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苏玉被软禁的这段时间,朝廷也发生了一件让胤帝十分头疼的事情。
在大胤幅员辽阔的土地之外,其实还有许多其他的小国,犬戎国便位于胤朝以北,以凉州的窝布尔山为界限,和大胤遥遥相对。
炎朝时期,犬戎国年年朝贡,执附属国礼。炎朝时期,炎帝苏岑和犬戎国的当代国君莫渊私交很好,每次犬戎来朝,都是一国之君莫渊亲自带队前来,苏岑亲出玄武门迎接。
犬戎国内大多是草原,小孩子们皆是马背上长大,国内百姓可谓人人皆兵。京城内权贵们身上所穿的华美毛皮,多半都是商人们从犬戎国贩运回来。而犬戎国内需要的大米,丝绸,瓷器等等,也是从大胤交流过去。
后来唐霄篡国,犬戎国主收到消息,便再也没有来皇都朝贺过了,两国自数年前便断了邦交。
这邦交一断后,两国的边境贸易便受到诸多的阻碍,凉州边陲来自犬戎的马贼也日趋增长,这些马贼抢完东西就跑,三天一小抢,五日一大抢,而犬戎国主则对自己国内这些子民的劫掠完全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似乎还隐隐有暗中纵容之态,一时闹得凉州人民怨声载道。
此后,来自凉州刺史的请兵的折子一封接一封,雪花般飞往京城。
唐霄当年任宰相之时,也和犬戎国主莫渊交接过数次,深知此人虽是一国之主,却有江湖草莽习性,且太过感情用事,莫渊即视他为谋朝篡位的逆臣,想要修复两国关系便非一朝一夕之事。
然而边关问题迫在眉睫,大动干戈自然并非上策,唐霄头疼下,便于某日早朝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文武百官,让众臣参议,大家一起出主意!
光极殿上
穿着各色补服的官员们一阵嗡嗡议论,不多时,这议论便止息了。
一位胸前修着麒麟补服,颈上挂着珊瑚朝珠的老者越众而出,笏板向上一禀,奏道:“启禀圣上,刚才经众位同僚参议,大家伙一直认为咱们不该如此忍气吞声,,犬戎马贼滋扰边境乃疥癣之患,如今朝廷并非没有精兵良将,臣等认为不妨派出一队军马开赴凉州,和凉州本地驻军一同主动出击搜寻马贼,一次将那些马贼们打怕打疼!”说话的老者一脸庄严坚毅,正是当朝一品兵部尚书,齐贵妃之父-齐百川。
齐百川一开口,他身后两列便纷纷有人出列:“臣附议!”
而武将之首的狄青也于此时上前一步抱拳道:“臣愿为将,领兵增援凉州!”狄青一双猫儿大眼中眸光闪烁,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之情。
难得百官皆如此同心同德,唐霄心中苦笑,他不愿大动干戈,底下的人倒是血性十足。先不论大军开赴凉州的粮草装备,若真是按他们所言,朝廷大军驾到凉州,那些马贼不会躲起来么?再说若要主动出击,犬戎国的边疆防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人家能让你越过界碑去搜寻马贼么?
若是操作不当,一不小心便会引发两国开战的紧张局面。
唐霄不想打,一打仗便会生乱。
唐霄对齐百川的奏对不置可否,他眼光一转,便又落向了文官那列中的一人身上。
“季爱卿,刚才朕见你似乎并未参与讨论,可是有和其他众位大人不一样的看法么?”
季云亭颔首出列,微微向上首的皇帝欠身道:“启奏皇上,臣职司天监,对这些隶属兵部的事物并不熟悉,不敢妄言!”
胤帝鼓励道:“季爱卿一向心思敏捷,你但说无妨!”
皇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若再不开口表明自己的意见便是故意拿大了,季云亭微微思忖一下,他揣摩皇帝的心意,料到胤帝询问自己,便是想借自己的口,说出与齐百川相反的意见。
虽然如此一来不免又得罪兵部尚书和狄青,但总好过得罪上首那至尊之人。
“臣认为增兵凉州,实为万不得已之下策!”季云亭遂昂首朗声道。他话音一落,百官中便是一阵沸腾。
齐百川冷哼一声:“那齐某倒要洗耳恭听季司监的上策!”
季云亭微微垂眸,将齐百川的话当作耳旁风刮过,声音平静:“臣认为,最好之方法乃是派遣使臣前往犬戎国,说服国主与我大胤重启邦交。犬戎国国主莫渊在国内威信巨大,乃犬戎国被捧上神坛上的国主,便连偏远地区之小民,提起莫渊皆是满面崇敬。犬戎国主昔年”季云亭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昔年曾与我国前朝国君私交甚好,如今想要修复两国关系,还须从犬戎国主身上下功夫!”
