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朝堂(1 / 1)

莺儿已换回女装,缓缓回身,艳光四射,顿时身边侍奉的丫鬟几乎睁不开眼睛:“哎呀!莺儿姑娘不愧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这等人才,真是让奴婢们羡慕!”

莺儿沉静一笑,手里早捏了一粒明珠,塞入说话的大丫鬟手中:“姐姐在王府里当差多日,有事还请多多提携小妹!”

大丫鬟喜滋滋地将明珠推了推:“这,怎么好意思?”

莺儿笑吟吟地推回去,那丫鬟挣了几下,也便默默接着了:“妹妹还有事相求姐姐,这府里有位叫流云的姑娘,是皇上赏下来的,姐姐可知道么?”

丫鬟点点头,用手绢将明珠裹起塞入腋下衣襟内:“这个自是知道的,流云姑娘是个怪人,有时候看起来脾气很好,有时候却又凶得很,前日有两个小丫头多嘴,在她跟前提起丽姬夫人,便被虎峰楚离两位护卫处罚了!”

莺儿手绢掩口,轻笑:“哦,女儿家争宠,这倒也罢了,那两个婢子确是不懂事,该罚!此等事若在宫中,怕是命也留不住!”

丫鬟打了个寒战:“宫里规矩这么大么?罢了……对了,我等下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位流云姑娘,爷天天和她同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也不晓得暗地里得了爷多少好处,偏偏她手紧,从来也不见她赏赐我们一吊半两银钱!”

说着,摸了摸自己腋下,笑了。

莺儿若有所思:“天天和爷一处在书房里嘀咕?”

流云此时正和燕王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不就是利用热空气对流原理让灯笼飞上天嘛,一点也不稀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燕王:“什么热空气,什么原理,你的话怎么本王听不懂?”

流云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说,空气受热往上跑,所以……”

燕王打断她,幽深的眸子里急怒交加:“你不需向本王解释这些,你,你为何要在太子过府的时候做出这盏,这盏孔明灯?!这乱七八糟的什么鬼名字?!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灯送入高空,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流云还未回答,她怀里的白猫已不满地“喵”了一声,流云抚摸着白猫,笑了笑:“王爷是不是觉得奴婢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甚至关乎国家命脉呢?”

燕王一怔,平静下来,背手缓缓在房中踱了几步,失笑:“正是!我竟慌乱至此……只是一盏灯笼罢了,无非显得你是格外灵巧聪慧,应当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胸中韬略……”

燕王对上流云促狭的双眼,语音戛然而止。

流云的眼睛和猫的眼睛一样,带着三分讥诮:“正是呢,王爷早说过,一个小小女子,无能左右天下!”

燕王怔了怔,失笑:“我倒不知,你是这等计较之人!”

流云翻白眼:“记性好,没办法!”

流云回到自己的小院,立刻扑向自己的床铺,很没形象地踢鞋躺下。这是一座紫檀木雕就的精美木床,周遭用粉色帘幕围起。她的贴身侍婢香奴上前,轻笑着:“姑娘起来,先脱了大衣服,换了小衫再睡吧。”

门口传来轻笑:“还是先别脱大衣服了,小衫见客岂不有失体面!”

流云一骨碌起来:“谁来了?”

来人已笑着走到门前,轻叩了叩房门:“流云妹妹,我是莺儿,我们在宫里也曾见过的!妹妹那时在柳贵妃柳娘娘跟前当差,我的主子是皇后娘娘!”

流云起身,香奴忙乱地替她将鬓发整好:“原来是莺儿姐姐,快请进!”

莺儿跨步进屋,眼波流转,早将屋内陈设尽收眼底。这屋内家具俱是紫檀,墙角香炉吐香,花瓶内竖着采来的几支木槿花。窗前梳妆台,只有几盒胭脂水粉,别无它物。

床帏之中,垂下粉红、粉绿数只香囊,又有紫金钩自两边床头垂下,将粉色缎面的帷帐向两边挽起。床头正中垂下八宝金缀的一巴掌大小鸳鸯戏水纹祈福绣品,将一张半新不旧的床妆点得颇为齐整。

床边一个齐人高的小屏风,双面绣的缠枝纹,上搭几件衣服,也是颜色清淡,半新不旧。描金黑漆的衣柜用钿罗镶拼出鸳鸯戏水的图形,擦拭得十分干净。衣柜侧立梨花木朱红漆三角脸盆架,上头一只扁扁金盆,搭了块月白色缀流苏的帕子。

莺儿细细瞧了,转脸看屋子的主人,就见流云着月白云纹暗金撒花的修身长袄,脂粉不施,头上只簪了一朵粉色月季,笑吟吟地迎上来福了一福:“莺儿姐姐好!流云有礼了!”

