奴婢再高兴不过了。”
方大少奶奶虽然在这宅子里住了不到两日,可她心中有鬼,每日红豆提心吊胆的,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不知让她是喜还是忧的现象。
她住在这宅子里,彻底的被无视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似乎病的很重,不时有剧烈的咳嗽声,她听着有些揪心,可心虚的她又不敢轻易出现在对方面前,唯恐对方一开口对她说的话,就是揭破她的谎言,然后冰冷无情地命令手下的锦衣卫处置了她。
这宅子里,除了几名出入的锦衣卫之外,宅子的下人只有两人,一人就是那个守门的老头,另一人就是厨房做饭的一个婆子。
除了这些人外,这里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人,她也试图想去厨房,帮那婆子的忙,可一来,她这么多年也没在做过厨房什么粗活了,动手能力实在不咋地,二来,这厨房做饭的额婆子做出的饭菜,虽然味道很是不错,可面相却长的很是凶恶,也不爱说话,那双眼睛看着你时,会让你晚上做噩梦。
所以,当她在昨天下午,在厨房中晃悠了一会后,再也受不住了,今日乖乖地一个人待在房中。
可她知道这个男人还是等着见那个蠢丫头的,她无所事事之下,一直留意院中的动静。
没想到这么快,她又与这个蠢丫头见面了。
“你是谁,本公子风流倜傥,你别把鼻涕眼泪涂抹在我的衣袍上。”
在这里见到万雪儿,又听她口中所说的话语,这让秦韵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可能。
只是这有可能吗?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狗血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在现代时,她是一个孤儿,没见过亲生爹娘,后来也凭借自己的职业暗中查找过,可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虽说表面上在孤儿院,还是以后被带走,被收养,她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可是对人类来说,自己的父母是谁,这是一个永远的问题。
找不到,总是一种遗憾。
穿越到这时代,同样是个没爹没娘的,她原本以为自己活了两世,就这样了,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点不同了。
“好了,你先别哭哭啼啼了,回自个房中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唐婉有些不耐地道,她对取代自己师姐身份的这个丫鬟,总是不要喜欢。
不过被这丫鬟这么一搅合,她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看来这次终于找对人了,可以对师父交差了。
“是,奴婢这就回房,小姐,老爷这些年可都是想着你的,天可怜见,老爷终于回来了。”方大少奶奶万雪儿没有继续表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含着泪粘起身来道。
要说万雪儿看到秦韵出现,先前还是有几分担心的,可看到秦韵看着她,满脸茫然的样子,就觉得这个蠢丫头应该还没有恢复记忆,难怪这行为说话都怪怪的。
这样一来,她的谎言就不会被戳破,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就算这个蠢丫头与那个男人相认了,想必最憎恨的人还是方峥。
方大少奶奶万雪儿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秦韵再不明白,可就真的变傻子了,真的是原身那亲爹在失踪五年后又出现了。
说实话,秦韵第一次听到秦家老爹在上京赶考的时候失踪的事情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秦家老爹五年都没回家,没准早就变成死人了,现代那样的治安环境下,失踪人口都时有发生,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当然,她还有第二个想法,那就是秦家老爹五年前,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岁,在古代,虽然早就是个十岁孩子的爹了,可这年纪,放在现代,那还是一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呢,没准,人家考中了进士,变成了陈世美,改个名字,被招亲了呢?
这样一来,乡下的这个拖油瓶女儿就成了累赘,自然不会再继续关注。
可现在看来,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小,反而还有第三种可能。
在这一刻,她手心竟然出汗了,在别人亲爹面前假扮别人闺女,可这是考验心脏的活计。她迅速在心中整理策略。
可面上却还继续装作失忆的模样道:“老爷又是谁?你们到底找本公子来,有何意图?”
她这话音一落,对面房间里面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片刻后,里面才传出声音道:“婉儿,让韵儿进来吧。”
“是,师父。”
秦韵听着这咳嗽声心中也是不由地一颤,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心口有些痛,就像当初她在净坛寺碰到方大公子一行的感觉。
那时,她还奇怪这身体的感觉,误认为这身体不会有什么隐疾吧,可等她弄清楚与方大公子的恩恩怨怨后,她才知道,这身体里也许还保留着原身的某些意识,在遇到与原身有重大关系的事件和人面前,这身体就会产生本能反应。
自己身体现在的反应大概就是由于这个缘故吧,看来,父女之情是怎么也割断不了的,不因为换了一个灵魂而完全消失殆尽。
“师姐,也许你现在忘记了所有的事,但师父是你的爹,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师姐进去吧,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师父说。”唐婉看着这位据说失去记忆的师姐还是一副进不了状况的样子,当下又道。
“哦,里面的那个咳嗽的人真的是我爹?”秦韵仍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心中则在很快猜测房内人的真实身份,有一个锦衣卫的徒弟,是不是说这个免费爹也是锦衣卫中人,这样想来,自个找太子找爹,这爹就找到了。
可即便是锦衣卫,这秦家老爹这些年又在干什么,为何对唯一的女儿不管不问呢?