季云亭边说,上首的胤帝边点头:“季爱卿这个想法不错,只是这功夫又该如何下,却需好好斟酌,昔年朕也曾经见过犬戎国主,一身顽固脾性,只怕没有那般容易笼络!”
“犬戎地广人稀,他们的青壮年也是军贼不分,白天是兵,晚上就是来犯我边境的贼。就算今日笼络国主成功,异日那莫渊退了位,也难保新任国主不再犯我边疆。不如借这马贼之机,我朝大军压境,索性一次将他们能打仗的军队全都灭了,方不负我胤朝威名!”未等胤帝开口询问,下首的狄青便上前一步奏陈。
狄青态度分明,正是力主出兵!
“皇上,容臣秉一言!”文官一列又走出一人,正是现任当朝皇子太傅,如今文坛首领宋元道。
宋元道乃当代大儒,胤帝对他亦很尊重,见他有话要说,忙道:“宋卿请讲!”
宋元道将笏板一举,一把长胡子便从笏板上刷刷刷溜了下去:“臣认为齐大人,季大人,狄大人三人说法皆有道理,然俗话说的好,伤敌一百自损三千,我朝初定不久,正是方该好好修生养息之时,贸然和邻国兵刃相向于自身有损无益。因此臣也附议季大人所言,以着力恢复邦交为主,但也可于凉州本地就地征兵数千,以卫边防。若能从凉州本地调兵,便无需劳师动众,分拨京师兵力千里迢迢远赴西北。如此两手准备,若是那犬戎国主识相的约束自己国人,那么我们自然与他化干戈为玉帛,若是他不识好歹,我们也不妨与他一战,以示我天朝威仪!”
宋元道活的一手好稀泥,且如此巧妙又恰到好处,当即让胤帝暗中惊叹,暗想这宋元道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能帮得上忙!
他当即拍板采用了宋元道的意见,随后皇帝又与众官议了议派遣使者与笼络犬戎的方案,自古两国相交,最佳的笼络手段无外和亲一途。
不过胤帝膝下并无可以出嫁的适龄女儿,胤朝唯一的小公主才刚满一岁。但按照以前历朝历代的老规矩,和亲象征的意义更大,不拘于哪家王公贵戚,选一贵女让天子认做女儿便是!
和亲方案既定,胤帝便下意让在京所有王公呈上族中适龄女孩名单,此事便交由内务府督办。内务府之后圈定了京中某位大臣的嫡女,由胤帝亲赐封号,便收入宫中待嫁,随后皇帝又派一品大臣出使犬戎送上诚恳的邦交文书,可谓做足功夫。
不过这出使队伍刚到犬戎三日,便被国主莫渊给赶回了凉州。使节带回朝中的消息,莫渊有言曾与前朝炎帝苏岑早有指腹为婚之盟,长子莫耶和炎朝长公主苏玉更是已有婚约在前。若是唐宵能够找回失落在民间的大炎长公主苏玉送至犬戎完婚,两国方才有恢复邦交之可能。
使臣带回莫渊这婉转回绝的第二日,凉州再次六百里加急送到,竟是两国边境又出现了一大股犬戎马贼,一路从凉州边戍烧杀抢掠,一直杀到了未明城下,还好未明城城高山险,那些马贼一时攻不破,但凉州边城的数个村落,已是被他们洗劫一空。
这六百里加急送到京都,将胤帝气得几乎没有掀翻了龙案。
“要战便战,朕想息事宁人,他们却得理不饶人,还真当朕是软柿子么?”胤帝铁青着脸,扭头对侍奉在一旁的花公公道:“传旨狄青,叫他即刻进宫!”
“是!”花公公忙领了口谕退下,便在他刚刚前脚踏出飞霜殿时,便见着一个蓝衣太监踉踉跄跄的从外间奔了过来。
花公公定睛一看,这太监眼熟的很,不正是长生殿的总管太监小喜子么?
“小喜子,你不在长生殿守着,这般冒冒失失在宫中乱跑,成何体统!”花公公脸一板,顿时教训道。
那小喜子面色惊慌,凑到花公公近前低声道:“花总管,见到您真太好了,事关地宫那人,不得已必须前来禀报皇上!”
竟然是和地宫那人有关,那说什么也是头等大事了,花公公顿时面色一凛,他挥退左右,这才压低声音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见了!”小喜子面色惨白,犹如风中残灯!
“什么?”花公公顿感五雷轰顶,他跺了跺脚:“地宫机关众多,没有人从外间开启地道,根本打不开那暗道,人如何会不见的?”说完花公公再顾不上前去宣召狄青,狠狠的剜了一眼小喜子:“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跟咱家进去回禀皇上吧!唉!”说罢一甩拂尘,便当先又急匆匆的返回了飞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