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是为夏祭,是大丰王朝庆祝丰收,祈福一年风调雨顺的重要日子。每年五月底或六月初,皇帝会率领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前往京城几十里外的景山,举行祭天仪式。
这种日子,往年,元诚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了床,也是要去的。五月的最后一天,白虎大街热闹极了,路边全是围观的百姓。皇帝出行,仪仗好不威严。
皇帝銮驾后,就是元瀚、元诚等人,然后是宗室权贵,文武大臣以及其家眷。队伍绵延几里,端的是浩浩荡荡。沈明裳忍不住想,幸好景山行宫规模大,不然,只怕塞不进这么多的人。
“三嫂欺负人。”马车里,九皇子泪眼汪汪看着沈明裳,一脸控诉。他肉肉的脸上,贴满纸条,看着可怜极了。
沈明裳瞧着他可怜的样子,没生出同情心,倒是更加恶劣的往九皇子鼻子上又贴了一张纸条,乐呵呵说,“小九,愿赌服输,是你一直输输输的,可怪不得三嫂。”
路上无聊,沈明裳陪着九皇子玩游戏,输了的人,被贴纸条。
“三哥。”九皇子偏头看元诚,希望自家三哥能帮帮他。
元诚笑眯眯对九皇子说,“你三嫂说得对,愿赌服输。”
闻言,九皇子小嘴一嘟,下巴上一张纸条掉了下来,沈明裳扬了扬手里的九连环,问,“还要玩吗?”
“要。”九皇子不服输开口。
一大一小又开始解九连环,看谁先解开。九皇子沉沉迷手里的玩意儿,没注意到他的三哥、三嫂,这会正“眉目传情”。元诚看向沈明裳,无声询问:欺负小九,有意思吗?
九连环这玩意儿,也是讲究技巧的,九皇子不及沈明裳记忆力好,手指灵活,输了一次又一次,再正常不过。
沈明裳扬起下巴,回答:可有意思了。
路上这么无聊,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沈明裳担心自己闷坏。不过,话虽这么说着,沈明裳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许,最后,慢着九皇子一点解开九连环。算了、算了,一直赢也没意思,就当哄小胖子高兴,输一回得了。
果不其然,九皇子见赢了,小脸上立即绽出笑容,贴在脸上的纸条接二连三脱落。九皇子拿起桌上纸条,高兴地给沈明裳贴上。
不知九皇子是没控制好还是故意的,明明是玩她额头正中贴纸条,最后却斜的遮去她左眼视线。元诚瞧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胖子更是不客气大笑,“哈哈,三嫂成独眼人了。”
“小九,你故意的。”沈明裳张着手挠九皇子痒痒,两人闹作一团,元诚在边上看着,眼底满是笑意。
沈明裳和九皇子的笑声传出马车,混着脚步声、马蹄声、车辙声,传到附近一些人耳朵里。
这次出行,沈明惜跟了出来,因着有孕在身,元瀚特意让人重新弄了马车,只为让她坐的舒服一点。沈明惜本窝在元瀚怀里休息,听见一串笑声,睁开了眼,有些不确定道,“是四姐?”
“应该是,出发前,本宫见小九蹭到了宁王车上。”元瀚解释,关切询问,“可是吵到你了?”