莺儿轻轻挽住流云的手,粉面含春,说不出的亲热。她着一件藕荷色镶滚金边的绸质夹长袍,乳黄色百褶裙覆上脚面,露出纤细的绣鞋足尖,两朵朱红绣球颤巍巍随步伐抖动。

莺儿将左手自袖筒里伸出,却是严严实实包了一手帕的物件,塞入流云手中:“以前在宫中,便觉得云妹妹打扮简淡了些,今日一见竟还不如宫里,说话妹妹都要嫁为人妇了,再做这样的打扮,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宫里出来的人都没个体己钱!这些首饰是莺儿主母赏下的,今儿转赠妹妹,待妹妹圆房之日,定能为妹妹增添光彩!”

流云只觉入手沉甸甸的,微微吃惊:“莺儿姐姐这么客气,可是折杀小婢了,既是皇后娘娘赏的,莺儿姑娘再转赠我,岂不白费了娘娘的心意,快收回去!”

莺儿胳膊纤细,却硬实如铁,流云推了一把,竟纹丝不动,再看莺儿仍是笑容满面:“皇后娘娘是掌管禁宫的,妹妹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如皇后娘娘的女儿一般。女儿出嫁,娘家哪有不备陪嫁的。”

莺儿的语气,多了斩钉截铁。流云一怔,缓缓松开手。莺儿笑得更甜蜜了,顺手拉着流云走到床边坐下,手帕包紧紧按进了流云的掌心:“来,妹妹,我们许久不见,亲近亲近,说说体己话!”

流云打起精神,向一旁的香奴笑着使了个眼色:“是呢,好久没与姐姐亲热了,香奴,还不快去给我们姐妹俩泡壶香茶,要最好的茉莉银针哦!”

香奴微微一福,走出门去。

莺儿笑着看香奴离开,再回视流云,笑容已从眼睛里退了出来:“流云妹妹,莺儿此来,是奉了皇后的令!”

流云笑眯眯地站起福了一福:“是了,姐姐有何吩咐,流云听着呢。”

莺儿见她如此,倒是怔了一怔:“呵呵,你倒不是不识抬举的奴才!不枉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惦记你一回!”

流云眨眼:“贵妃娘娘也惦记着我?”

莺儿哂笑:“你装的什么糊涂?贵妃娘娘是太子爷的表姐,皇后是太子爷的亲娘,他们自然是一路的,和这里的爷……”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不是一回事。我们做下人的,总该懂得适时替主子分忧,千万别以为自己攀了高枝,便忘了根本,要不,你便再也没有‘娘家人’替你出头,到时死也是个冤死鬼,你懂了么?”

莺儿面露高傲,直接用鼻孔“看”的流云。流云眼睛滴溜乱转,忽然笑着点头:“姐姐教诲得是!奴婢愚钝,许多事还需姐姐提点!就比如说……”

莺儿玩弄着床头垂下的绣品,似笑非笑:“比如什么?”

流云:“方才姐姐说,这里的爷和太子爷不是一路,那这朝堂之上,是否还有好几路呢?”

莺儿起身,缓步踱到窗前,顺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盒水粉:“这个自然!你这丫头能问到这里,证明是开窍了!这朝堂之上,根基最稳的自然是咱们太子爷这一路,别忘了,柳贵妃可是百世一出武丞相的女儿,以前的军队都是由柳家调派的,军中老人甚多,武丞相春秋鼎盛,威信不减当年。再有,便是烈王一路,仗着有宫里的老祖宗撑腰,半年前在边关又颇立了些战功,所以拿到了执掌调遣禁军营的虎符,风头也不小。至于你府里的这位……”

莺儿哂笑,放下水粉,从腰间取出更大的一个手帕包,往梳妆台上一扔,哐的一响:“他的母妃虽然美貌,偏偏不善奉承人,在宫里不懂为人处世,不是个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也就是万岁爷十年前就撇了她,否则,她这条命也不知道丢了多少回了!他自己倒是少年英俊,聪慧能干,只可惜,母妃弱势,外戚无靠,哼哼!立些功劳,也远不如烈王,所以也拿不住军队,算是皇上三位皇子中最没前景的一个了!”

