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顺利找到同命锁,众人在观星海共渡中秋之后便告辞赶回花城,随之即发生了一件既意外又不太意外的事。
洛白衣其时并不知道千百媚的出现,所有人却都以为有人告诉过洛白衣了,以致于到了风尘楼,尘多海往门口一跳,说,“洛大哥,就要见到姐姐了。”
洛白衣竟一脸的莫名其妙。
尘多海也莫名其妙,“咦?洛大哥?你怎么了?”
洛白衣摇摇头,只道尘多海又有际遇,便又笑道,“什么姐姐?”
就在问话间,千百媚已走了出来。
洛白衣话音刚落,抬头乍见千百媚,整个人恍然一震,转瞬已跑到千百媚跟前,犹不敢置信道,“是你?”
千百媚不知就里,看着洛白衣竟木木地点点头。
洛白衣猛地绽开笑容,将千百媚拥入怀里,“原来你没有事,你没有事,太好了!”
千百媚一蒙,不知要如何,隐隐地又想回应。
洛白衣却在此刻放开了,对着尘琴子又气又笑道,“你怎么竟瞒着我?”即又转向跟众人道,“你们怎么都瞒着我?”
没有回答。
洛白衣笑容一僵,忽地怔住了——全是不寻常的目光。
尘多海见洛白衣如此,心中哀痛,上前道,“洛大哥,这是千姐姐。”
“是…噢,洛大哥又造次了,多海…”洛白衣说到此处一时哽住,转而道了声“抱歉”,转身出了风尘楼。
尘多海跟了出去。
千百媚却犹在恍惚之中。
洛白衣出来风尘楼,很快被尘多海跟上。洛白衣知道身后有人跟着,疾行数百步,在尘多海与千百媚初会的那株柳树下,忽然站住了。
尘多海在后跟着停下,只远远看着,并不靠近。
洛白衣渐渐按住情绪,怅望长天不语。
尘多海等了很久,毕竟趋近,两人一起沿着柳河岸慢慢走着。
“洛大哥,”尘多海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姐姐?”
洛白衣站住,转身凝视着尘多海。良久,洛白衣毕竟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尘多海的头发,拇指随后落在尘多海额上,轻轻摩挲着。
洛白衣也不知为何总喜欢这样安慰尘多海。
洛白衣摩挲片刻,忽地笑了笑,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尘多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风尘楼,洛白衣跟千百媚道歉。
千百媚凄凄迷迷,流着泪,又轻轻地摇着头——这种情况连千百媚自己也难以理解。
然而翌日千百媚即恢复了,叫洛白衣“洛大哥”。
洛白衣也改口叫“百媚”。
赶往洗水山庄。
路上。冷花儿挠头叹道,“哎,这世事果真难料呐!”
月灵风戏道,“老酒鬼,你何故乱发感慨?”
冷花儿得意一笑,反驳道,“老臭虫,我可不是乱发感慨。你可还记得上次离开洗水山庄时南宫庄主承诺过我们什么?他说我们若是有事相求,则必不遗余力相助,这下真正有事了,这不叫世事难料叫什么?哈哈哈。”
月灵风嘲讽道,“这该叫无巧不成书。”
“不一样么?”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月灵风抢了冷花儿的话,笑道,“待我慢慢跟你说。”
皇甫飞卿在旁直笑,笑得冷花儿很不舒服,手背一甩,道,“你说!”
月灵风笑道,“南宫庄主承诺不遗余力相助,我们今日真的有求于他,因其顺,无有给人突如其来之喟,是为巧合。至于世事难料,必关联有突兀转折之事,若哪天堆花谪仙唯有白水待客,那就真要哀叹世事难料了。”
冷花儿点点头道,“听着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最后两句。”
“哈哈。”褚师铃和月灵风不禁齐笑。
皇甫飞卿笑着将话题引入正轨道,“这次可是要去索取三只夜光杯,无缘无故,当真开不了口。”皇甫飞卿说得无奈,笑得轻松极了。
月灵风接道,“在我们这四个人里面,卿儿最有优势,到时候可要打头阵。”
冷花儿拍手称是。
皇甫飞卿不依,“大错特错,要我说最有优势的肯定是老酒鬼…”
冷花儿打断道,“嘿,小飞卿!你何时学坏了?不叫冷大哥啦?”