可要是真的认了这个爹,还不了解这个便宜爹的性子,是不是像孙悟空一样,从此头上就被戴了紧箍咒呢?
依照自己的性子,能和对方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吗?
“师姐说的这是神话,爹和女儿有随便乱认的吗?进去吧!”话音一落,就将她硬生生地推了进去。
刚进了房间,光线有些暗,她过了片刻才适应,抬眼望去,就看到床头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面相虽然清俊,但肤色发黄,一看就是病的不轻的样子。可对方的眼神还是吸引了她。
那真的是一双面带慈爱的眼睛。看着这样的眼神,秦韵竟然不由地眼眶就湿了。
虽然这种感情有原主本身的原因在内,可她不得不承认,第一眼看到秦家老爹的眼神时,与对方产生的那种隔阂好像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可就让她就这么喊一个陌生人为爹,她还真的有点喊不出来呀。
“韵儿,过来,让爹看看。”秦家老爹虽然对自家女儿一身男装的打扮有点讶异,可他的性子本质上并不是那么古板,要不然,完全可以考取进士的他,不会阴差阳错进了锦衣卫。
秦韵站在原地没动。
“韵儿,你在心中是不是还在记恨爹对你这几年不闻不问,咳咳,爹不是故意的,咳咳,完全是个意外。”秦家老爹目带急切道。
大概是情绪真的收了原身影响的缘故,这一刻,秦韵心中也不由地有了深深的感伤,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在不自觉中褪去了伪装,表现出了真实的自己。
对床上那个男人的呼唤,她终于做出了回应,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对方的床前站定。
等靠的近了,才发现对方的唇竟然是青紫色,看到这一点,她就觉察到对方的病可能并不简单,倒有些中毒的症状。
对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可临了,却又收回了手,带着几分惨淡而喜悦的笑意道:“韵儿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好!”
“爹,你终于回来了,韵儿好想你。”秦韵身子一低,就扑到了床上男人的胸前哭啼道。在这一刻,她最终还是决定认了这个爹,当即开始狂飚演技,将自己带入那些狗血电视剧的认亲场景中,可对孤儿的她来说,这场认亲戏码中,她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而且,她也需要为秦韵这个真正的身份正名。
只是,想起已经消失不见的原身,她的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伤感,人生没有如果,并不是每一次分离,就会有一个美好的相聚,有些失去的就永远再也回不来了。
秦家老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韵儿可是想起了爹,这就好,这就好,咳咳。”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爹,你这身子是怎么了,可看过大夫了?”秦韵开始将角色切换成父女情深模式。
“不碍事,咳咳,爹的身子不碍事,我儿不要太过担心,婉儿,你进来。”
“恭喜师父找到了师姐,父女团圆。”唐婉就在门外,听到召唤声,就走了进来,也走到了秦家老爹的床前。
“咳咳,韵儿,这是婉儿,是师父十年前收的徒儿,在锦衣卫中任百户之职。以后你们姐妹要互相帮衬。”秦家老爹拉起秦韵一只手,又拉起唐婉一只手道。
“师父请放心,婉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姐的,不会再让师姐受委屈。”唐婉知道自家师父中的毒不轻,要是再找不到解毒的法子,身体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天了,现在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多照看这个师姐,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爹,韵儿也会照顾婉儿师妹的,您放心。”听着秦家老爹这几乎托孤似的话语,她越发觉得这秦家老爹的身体状况可能很差,可惜,她学艺术,唯独对中医把脉之类的并不精通。
而依照锦衣卫的能力,都找不出医治的法子来,那就绝不是小病了。
唐婉听到秦韵这么说,也嘴角抽抽。
“爹,你是不是锦衣卫当官的,柳公子对女儿有救命之恩,现在被关进了大牢,一定是冤枉的,您可要帮女儿救救他呀。”父女二人加上一个师妹,又说了几句话后,秦韵就拉着秦家老爹的袖子撒娇道。
到现在,她还没搞清楚秦家老爹的真正身份,她回到柳宅,本就是打算进一步执行救人计划的,却没想到冒出个亲爹来。
在这个同样也可以拼爹的朝代中,有这么一个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的爹,她不用白不用。
如果锦衣卫这边有什么独家信息,就不用她费事地单独去跑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了亲爹,她的出行,可是进一步受到了限制。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认的爹。
“柳直?”