“没,只是听着这般愉悦的笑声,不禁被感染。我们的孩子,想来是个爱笑的。”沈明惜说着,视线落在腹部,眼神柔和极了。只怕沈明惜自己都没发现,有了孩子后,她整个人变了不少,对元瀚的态度,无形之中,也变了些许。
说到孩子,元瀚脸上挂上笑容,陪沈明惜说话。
午时,队伍走了一半多路程,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原地歇息一番。坐马车时间长了,也会不舒服,队伍停下,九皇子迫不及待下了马车,沈明裳和元诚也跟着下来。他们前面,元瀚扶着沈明惜下来。
看见沈明惜,沈明裳有些不自在,转了身去和九皇子玩。知道父母之死的真相后,这还是沈明裳第一回见到沈明惜。出发时,沈明裳和元诚来得晚,没碰见沈明惜。
沈明惜看着沈明裳背影,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和元瀚在附近走走。自个父亲做了那样的事,阳宁郡主没办法瞒着沈明惜,第二日借着探望的由头,和沈明惜说了事。沈明裳嫁了元诚,和成国公府的关系不是很密切了,那事抖出去,她不一定会有事。沈明裳说过不会做什么,不过阳宁郡主还是不能放心。
沈明惜听说了十五年前的事,没有很震惊,毕竟她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大哥说长房欠了沈明裳,不能再欠了,她一直记着。
杀父之仇,长房可不就是欠了沈明裳。
没多会,常公公过来传话,皇帝传太子、宁王、晋王过去说话。
沈明惜回了马车,让诗琴递了一张纸条给沈明裳,沈明裳接过纸条,想了想,也回了马车。
纸条上,寥寥几字,沈明裳愣了神。
欠你的,会还的。
瞧纸条上的墨迹,像是刚写的,沈明裳抿起嘴唇,不知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元诚回来,没多会,队伍移动了起来。这才,九皇子没蹭到元诚马车上,而是回了后头自个的马车。元诚见沈明裳状态不对,拉过人,让她靠着自个肩头,问:“出了何事?”
沈明裳没回答,只是将沈明惜的纸条递给元诚看。纸条上的字迹,元诚没见过,只看得出是女子写的。这些字,再加之沈明裳的反常,不难猜出纸条的来历。
“太子妃给你的?”元诚说。
沈明裳点头,闷闷开口,“她不欠我的。”不管是沈明惜还是沈靖安,他们都不欠她。看见这张纸条,沈明裳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于这事上,元诚不好多说什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父皇叫我们过去,说了一些安排,看来,今年夏祭是不能平静了。”
夏祭一切安排,都由钦天监、礼部的人负责,皇帝突然改了些许安排,只怕是故意为之,意在试探,有人想在夏祭上做手脚,只怕不容易。
“今年,有平静过吗?”沈明裳反问。
元诚想了想回答,“没有。”
上半年就快过去了,回望这半年发生的事,可没平静一说。
两人说着话,琢磨皇帝意图,最开始的话题,被扔到九霄云外。
太阳落山前,队伍终于来到景山山脚。山脚处,是一片良田,这时候,小麦成熟,垂着金黄的麦穗,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夏祭后,这里的麦子就会收割,那场面,很是壮观。
景山行宫坐落在山腰间,红墙绿瓦隐在葱茏的树间,令人神往。景山山顶,是祭天之处,登上山顶,可远看京城威威城池,俯瞰山河秀丽。
车架行至山脚,众人沿着山间石径,拾级而上。
半个多时辰后,沈明裳来到景山行宫前,面看行宫,背对夕阳。石阶上,长长的队伍移动着,等最后面的人上来,大概天色已经暗下来。
赶了一天路,所有人都累,一进景山行宫,皇帝就让人传话,各自前往住处歇息。
住处,是按身份安排的,所以,沈明裳和沈明惜几人,都往同一处走去,避不开的缘啊。
毓敏公主和沈明惜走一处,“太子妃嫂嫂,今儿累了吧,赶紧回去歇息,嫂嫂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毓敏公主说完这话,忽想起什么,偏过头看沈明裳,“三皇兄和太子皇兄是一起大婚的,太子妃嫂嫂有了喜讯,不知三皇嫂这里,何事才能传出喜讯,毓敏可早准备好礼物了。”
毓敏公主话落,沈明裳没什么表示,但元诚黑了脸,不客气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毓敏公主的话,看着是关心沈明裳,实则在挖苦沈明裳。瞧瞧,明明是一起大婚的,太子妃有了喜讯,你怎么还没动静,莫不是身体有问题。
听到这样的话,元诚能给毓敏公主好脸色就怪了。
毓敏公主看着元诚,委屈开口,“三皇兄,毓敏也只是关心三皇嫂,你怎……”说话间,毓敏公主眼底似有了泪光。
这等演技,沈明裳佩服。元诚刚想开口,沈明裳扯了他袖子,淡淡道:“多谢公主关心,喜讯吗,总会传出的,公主准备的礼物,总能送出。说起来,本妃也给公主准备了贺礼,不知何时能送出?”