皇甫飞卿微微张开了嘴,作出无辜不该状,旋又一揖道,“冷大哥!飞卿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认为我们全都是沾了冷大哥的光才结识到南宫庄主的,所以…”
“尔等要以怨报德?”冷花儿瞪大了眼睛道。
褚师铃忽道,“要不我们先找堆花楼主先探个路?”
冷花儿没想到褚师铃会出歪主意,不由得一愣,忽而大笑道,“哈哈,没想到大师兄也会耍阴谋诡计的。”
褚师铃笑道,“这叫什么阴谋诡计?这是可以考虑在内的,是不是飞卿?”
皇甫飞卿咯咯笑道,“端看堆花楼主咯。”
月灵风也在一旁点点头,摇着折扇。
冷花儿骂道,“老臭虫你不闲冷,也摇得我直起鸡皮疙瘩!都不要说笑,依我看事情或许没有这么复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再作计划。”
皇甫飞卿拱拱手道,“端看冷大哥的咯!”
冷花儿当即瘪嘴愁视一眼。
皇甫飞卿咯咯而笑。
四人一路说笑,入夜时不巧碰到一家林中野店,便即投宿歇脚。四人进店注意到野店的招牌挂着是“山围”俩字,立身“山围”楼顶,望眼四围是山,也算别有景致。
洗浴之后,月灵风四人进入房间谈论,忽见冷花儿起身道,“我出去拿盆冷水来醒醒神。”
“一盆恐怕不够。”褚师铃跟着道,“我们一起去吧。”
“好。”
两人即出去了。
月灵风和皇甫飞卿则继续谈论。
偷听的有三个人,全身乌黑,正以为“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如此”,自鸣得意,无端沉浸在幸福之中时,猛地冷水袭身,真真好不惊魂!
三人本只惊魂则罢,不想冷花儿泼来的水加足了力道,三人竟全被泼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冷花儿泼了盆里的水,“哐当”一下将盆子扔在一旁,一脚踩在其中一人身上,怒瞪一眼道,“好孙子,醒不醒神?”
被踩着的那人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道,“醒,醒!”
褚师铃摇头一笑,上前道,“二师弟,问个缘由即可。”
冷花儿便道,“说吧,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被踩的即道,“是阶上。是阶上。”
“慕容先生?”冷花儿一恼,“满口胡言!”
另外两个抢着道,“好汉,确实是阶上交代的,一句不假。”
“怎么说?”
其中一个回道,“阶上吩咐我们跟踪四位,已料到我们会暴露行踪,阶上指点好了,说若是暴露行踪,直言出来便是。”
冷花儿一时难解。
褚师铃道,“慕容先生既知你们会暴露行踪,为何还叫你们来跟踪?他还有什么交代你们了的?”
犹被冷花儿踩着的那个道,“阶上只叫我们告诉四位,厉害的在前头路上。”
褚师铃示意冷花儿放开,“你们走吧。”
三人自是连滚带爬地走了。
褚师铃和冷花儿重又回到房间里。
冷花儿道,“这奇了怪了,慕容先生既答应我们只要为他找齐另外三只夜光杯就告诉我们一个线索,这般阻拦又是为何?”
皇甫飞卿应道,“剑子大哥不能从慕容先生身上获得线索,若非凤皇,恐怕慕容先生也不会答应。难道是慕容先生心有不甘,所以派人阻扰,不使我们得来轻易?”
“会是这样么?”冷花儿半信半疑道。
“卿儿,莫再作弄老酒鬼了。”月灵风笑了笑,又若有所思道,“慕容先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此番动作,也许另有他意。我们仔细因对即可。”
褚师铃赞同道,“不错,慕容先生故意透露讯息,必另有打算。”
“哎!”冷花儿叹道,“慕容先生这样做人岂不是很辛苦么?关键的是——我们也得跟着折腾呀,哎!”