“是呀,爹。”
任何一个当爹的都不愿一天天长大的宝贝女儿心中想着另一个男子。
秦家老爹的心里也涩涩的,这次和女儿再次相见,他感到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东西,现在的女儿,可小时候那个羞羞怯怯的小姑娘明显不同了,不知是因为得了失魂症的缘故,还是什么的,性子感觉变了很多。
可这是自家的女儿却是无疑的,别人不知道,只有她这个当爹的知道,在她的鬓角的发根那里有一颗小米大的红痣。
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刚才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错的。
对女儿现在的变化,他心中还是高兴的,自己中了毒,不知能熬多长时间,留下女儿一个孤苦伶仃的,要是再才出现这几年的事情,那他岂不是死不瞑目了。
方家的那个小畜生,竖子竟敢欺辱自家宝贝女儿如此,如今生死不明,不是还得罪了什么人,就是遭了天谴。
养不教,父之过,在自己还有能力时,总要向方家讨一个说法的。
这门婚事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自然是要作罢的,而韵儿现在也到了婚嫁之龄,婚事再也不能耽搁了,如果自己去世,那岂不要又要守孝三年。
拖不起了,也不能拖了。
可是那个柳直,虽然他现在还没见过这个柳直,可从婉儿以及叶问的话语中,这个考了会试第一名却进了刑部大牢的年轻书生还是不错的。
可就算不错,婚姻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柳直据说也是父母双亡,借住在姑妈家,这种情形,能否在自己的婚事做的了主,还很难说。
更别说,那个据说城府很深的书生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未知数。
自己已经在宝贝女儿的婚事上错了一次,再也不能错第二次,这次,必须的慎重再慎重。
也许,是该让秦韵的娘也见见女儿了,这次见了,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至于韵儿的外祖家,不说也罢。
秦韵看到秦家老爹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后,神情就开始走神了,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她之所以当着秦家老爹的面提出救人的事情,也是她确信秦家老爹事先一定知道了柳折眉这么个人,而柳折眉以往也没有什么让人厌恶的劣迹,秦家老爹的第一印象不会太差。
“爹!”她又摇了摇对方的手臂。
“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锦衣卫东城千户所的千户叶问是你师伯的弟子,也就是你的师兄,他已经查到那个诬陷柳直的妇人,儿子落到一伙泼皮手中,才不得不配合设局,那个汉子也根本不是那妇人的丈夫,而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泼皮,是被自己的同伙击杀的,与柳直没有什么大的干系。等到锦衣卫将查到的证据交到闵珪手中,事情就会水落石出,到时他自会安然无恙。”
这个柳直也算一耳光备用人选,可还没经过自己过眼呢,韵儿还是不适合太关心对方,至于以往的恩情,这次找到证据,帮他洗清罪名,也算还了一些了,改日,再让婉儿派人送点谢礼过去。
“爹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太好了。”秦韵配合地做出很傻很天真的样子道。
秦韵这幅样子落到秦家老爹这个当爹的眼中倒没感觉到太奇怪的地方,可这一幕落到唐婉的眼中,总觉得这个师姐的种种表现让她看不透。
说起来,锦衣卫查到这个柳直的消息,自己也是今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就说吗?如果锦衣卫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又哪有资格背负这么大的名声,而师父和她恐怕要整肃考察锦衣卫密探们的本事了。
秦韵听到不用自己出头,锦衣卫就会出手时,也觉得了了一桩心事。也越发觉得这个便宜爹在锦衣卫中的职位应该不低。不是锦衣卫同知就是佥事,反正不会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
了了柳折眉这件事,方家的事也是需要善后的,特别是,刚才说了许多事,秦家老爹都没有提方家的这门婚事,好像从来没有这门婚事一样。
秦韵大概明白了秦家老爹的心思,对秦家老爹这个当爹的来说,这门婚事是自己当年定下的,可没想到,差点要了自家女儿的命,如今女儿既然已经忘记了这一切,那就不要提起,这样才能让女儿以后的日子过的更快乐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在这点上,她虽然觉得秦家老爹五年前,将女儿留在家里,纯粹是一个坑死女儿的爹,可现在相处起来,她还是可以分辨出,这个男人是真的疼爱自己女儿的。
估计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这点作为同类职业的她,也是可以体谅对方一些的。
对方也不算是个渣父,没有到那种人神共愤的境地,她前一段时日假扮的那位唐家表妹的老爹,那才是渣父中的极品。
可让她与方大少奶奶万雪儿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她还是不愿意的,她设计的报复迷局,本就是为了让那夫妻两相爱相杀的,如果万雪儿住在这里,那还相爱相杀个屁呀!
