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倚靠在软椅上,有条不紊的拨弄着白色粉末。
久病成医,她对药材方面也略有了解。剧毒之物往往带有艳丽的色彩和难闻的气味,眼下这毫无异味的白色粉末,绝不能致命。到底,会产生什么效果呢?
“姑娘如何将此事告到老爷太太面前去……?”
“以苏雪惯用的手段,东菊定有把柄在苏雪手里,不会轻易倒戈。告到父亲跟前,恐怕她会死咬这是她一人所为,为苏雪开脱。”苏阮沉吟。告到父亲面前不是上上之策,若不能借此机会扳倒苏雪,就是一步废棋。好不容易有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怎能轻易拱手让人?如何能恰到好处的利用这一次机会?
苏阮合上双目静默冥思,浓密卷翘的睫羽被烛光暖照,如蒲扇一般铺展开,在白皙如玉的面上落上一缕灰暗的阴影,灵秀的五官在光影的勾勒下立体生动,秀美如画——就如石碑上的女神像一般。
秋娘凝视着她的面庞,默默屏住呼吸,在心中赞叹她的美貌。每年都会见到苏阮,却从未发现过她这般绝色,不仅仅是外表上的出众,而是发自内里的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让她与过去一刀两断、脱胎换骨。
苏阮沉吟许久,终是红唇微启:“秋娘,你现在将东菊带来——不要惊动其他人。东菊来后,你想办法将这粉末混到水里让她喝下去。”
秋娘踌躇道:“——这?倘若将东菊毒死了,该当如何是好?”
苏阮摇头:“苏雪还没有这么大胆子,闹出人命来她也难以收拾。放心去吧。”
这个时辰,也正是东菊起身准备阁楼里众人的早膳的时间。她的睡得并不沉,忧心忡忡的起了身,换衣之后打开房门,方合上门,就听得秋娘神出鬼没的声音:“东菊,主子有请。”
东菊背脊一冷,脚步根本迈不开。秋娘走近她,笑道:“怎么如此紧张?姑娘是要跟你说调整食谱的事!这边来吧。”
“……是。”东菊勉力发出声音,镇定,镇定……明明还没下手,苏阮能发现什么?她强作镇静的迈开步子,随着秋娘来到苏阮的房间,推门而入,唤了声,“主子。”
苏阮冲她招招手,让她到跟前来,又示意秋娘倒茶:“东菊,这段时日你跟着我,可还好?”
东菊局促道:“奴婢没什么要求,夜雪阁就像个大家庭,很好……”
“那就好,其实我叫你来没别的事,见你平日里沉默寡言,以为你过的不开心,所以找你聊聊。”苏阮和蔼道。
苏阮的温和却不能安抚紧张到极点的东菊,这个时辰点莫名其妙的将她抓来……她紧张的口干舌燥,秋娘适时送上茶盏,她接了大口饮了一口,略略平复情绪:“没有的事,奴婢……唔?!——”
一声不大的惨叫,东菊手中的茶盏哗啦一声摔落在地,双手猛然捂住脸,惊恐:“姑娘您给奴婢喝了什么?!”
她身边的秋娘早已在手中摸了一条绳索,趁乱毫不犹豫窜上前来,三下两下将她的双手牢牢束住。
“喝了什么?还不就是你要给姑娘喝的东西!东菊,看错了你!”
东菊的手脚挣脱不掉,想呼叫,又被秋娘以迅雷之势用布团塞住嘴,这下,她可是彻底成了个失语的粽子。
苏阮笑着摇摇头:“秋娘,你这拿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东菊,劝你就——”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略略挑起眉,顿了顿才道:“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这么片刻时间,东菊的脸上起了一片绯红的疹子状的东西,像是被大黄蜂蛰过,又红又肿的大包子,估计再等一会,能发展成一大片的红疹子,这模样,任何女子都出不了门。
秋娘转头看东菊一眼,也吓一跳,定定神才道:“……果然是用心险恶。姑娘要审她吗?”
东菊的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身子一个劲的扭动挣扎,她的眼里凶光毕露,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苏阮注目着她,微笑道:“不必。把她关进柴房好好反思。”
听到这句话,东菊的神色突然松懈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阮,也终于不再嚎叫了。
苏阮淡淡道:“希望你能想想清楚,这种喝下去当场就会发作毒药,你上头的人有没有打算给你留活路?”
东菊脸色沉沉如死水一般,红了眼睛,便在秋娘的扭送想悄无声息被带下楼。
房间里只剩了苏阮一人,倚在软榻上,这才觉得自己得了大幸。倘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盯着东菊,现在只怕把脸给毁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且,这种东西估计也称不上毒药,叫大夫来看,也会认为她是发疹子,简直是死无对证啊。
“姑娘,奴婢已将东菊安置在无人知晓的偏僻柴房。”秋娘折回楼上,贴着苏阮耳根道。
苏阮闭着眼,不紧不慢道:“嗯——不错。秋娘,你稍后找机会,在他人不在的时候将东菊的房间收拾掉,一则找找剩下部分的药粉在何处,这种好东西我将来定要用到苏雪身上去。二则也可以昭告其他人,东菊回老家探亲去了。”
秋娘称是。苏阮顿了顿,又道:“发命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我因为身体抱恙,不得见人。”
秋娘震惊的张了张嘴:“老爷难得回家一趟,姑娘……”
苏阮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秋娘还是忍不住道:“奴婢多嘴,若老爷请大夫来,此事就麻烦了。”
“有二姨娘在,大夫怎么来?”苏阮冷哼。二房借东菊的手设计她中毒,又怎会给机会让大夫替她诊治?自己称病不见人,她们定会以为是计谋得逞。
秋娘这才放下心来:“姑娘心思缜密,奴婢多虑。”
苏阮道:“就算来了,我也有办法。外头天都大亮了,我累了,你也忙了一宿,早些去歇着吧。”
这时候想歇着却是不易。天一亮,阁楼里就忙活起来了,铿铿锵锵,上楼下楼。苏阮在榻上不过眯了片刻,便听得春桃在幕帘外道:“姑娘,您身子好些了吗?老爷派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