皇甫飞卿咯咯笑道,“冷大哥,也许慕容先生就是想让我们折腾起来!”
冷花儿懊恼道,“无聊。”
月灵风打趣道,“哪里无聊,多多折腾,饮酒才更够味呀。”
冷花儿闻言“啵”的一声拔下葫芦塞,即饮一大口,笑道,“老臭虫说的是,他们说厉害的在前头,想着我就手痒痒。”
皇甫飞卿伸手一嘘,示意不要吵到店家客人。
四人晨起,继续赶路,来到中途,果然碰到四个黑衣人拦路。
既有先知之故,皇甫飞卿上前施礼道,“在下皇甫飞卿,四位好汉,有礼了!”
为首的黑衣人不动声色,淡淡道,“为了任务,恐怕要失礼了。”
皇甫飞卿拍拍手笑道,“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任务,既然如此,我建议比划比划。一对一,你们若能赢下,我们原路折回,如何?”
为首的黑衣人竟答应得干脆利落。
皇甫飞卿又道,“我们这边最弱的出来打头阵,你们谁来?请吧。”
黑衣人中也许是最弱的站了出来。
皇甫飞卿回头唤道,“冷大哥,出来打头阵了!”
冷花儿冷不防一愣,诘道,“小飞卿,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最弱的?”
皇甫飞卿笑道,“冷大哥难道真要飞卿打头阵?”
冷花儿手一摆,道,“那哪能!你该老臭虫啊!他空手打不过我!”
月灵风出列道,“老酒鬼说的是,对方既无兵器,合该我先来!”一面说着,月灵风上前三步,抱拳一顿,道,“阁下,赐教了。”
应战的黑衣人也一个抱拳,却没有说话。
月灵风微微一笑,率先发难。迎战的黑衣人兀自一惊,也许他本以为月灵风会多客套几句,起码会谦逊礼让。月灵风掌风已至,黑衣人不敢分心,全心应战。
两人你来我往,早已拆了二十余招。
月灵风游刃有余,在场之人皆看在眼内。不过月灵风倒也感觉到对手实力不弱,心下暗忖道,“此人已在我手下走了二十余招,虽不免笨拙,也见实力。如此说来,大宗师的手下岂非个个如狼似虎?若说要名欲权利,又为何自己不入主武林?”
月灵风想来想去,却越想越纳闷,招来式往却不马虎。战至第三十招,月灵风无意再纠缠,使出一招“鹤鹞分岭”,黑衣人顿时看见两个身影左右配合,交攻而来。
黑衣人自觉还能应付,全收防守,忽地满脸惊愕之色,不知为何已有一把折扇点在了额前。
这一点便是鹤鹞分岭的岭,鹤鹞佯攻,用以分散敌方注意,再谋取胜机。不过对手实力太弱,这岭也不必现形。
月灵风打斗过程隐隐觉得黑衣人是个小伙,显出岭来,已是给足了台阶。
黑衣人认败一揖,不道一声,退回队列。
月灵风朗声道,“四位还要比试下去么?”