不管怎么着,她都要将对方再送回方家去。
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口道:“爹,刚才在院中遇到的那个女子,她叫我小姐,是我以前的丫鬟吗?可看她的装扮,又是妇人打扮,分明已经嫁人了,既然嫁人了,不住在自己家中,留在我们家不好吧。”
她这话一出口,就见秦家老爹和那位锦衣卫师妹的脸上的神色都停顿了一下,房间也一下变的安静了许多。
“怎么,爹,韵儿说错话了吗?”
“韵儿你怎么会说错话呢,你说的对,既然她已经嫁到了方家,自然就是方家的正妻了,是不适合留在咱们家了。”秦家老爹接着道。
虽然对这个丫鬟的说辞,有种种怀疑,可这一时半刻也是查不清楚的,自己也不想再问韵儿对这件事还记起多少,以免引的她伤心。
这个丫鬟当初,也是为方家做的人情,那就将她还是送回方家吧,以后生死荣辱都随方家做主,否则,事情传扬出去,对韵儿的名声也不好,方家吗?锦衣卫将盯死他们家,他们最好身上没有一丁点错处,否则,就要别怪自己秋后算账了。
“哦,就是吗,家里多一个外人怪怪的。”秦韵嬉笑道。
她有多少机会能直接要了万雪儿的命,都放过了,现在自然也不希望万雪儿死在秦家老爹手上,那样的话,方大公子可是彻底解脱了。以他的家世,就算毁了容,还是能娶一个不错的填房的,那样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让他们夫妻两人继续相爱相杀一辈子的好。
万雪儿从唐婉的口中得知,那父女两人竟然要送她回方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一旦那个男人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更改。
可她同样知道,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方家,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可是她同样别无选择。
临行前,照例上演了一场虚情假意的离别戏码。
方大少奶奶离开后,这个秦宅的气氛也变的好多了。而秦韵开始免费享受有爹的幸福日子。
秦家老爹好像要将这些年缺失的父爱一起补偿给她似的,下午时分,宅子里就多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送来的饭菜点心。
这些饭菜点心,他们这个宅子里的这些人一起食用,也食用不完,剩余的,秦韵干脆让人打包,送到那倒粪水的哑巴老头的小院中去。
那些可怜的小孩子们,享用这些食物才会真正有幸福感。
除了有名的饭菜点心之外,那些有名的珠宝首饰店,也送来了样子新颖的各种首饰头面,胭脂水粉店同样不甘人后,终于穿的衣裳吗,则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坊的裁缝亲自上门的。
这么多半天折腾下来,秦韵才发现自己这个爹其实还是很有钱的,可钱也不能这么花呀,就在这时,她见机提出收养那些孩子。
只不过,她在提出时,没有说自己是在何种情形下遇到哪些孩子的,也没说具体会收养哪些孩子,只是说看到街面上的孤儿很多,想收养几个,自己的一段饭钱,一套首饰头面,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秦家老爹刚开始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着她面带哀求的样子,还是答应了。
享受了一天幸福的有爹日子后,第二日一大早,她亲自陪这位老爹用完药后,对方却要挣扎着下床,然后让人去准备马车。
秦韵有点发懵,不知这位老爹又唱那一出。
对这位免费爹,昨日的相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她是真的不希望对方很快就挂掉,可是她又不敢开门见山地与对方一起探讨一下这个病情,以免引起对方怀疑。
还想着,按照原计划,下午就会有太医上门,到时自己只要从这些太医口中旁敲侧击就行了。
可这要是出门,还准备的这么妥当的,说明去的地方好像还不近,这让她不得不开口道:“爹,婉儿师妹不是说了,下午王太医要过来吗?您现在出门好吗?”
“韵儿,爹的身子自个知道,还能撑的住,爹今日要带你见一个你很想见的人,如果不趁现在去见,以后再相见就难了。”
秦家老爹最后半句话声音很低,语气有些感伤,几乎是自言自语了,这让秦韵对这位即将要见到的人也有了好奇心和警惕心,只是当真的见到那人时,她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世上还有多少人自以为父母双亡,可刚见到了自己活着的老爹又见到了自己活着的老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