对毓敏公主而言,需要沈明裳准备贺礼,只有出嫁之时了。毓敏公主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她看上了秦奕,一时半会儿,大概是没办法把自己嫁出去了。听懂沈明裳话里意思,毓敏公主瞪了她眼,不再看她,继续和沈明惜说话。
对此,沈明裳表示她无所谓,知道毓敏公主看上了秦奕,沈明裳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好她和毓敏公主不常见面,不然时不时的打打嘴仗,挺烦的。
因为这事,几人间气氛有些怪,还好,宫殿就在前面,一群人分成几拨,往各自住处去。
来到寝殿,元诚让幽竹、幽兰在外面候着,自己从后面抱住沈明裳,将脑袋搁在她肩上,闷闷开口,“令昭,下次再有人对你说这些,就告诉她们,本王身子不好,目前不宜要孩子。”
沈明裳和元诚都挺想要一个孩子的,但是,外公说了,元诚现在的情况,要孩子可能对孩子不好,建议他们等两年再要孩子。两个想要孩子的人,在孩子健康面前,只能选择避孕。
孩子的事,问题出在元诚身上,也难怪元诚会那么不客气的对毓敏公主。当然,就是元诚没有问题,作为宠妻之人,元诚也不容毓敏公主挤兑沈明裳。
“我们两个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旁人。”沈明裳说。
“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拿孩子挤兑你了,尤其是在有太子妃做对比的情况下。
元诚话没说完,沈明裳反手堵住他的嘴,“爷,那想多了,除了亲近的长辈,好友,大概不会有人关心我们什么时候有孩子。而你我,目前来说,都没有人会说这个问题。毓敏公主,她就纯粹的看我不顺眼,想戳我,就算没有这事,也有其他的事。好了,我饿了,有什么事,吃饱喝足再说。”话末沈明裳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景山行宫里,早早就安排了足够数量的宫女、太监等人,他们才进来,晚膳便送了过来。
晚膳后,沈明裳和元诚早早歇息,这一天下来,大家都挺累的。沈明裳枕着元诚臂弯里睡去,不知道有人看着她的睡颜,迟迟没有合眼。
沈明裳不愿元诚被人恶意猜测,不举、不能有孩子之类的,元诚,当然也不想再出现毓敏公主的事。没过几日,沈明裳便听到了消息,说是宁王殿下身子骨弱,不易有孩子。
听到这消息时,沈明裳又气又恼,当然,还有高兴。气元诚擅作主张,恼他不与她商量,高兴,自不必多说。
当然,这些是后事,目前暂且不提。
另一边,毓敏公主沐浴后,坐在床边望着满天繁星发呆,被沈明裳那么一挤兑,毓敏公主觉得,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快两个月了,不知秦奕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这次来景山行宫,莞妃没有同行,毓敏公主有事情,也找不到人说,只能一个人发呆。
“公主,夜深了,该歇息了。”宫婢上前提醒。
毓敏公主恍惚惊觉,她竟这么呆坐了一个时辰。毓敏公主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麻的身子。就在毓敏公主准备往床榻走去时,忽见窗前闪过黑影,吓得她怔在原地。
“公主,公主……”宫婢在后面唤她。
毓敏公主问,“刚刚,你可有看见什么?”
婢女一脸茫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公主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许是本公主眼花了。”毓敏公主摇摇头,离开窗边。
毓敏公主躺下,宫婢放下帘帐,在外面守夜。熄了灯,殿里暗暗的。忽然,宫婢小声惊呼,帘帐飘起,毓敏公主被人捂住嘴。
毓敏公主惶恐,却在来人开口时,安了心。
“公主,别害怕,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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