流云的眼睛眨呀眨:“如此说来,为何皇后娘娘要派莺儿姐姐这么精明强干的人来这府里当差呢?”

莺儿瞥了流云一眼,净是不屑,顾自打开了手帕包,顿时宝光耀眼:“你以为烈王那边便没有我们的人么?少自作聪明了。这些首饰钗环什么的,都是皇后娘娘赏你的,千万别堕了皇家的面子。你若是做得好,以后这样的赏赐多得是!”

流云看着那些首饰,十分喜爱的样子:“哦……但不知皇后娘娘要我做什么?”

莺儿笑得得意:“很简单,燕王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事无巨细都报上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流云点点头:“姐姐吩咐的事,妹妹理会得!不过姐姐为何自己不打探呢?姐姐现在不也在这个府里了吗?”

莺儿将手帕抽回,剜了流云一眼:“说你蠢,你就是蠢!我是太子爷直接带来的人,若想取信燕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不同,燕王不是天天将你带进书房么?看起来很是迷恋你呀,小美人!”

说毕,莺儿行向门口:“好了,说了这会子话,我也有点乏了,今儿先这么着……”

沙沙沙,门外却淅淅沥沥飘落下阵阵秋雨来,打在树叶上,透着凄凉清冷。

莺儿不悦地皱起眉头,跺了一脚:“都怪你这贱婢,东问西问,现在好了,将我阻在这里!”

流云轻笑:“那就请莺儿姐姐多坐一会儿,妹妹还有话没问完呢!我那丫鬟也该回来了,姐姐就喝口茶再走。”

莺儿不情愿地:“你这里没伞吗?”

流云:“便是有伞,姐姐舍得在湿地里走,弄污脚上的绣鞋么?”

莺儿垂首看一眼足尖颤巍巍的绣球,露出惋惜的神色:“正是呢,这可是太子爷亲赏我的……”流云装作听不懂,顾自张罗着拉出凳子请莺儿坐:“姐姐坐这边!姐姐,流云愚钝,怎么当今皇上只得这三个儿子呢?”

莺儿大喇喇在椅子上坐下,冷笑:“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这些事也不晓得?!当今圣上原不是太子,是太子的小弟!”

流云吃惊,适时递上一碟糕点:“哦……姐姐教诲得是,妹妹竟白活了这么大,还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竟连这些皇家秘辛统统不知。”

莺儿用两指掂起一块糕点,皱着眉头观察了半天,方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这也不怪你,宫里平日也不敢说这些。”

流云闪着长睫毛:“那原来的太子怎样了?”

莺儿停下了咀嚼,眼中中有了悠然神往之意:“那年上元灯节,太子随当年的皇帝去边关镇守,而当今圣上却在灯节上巧遇了太子妃。二人不知对方真实身份,又都是年轻人,相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你侬我侬地相爱至深。”

流云张大了嘴:“啊……这,怎么办?难道离婚?!”

莺儿回过神来:“什么离婚?哪来的怪词?!这事闹出来,自然太子是不肯罢休的,当今圣上那时又几乎还是个孩子,不懂如何面对,竟顾自跑到深山里准备当和尚。而那当口,偏巧边关吃紧,当年的皇帝御驾亲征,竟被羽箭所伤,一命呜呼了,一时朝堂动荡,天下不安。”

流云摆手:“等会等会,难道当年的皇帝也只有两个儿子么?!”

莺儿吃惊地看着流云,半晌方嗤笑道:“你莫非不是天都国的人?!当年的皇帝是天都国的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损失了许多的家族精英,包括三个儿子——能留下两个已经不错了!”

流云吐了吐舌头:“呃,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莺儿白她一眼:“这之后太子震怒,不管边关安危,非要把幼弟找回来和自己当面对质。一时间大臣们纷纷死谏,要太子先以大局为重,稳定边关才是第一要务。岂知竟是失心疯一般连斩了七位向他进言的大臣……是为日后天都国史书中的天都七君子!”

流云眯眼摇头,声不可闻:“唉,愚忠害死人哪……”

莺儿继续:“就在大家以为天都无救之时,太后她老祖宗站了出来,以先皇家法,怒责太子,废除太子武功,并将太子逐出了朝堂,迎回当今圣上,立为皇帝,是为天都国英宗!”

莺儿说到此处,目光闪动,显然陷入了追思。

一时间,只听得窗外雨水潺潺,嘈嘈切切。

屋内二女正在感怀,忽然一个粗哑的仆妇嗓音响起:“流云姑娘,奴婢为您送吃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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