四个黑衣人相顾数眼,突然同时向月灵风扑来,无端已摆成阵势。月灵风极速反应,但四人齐攻,此起彼落,纵使月灵风再如何身法奇妙,毕竟不能一时窥破阵眼。
四人阵以为首的黑衣人为核心,攻势绵密,尤其为首的黑衣人本身实力似已与月灵风不相上下,月灵风去攻四人阵弱点,眼看要制住一个却不得不中断回身卸去背后或侧翼的攻击。如此一阵,月灵风顿感压力。
冷花儿三人见状都跳入阵中助战。但说来也怪,在为首的黑衣人带领下,四名黑衣人配合得更见默契,巧妙变幻阵形,以四对一或以四对二,战局顿入僵持。
月灵风和褚师铃无法窥破阵眼,同时跳出战阵,皇甫飞卿跟着也跳出来。
阵里只留下冷花儿一人。
冷花儿全神贯注,左拍右挡,其他三名黑衣人颇见顾虑,奈何为首之人的掌劲竟能与冷花儿的掌劲势均力敌,冷花儿拳脚上的功夫确实胜过月灵风,却亦感吃力。
冷花儿越战越酣,却也越恼其余三人扰战,害自己不能与为首之人单战。发恼之余,又脱不开身,猛地放开喉咙喊道,“喂,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皇甫飞卿闻言一动,急急杀入。
四名黑衣人未卜先知似的化开阵形,其中两人甫一化出,不料皇甫飞卿却突然折回,迎上来的却换成了月灵风和褚师铃。
化出阵形的两名黑衣人虽始料未及,但反应还算急速,欲回四人阵中,却见皇甫飞卿双手连斩而来,劈断黑衣人回路。
阵势顿时被破,形成二对二的局面。
阵势既破,冷花儿抓住为首的黑衣人缠斗,两人你来我往,酣战不休。
眼见其他三人招架乏力,为首的黑衣人卖了个破绽,逃出纠缠,急喊了一声“停”,八人便都停手。
为首的黑衣人带领其余三名黑衣人让出道路,并道,“任务既成,请!”
月灵风道,“如何任务已成?”
为首的黑衣人道,“我等奉命阻拦,势竟全功,但不在以死相搏,现败下阵来,任务至此,便算结了。”
此是实话。
若四人以死相搏,所欲杀伤,方才阵势未破时,冷花儿不免要挨上一些拳脚,倘不论伤势如何,却是不能善罢了。而彼时四人只取冷花儿周身要穴,在规则中取胜。
月灵风四人既知黑衣人忠心为主,想要问出些缘由,必定是不能了。如此便不多问,飘然离去。
走开几里地,见四下无人,冷花儿道,“那个人言语之间颇见风度,不似奸诈之徒。就不知这里头有何玄机?哎呀,头疼!”
褚师铃三人也想不清楚。
皇甫飞卿笑道,“这种绞尽脑汁都想不透的问题就暂且放在一边吧!待到柳暗花明的时候,自然知道。”
冷花儿哈哈一笑,应道,“嗯,小飞卿说得极对!”
皇甫飞卿却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慕容先生既有‘初六之樽’,为何非要找齐九只夜光杯合为‘九五之尊’?难道这‘九五之尊’藏有什么秘密?”
冷花儿便思索起来。
褚师铃则笑而不语。
月灵风看着沉思的两人,一时忍俊不禁,戏道,“卿儿,老酒鬼,都不要想了。我们取得另外三只夜光杯后再细细思索。”
皇甫飞卿略略尴尬道,“我没有想。”
冷花儿忽道,“那个人真有两下子,连我一时也奈何不了他。啧啧,回头有机会还得切磋切磋。”
月灵风笑道,“那你要时时注意咯。”
冷花儿浮想联翩,看似洒脱道,“也不是非要再打一次。”
铃月花卿四人径直拜访洗水山庄,南宫龙凤又会侠义,欣喜不已,接风洗尘,畅叙旧为尊,不在话下。
铃月花卿四人直言来意,得知原委,南宫龙凤不说二话,亲自带人入密室,将夜光杯交给月灵风。
四人谢过,褚师铃又道,“整个事件并不明朗,慕容先生要这三只夜光杯或有用处,日后定当原物奉回。”
南宫龙凤朗声笑道,“老夫不想这三只杯子竟有今日之用,沉潜多年,也是它们出去透透气的时候了。四位放开手脚,江晏湖清,老夫也当同庆。”
褚师铃道,“自当全力施为。”
拜别南宫龙凤,铃月花卿四人不刻逗留,赶回客栈。
冷花儿颇为得意,“我说的可有半点不对?”
皇甫飞卿赞道,“没有半点不对,南宫庄主气度旷阔。”
四人借得杯子,自是轻松。不过对于慕容都为何要齐聚九只夜光杯此事,四人犹是想不明白。也许是无事多忧,这本无关于大宗师。
当真要自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