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和陈倩与老先生相遇纯属偶然,只是我还相信,如果能够抓住偶然中闪现的某些机遇,那么这种偶然也许会转化成某种必然。
以我的感觉,即便对方看上去和蔼可亲,但他身上常年沉淀下来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却无法完全隐藏住。
这种气势我曾经在某几个人身上见到过,比如t市市委杨书记以及司法部姚司长。
比较起来,对面老者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势要远远超过姚司长,甚至比起贵为一方大员的杨书记也不遑多让。
我便有一种猜测,这个老先生绝非常人,只是我不确定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他的出现是不是有可能和我产生更多交集。
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并非我江枫yy。
原因有两点:之前在和英婕父亲谈话的时候,他曾说起过将要发生在西京市以及山溪省的重大人事调整情况。而正是这次调整,令英雄有些患得患失,不但担心无法在西京市市长的位子上更进一步,甚至沉重于自己可能会被重新安排工作,被边缘化。
当时,英雄话中所透露的其中一个重要信息就是,山溪省的省委书记已经明确会被调离,目前新上任的一把手已经来到西京,开始正式交接工作之前的初步接洽以及微服私访。
另外,刚才装作漫不经心向四周环视的时候,我注意到,在我们和老先生说话时,相隔三五米的位置站着几个体型魁梧的汉子和一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人,他们乍一看像是游客,只是目光却很少落在这些举世独一的石碑上,反倒很多时候都在我们和老先生身上打转!
这说明什么?
还用我想得更多么?
我回忆起,英雄在说到这个新来的省委书记时曾提到过,对方是一个狂热的历史爱好者,尤其对于各地的名胜古迹情有独钟。
如果真是这样,我和陈倩在碑林这种地方偶遇省委书记,也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儿。
此刻,我正是要通过这样一种反问对方的形式,来验证我的判断究竟是否正确。
老先生见我反问他对于‘碑’字少一撇有什么看法,便笑了笑。
“你这个小伙子反倒考教起老汉来了!事实上种种可能都让你说尽,我还怎么说呢?”
“老先生,您这就不爽快了,嘿嘿,刚才您问我的时候,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轮到您发表看法,您却要藏私…”
“你小子!”
老人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显得不快,而是伸手点点我说,“真长了一付伶牙俐齿!”
我憨笑…
“好,那我就说说吧…实际上我是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的,也就是宋代以前,即便盛唐年间,由于当时只有铜版印刷术,文字刻印技术上存在天然缺陷,因此这一撇的确不好处理。”
对方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如果只是因为印刷术上的缺陷才造成‘碑’字少一撇,这种观点还是有些牵强。”
“请老先生指教!”
“小伙子,你注意到没有,碑林两个字属于哪种文体?”
“这个…”
讲真,让我讲讲西京地区某些名胜古迹的由来历史,或许我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要是具体到书法属于什么文体,我还真不知道,我江枫也不是什么全才。
我老老实实回答,“老爷子,您可就难为我了,我对书法没有研究…真不知道。”
“哦…”
老先生应了一声,表情略带失望。
只是他这一声叹气反倒激起我的好胜心,年轻人嘛,总归不希望被别人看扁。
“我的确不知道,但我能猜出来!”
“嗯?是吗?”
对方的兴趣再次被我成功勾起,“这还能猜出来?哈哈,好,你说说看!”
“我说可以,但是老爷子,总是你在发问、在考我,我呢,一直毕恭毕敬回答…结果好不容易问您一句吧,您说着说着又开始考较我了,咋感觉这么不公平呢?”
“哈哈~~~”
我的话再次引得老汉开怀畅笑,“哈哈,你呀,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不敢,不敢…不过呢,如果我真的能猜出碑林两个字属于书法中哪个路子,您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足足过了五秒钟,这才回答,“什么条件,先说说!”
我知道,对方这种反应表明,我不但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并且也让他心存戒心!
毕竟,如果老爷子真是省委书记,按照唐代的说法,那就是一方节度使兵马大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答应别人的要求呢?
我笑道,“看把您紧张的!我陪女朋友逛碑林,她却嫌弃这里阴森森的不好玩,要不是我好说歹说告诉她这里随处都是典故,是段子,她才不跟我来呢!”
扭过头,我冲着陈倩问,“倩妹,是不是这样?”
她瞪大眼睛,“啊~~~”
“您看,她连回答都懒得回答我…嘿嘿,实际上我这么年轻,又知道多少典故传说?知道的这几个啊,还是临时上网恶补的呢!”
“哈哈,你呀,到底想对老汉我说什么?”
“老爷子,我一看就知道您是知识渊博精通经史的大能,如果我猜对了,我和女朋友能不能和您一起游览碑林?顺便听听您怎么解释那些震古烁今名碑文物的来历…成不?”
老先生见我提出的只是这样一个要求,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我和陈倩,并没有立即回答。
但我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结果,他不但很开心我能这样要求,而且心情十分放松。
我心里清楚得紧,这样的要求,简直就是投其所好!尤其在我还‘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的时候,这种真实中带着一些顽劣的感觉更能让对方心情愉快且轻松。
如果人家真是省委书记这样的高官,估摸着想要听他讲解历史典故的人直接能从省委大院排到朱雀门外,可,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而并非冲着他屁股下面坐着的位子呢?
从人性心里学角度,我的这个要求,简直比让请老爷子连续吃一年满汉全席还要令他舒坦。
只不过,出于政客天生的敏感性,即便他心里千肯万肯,也不会明确回答我的要求。
不再去想这些细枝末节,我开口说道,“我不懂书法,但我能猜到碑林两个字属于‘颜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